天已经黑了下来,金鸡城已是万家灯火。木匠凌德和往常一样吃罢晚饭后总要来离自己的店不足三百米的娜娜美容美发店溜达溜达,此时店内没有顾客,三十多岁的女老板娜娜正站在镜子前面给自己化妆,这已是她的老习惯了不管白天还是傍晚一有空她就会拿着化装笔在脸上描描。凌德一进门就喊了起来:“娜娜,今晚怎么这么消闲?你那几个女学徒呢?”
“是老凌啊,快进来,她们都下班回家了,哎,你这几天到哪儿发财去了?”娜娜漫不经心地道。
“发什么财啊!那边这两天确实有点忙,我如果真的发了财,还能忘了你啊?”凌德嘴里说着可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娜娜身上那几处隆起来的地方。
娜娜是位极漂亮又情商极高的女人,全身长满了制服男人的妙法奇招,魔鬼般的曲线,最酷最露的打扮,无时不在散发着男人们无法抗拒的魅力,特别是她那秋波四射的眼神,伏击圈内的男人,多数救不出自己。她在征服众多男人的同时顺便捎带了凌德。这是因为她是一个务实的女人,懂得创业的艰辛,生活的不易。她觉得一个人如果要成点事业,只靠一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她娜娜之所以能走到今天还不是托众多朋友的福。娜娜的生活是丰富多彩的,她需要爱情,更需要金钱,这些,朋友们都可以随时给她,然而她也需要像凌德那样死心塌地为他卖力气的男人!在这次新店的装修上凌德可是立了汗马功劳的啊!
“今天怎么想到,到我这儿来了?”娜娜又问道。
“想你了呗!”凌德说着伸手在娜娜的屁股上拧了一下。
娜娜心里虽说有几分不情愿,但想起凌德以往对自己的忠诚还是细声细气地撒起了娇来:“老不正经的,门还开着呢!这几天又叫那个狐狸精给缠住了?”就这随随便便的一小招,就把凌德惹动的有点招架不住了。可他不想输给娜娜,深研过女人的凌德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怎样应付娜娜,他要娜娜真正认识自己。
“你还别说,前几天我在车站遇上了一个龙县乡党,年龄比你小点,长得细皮嫩肉的,看一眼真叫人忘不了!”凌德有凌德的招,他虚晃一枪把话题引到了芳芳身上。
这老东西还真的去找女人了!娜娜微微震了一下,凌德却得意了起来。
别看娜娜平时虽不大在乎凌德,可凌德这么一说她心里难免添了份醋意:“看我猜对了吧,狗总忘不了吃屎,又打起乡党的主意了,还没挣下几个钱,就烧得不得了,不是花在女人身上,就是仍在赌场里面。亏你老婆死得早,如果活着,饿不死也得叫你给活活气死!”
“看你,人还没老就叨叨上了,人家只不过是随口说说,心里还不是老装着你啊?”凌德知道自己自己刚才的话已经生效,便故意边辩解边讨好地道。
女人天生就喜欢让人哄着,听凌德这么一说娜娜的心才放了下来,然而嘴上仍不屈不挠地:“口是心非!还是少说些假话,多干些实事吧,你看人家房东老太太,七十多岁的人了,早上跑步时在医院的垃圾场上捡回一个女婴,抱回来用奶粉养了一个星期就转手买了200元呢,你一个大男人连个老太太都不如,还想讨好女人?”
“别老是教训人好不好,我的姑奶奶!下次我给你捡个儿子回来!”你说捡儿子咱就捡儿子!凌德又顺杆爬了。
“你若真的能捡个儿子回来,我给你1000块!我有个远房亲戚前几天还向我打听说,他有个南方朋友,很有钱,就是妻子不能生育,想花钱收养一个儿子。”
“那我今晚就搬到医院的垃圾场上去住,去等人家扔孩子吧!”这娜娜还真有这个想法,凌德又故意道。
“去吧,门开着又没人拦你!”娜娜知道凌德在故意逗自己。
看样子已经到火候了,凌德突然上前搂住了娜娜的腰:“你可真狠心,干脆咱俩今晚生一个算了!”娜娜没有反抗,凌德终于如愿以偿了。
“讨厌,还不关门去!”娜娜甩给了凌德一个秋波。凌德顿时浑身酥麻了起来,一种难以抑住的激动与兴奋传遍了全身,他放开了娜娜,迅速关上了店门。转身回来一下子抱起了娜娜,用他那长满胡须的下巴扎的娜娜不停乱叫。一向以爱情使者自居的娜娜对眼前这位比自己大近二十岁的男人似乎没有什么感觉,但看着男人在女人面前像小猫,小狗那样的温顺,那样听话。娜娜似乎有一种征服者的快感。凌德把娜娜放在了床上开始脱她的衣裤,娜娜柔声的告诉凌德要轻轻的来,这样才会有情趣,别像平时剥树皮似的三抹两扯就算完事。凌德跪在床上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欣赏着赤裸的娜娜,娜娜闭着双眼,尽情的感受着想像中的快感,当凌德抚摸她的肌肤时,她觉得她像公主那样美丽,当凌德在她的耳畔轻声求她时,她觉得她自己像女神那样高贵。凌德也处于一种极度兴奋之中,当抚摸到娜娜那白嫩而富有弹性的屁股时,他再也控制不住了,没等指挥员下令,他就发起了冲锋,枪口还没有对准目标,失控的子弹已经射出了枪膛。然后他就和他那支老枪一样无力的倒在了一边。这却正是娜娜所期待的结果。 “凌哥,你怎么这么无用啊!”娜娜故意埋怨着。凌德无奈的摇了摇头。
芳芳仍沿着铁路挨家挨户的寻找着小宝,她几乎问遍了遇见的所有人,可得到的回答不是“不知道”就是摇摇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不大清楚” 的也可以说“不知道!”,但它总比“不知道”说“知道”要叫人心里好受些。
落日低沉,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铁路沿线的村庄和铁路一样看不到尽头。村庄没有尽头,她却更有了寻找到小宝的希望和决心。
“鸡上架,娃娃找妈妈!”一听见小孩的哭叫声,芳芳就感到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她的小宝肯定还没有走远,他就在附近的某个村庄中的某个家庭里#糊望着月亮,月亮望着小宝,她相信小宝也在看着月亮。她边走边幻想着能够蹬上月亮,让小宝此时看到妈妈,自己也看到小宝。
圆圆的月亮穿透厚厚的云层,悬挂在郊外的夜空,显得苍白而忧郁。突然,月亮的左边沿开始“发毛”,接着就暗淡了起来,圆亏变化随着分分秒秒的推移渐渐明显,“天狗”开始一口口地舔食着她。月亮的半边脸暗淡起来,大大小小的黑斑有如滴滴泪水。不一会 “天狗”就把月亮拖进了厚厚的黑云里面 “偷食”去了,月光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的希望也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在家家户户关门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今天不能再找下去了,筋疲力尽的她无力地坐在路边的一个草垛旁边歇了起来。刚刚闭上眼睛,就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恐惧,她好像被带到一座孤坟上,一群讨厌的鸟在孤坟上空盘旋着,一个笑眯嘻嘻的鬼在不远出追一个小孩,孩子在拼命的奔跑着,嘴里不停地喊着“妈妈!妈妈!”那个孩子不正是小宝吗?她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横在鬼的前面,奋力抓住了小宝:“小宝!小宝……!”一阵冷风吹了过来,她睁开了眼睛,仍在四周寻找着小宝,再看看手里抓住的却是一把麦草!那里有小宝啊!然而刚才小宝那“妈妈!妈妈!”的叫喊声仍在耳边回响着。这时月亮已经躲进了云层,整个城市一片漆黑,夜已栏栅,她又感到了恐惧……
孤独的女人无法入睡
凄惨、绝望,撕心裂肺
昨夜的梦不再重回
今晚的泪已流成悔恨的雨
昏昏沉沉似世界崩溃
朦朦胧胧往苦海里坠
记忆装进了空白
呼出的全都是悲
此时已经是秋收季节,龙县水帘村芳芳家的院子里堆着一大堆未脱粒的玉米棒子。五十多岁的芳芳爹与芳芳娘正坐在院子剥玉米。忽明忽暗的月光与窑洞前那有气无力的灯光交替洒在院中,把黄黄的玉米染成了白色,也许它就是秋的颜色。
收秋的季节也是月圆的季节,芳芳娘心头又多了份焦虑:“你说咱芳芳,自从去年托人稍回来300元后怎么就再没了消息?”芳芳娘问芳芳爹。
“想了你就看看去,我咋知道呢?” 芳芳爹没好气的道。芳芳娘小芳芳爹四岁,六零年低标准时结的婚。娘家在甘肃陇西城关镇,她父亲是位小学教师,她从小受过良好的教育,她初中毕业那年父亲在一次车祸中丧生,她和母亲相依为命,十九岁那年陇西持续三年干旱,饿死了一层人,重病在身的母亲带她逃荒到了陕西,可万万没有想到母亲玻豪在讨饭途中,失去双亲的她在龙县山里被一位好心的冷家大叔大妈收养,并帮她安葬了母亲。为了报答冷家的大恩大德,她嫁给了冷大叔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芳芳爹。
芳芳爹是一位老实巴交的山里人,虽说没有什么特殊的手艺,但种庄稼,干农活可是一把好手,加上芳芳娘的勤快,日子还算过的去。特别是实行了分田到户以后,庄户人如鱼得水,成了土地的主人,不愁吃,不愁穿,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这几年又新盖起了三间大瓦房,养了几头大肥猪。生活就像产了蜜似的,从里向外的甜。老两口生过两个儿子,大儿子十八岁那年当了兵,复员后被安排到一个煤矿工作,二十二岁时被一次矿井塌方事故夺去了年轻的生命,全家人痛不欲生。痛归痛,日子还是要过的,然芳芳爹却再也不让儿子在外头谋事了,他让二儿子一直在家务农,一年后他卖了自己这些年攒下的粮食给二儿子盖了房,并娶了妻。二儿子结婚后的第二年就和他们分开过了,那时芳芳正在高中上学。在芳芳出走后的这几年里,芳芳娘经常一个人偷偷流泪,她后悔当时没有把芳芳留在家里。
“看看去,你说的倒轻悄,连个地址也没有,我上哪儿去找?都怪你,硬是不让孩子回来。”女人大都是感情多于理智,芳芳娘又埋怨了起来。
“回来咋办,没结婚领着个孩子,让我给乡亲们怎么交待?”男人有男人的道理。
“是好是坏都是你女儿!”
“当年把她抱到咱家就是个错。” 芳芳爹又想起了往事。
“那时芳芳才刚满三岁,陈院长被关在牛棚里,白天要劳改,晚上还要挨斗,我当时在农场干杂活,陈院长被逼得自杀了,临终前她把芳芳托付给我,你说我能不管吗?”
“你说这陈院长好端端一个人为什么要自杀啊?”芳芳爹问道。
“唉,一言难尽啊!”
提起陈院长,芳芳娘的思绪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时两个孩子都还小,为了维持生计,她只好在离家不远的一个农场干杂活……
那是冬天的一个早晨,西北风使劲地刮着,广播里播放着当时最流行的歌曲:
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头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造反有理!根据这个道理,历史就反抗,就斗争,就……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作文章,不是绘花绣花,不能那样……
什么人站在革命人民方面,他就是革命派,什么人站在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方面,他就是反革命派,什么人只是……
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壮,干革命靠的是毛泽东思想!
农场门口的毛主席语录塔前一伙‘四类分子’正在弯成90度向伟大领袖毛主席请罪。那伙‘四类分子’刚被红卫兵小将带走,农场的一伙革命群众又来到了毛主席像前,芳芳娘也随着大家在毛主席画前举起了右手:“伟大领袖毛主席,您是我们心中永远不落的红太阳,我们要永远忠于您,忠于您的伟大思想,忠于您的革命路线。头可断,血可流,您的思想不能丢!海枯石烂不变心!今天我们准备彻底打扫农场卫生,把田间的、院子里的、还有思想上的垃圾全部打扫干净,用实际行动捍卫您的革命路线。把地、富、反、坏、右、走资派统统打倒,再踏上一脚,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最后祝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万寿无疆!祝林副统帅身体健康!永远健康!”,向伟大领袖毛主席请示完后她又拿着扫帚去院子扫雪了。这时造反派头头宋德彪领着两个红卫兵小将突然走了过来:“喂,陈婕在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早请示完后她就进了屋子。人在里面,你们自己去看吧!”芳芳娘没有好气地回答。
“你俩先回司令部去,我要再审审陈婕!”宋德彪对两个红卫兵道。
红卫兵走了,宋德彪走进了陈婕的住的地方。那是用牛棚改造成的一间极为简陋的房子,里面除摆放着少量农具外,还有一张用旧木板支的床,和一个小火炉。窗台边上放着牙刷,茶缸,梳子之类日用品。一看就知道是女人孩子住的地方,在这里也算是牛棚里的“小号”,只有像陈婕这样身兼执行资产阶级医疗卫生路线的走资派,里通外国的“特务”,龙县黑县长薛国良的旧情人等多个头衔的危险分子才有资格住在这里。当然了宋德彪大队长把陈婕放在这里还有更深一层的用意,他时刻牢记着伟大领袖毛主席“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谆谆教导,他要给陈婕实行革命人道主义#蝴要给大家看看,一个极为“反动”的资产阶级死硬分子是怎样脱胎换骨投到革命造反派头头的怀抱之中。此时陈婕正在给火炉加煤,三岁左右的小芳芳熟睡在床上。宋德彪走了进来,坐在了陈婕的旁边:“陈婕,你在干什么?”
“你离我远点!有话快说?别吓着了孩子!” 陈婕鄙视的道。
“陈婕,别不识好歹,你现在已经不是院长了,我也不是原来的那个宋大夫了。”宋德彪趾高气扬地道。
“你根本就不配作大夫!”
“是的,我承认我不是个好大夫,但我有一颗忠于毛主席,忠于党和人民的心!我没上过大学,不很懂医术,但我懂政治,我的政治觉悟比你高,你把你当成什么人?一个在医疗系统执行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走资派!你的父亲是一个国民党医学院的黑教授,你的母亲是国民党省党部秘书的女儿,你的叔父一个国民党营长,在淮海战役中被我军打死!你的表哥竟混入我们空军当了飞行大队长,去年竟架着我们的侦察机偷偷飞到了台湾,投降了国民党,你们家的罪恶简直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宋德彪慷慨激昂了起来。
“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一个人是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和家庭,但她可以选择自己所走的人生道路。”
“你选择的道路是什么?整个儿一条资本主义道路!你丈夫沈光明比你聪明,他宁可自己一人管仨孩子,也不愿意和你这黑五类走资派同流合污,你看看人家和你离婚后,就当了我们医院的革委会主任,成了一位革命的领导干部。”
“你别再在我跟前提这个无耻的小人!”
“是的,沈光明是无耻,可你背着沈光明和那个黑县长薛国良明铺暗盖,现在放着自己的孩子不管却收养了你情人的女儿,我看你比他还无耻!”
陈婕好像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气愤到极点。她顺手把宋德彪推到一边:“你,你给我滚出去!”
这时惊醒了正在熟睡的小芳芳。“妈妈,我怕。”陈婕紧紧的搂住小芳芳:“别怕,孩子,有妈妈在。”
“别那么激动好吗,我会走的,可我要把这个狗崽子带到收容所去。”宋德彪的杀手锏终于亮了出来。
“别,别带走我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这恐怕就由不得你了!”
“你们怎么整我都行,别伤害孩子!我求你了。”是啊,孩子是陈婕的生命,是陈婕之所以能活下来的唯一希望,她无奈的恳求着宋德彪。
“陈婕啊陈婕,你也有求我的时候,好吧,只要你乖乖的答应我的要求,我保你和孩子都没事。你要知道,这里的事我说了算!”宋德彪得意地狞笑着。
“什么要求,你说吧?”
“今晚让我在你这里过夜,明天咱俩就去登记结婚。这样才能表示你改过自新的诚意,我保证你很快就会被解放出来。”
“你这个流氓!滚,你给我滚出去!我死也不会嫁给你的。”陈婕的尊严遭受极大的伤害,她真是愤怒极了。
“我说陈婕,你应该放明白点,想我宋德彪为了革命,像李玉和一样,打了这么多年光棍,现在又要为革命和你结婚,把你从资产阶级的泥潭里拉出来,把我革命的新鲜血液注入给。别人求之不得的事情,你还不乐意。太令我失望了!你就不想想你现在是什么身份,而我又是什么地位!”说着一下子搂住了陈婕,开始动手动脚了,陈婕尽力反抗着向门外大喊求救:“大嫂啊,快来救人啊!”
这时孩子吓的直哭。外面的勤杂工冷家大嫂闻声赶了过来:“宋大队长,您这是干什么啊,有话好说,别吓着孩子啊!” 冷家大嫂装作什么事都未看见,缓缓地劝道。
小芳芳哭得更厉害了,冷家大嫂从陈婕怀里抱过孩子,不料自己却被宋德彪连人带孩子一起推出门外,宋德彪一下子关上了门。
两人在里面撕打着,不一会儿传出了陈婕凄惨绝望的哭叫声:“畜牲,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芳芳娘才从回忆中回来。芳芳爹又问了起来:“那家伙真的糟踏了陈婕?”
“可不是吗,宋德彪走后陈婕哭的死去活来,我怎么劝也不成,就一直陪着她,到了天黑孩子睡着了,我劝她躺想歇歇休息一会等会还得去语录塔那里向伟大领袖毛主席作雷打不动的晚汇报呢,她突然跪在我面前求我收下这个孩子,并拿出那只玉镯交给我,说那是对双凤镯,两只玉镯相逢之日就是孩子和妈妈团聚之时,还说孩子是她的,要我千万不要把孩子交给沈光明。我当时以为她让我收养孩子是怕被宋德彪送到收容所去,看她痛苦成那样,就答应了,也就是在当天晚上我从语录塔那里向毛主席汇报完回来抱走了芳芳,可谁知道她第二天就自杀了!”
“怎么死的?”
“煤气中毒呗!第二天早上陈婕的门一直关着,就连平时一直不关的窗子,也关的严严实实,上午又要开批斗会了,几个红卫兵破门进去带人才发现陈婕已经断气了,房间里的小火炉还烧着,里面布满了煤气,他们说是陈婕故意积煤气自杀的。唉,这陈婕死的可真可怜啊#旱来也怪,陈院长死后,她的遗体在牛棚里整整放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上,宋德彪他们找了两个民工准备处理遗体时却突然发现遗体不见了。”
“是不是她家里人抬走了?”
“她哪里有家啊,丈夫为了跟她划清界限,早就离婚了。听说她娘家当时已经没人了。再说那时定的是畏罪自杀,躲都躲不急,谁还敢染。”
“那最后咋办的?”
“还能咋办?宋德彪把两个民工打发走了就算完事了。偶尔有人问起这事,宋德彪说让两个民工埋在后山了。后来再也没人追究这件事。”
“哎,她娘,从你那天在窗外听道的那些话看,芳芳这孩子不一定是陈院长亲生的,可能是那个什么县长的?”芳芳爹又问道。
“这事我也纳闷,可我刚来农场时县长夫妇也在那儿劳改,可芳芳一直是陈院长给喂奶,县长夫妇和陈院长很熟,几乎每天都要来看芳芳,孩子很乖,也很懂事,她把县长媳妇和陈院长都叫妈妈,有时还管县长叫爸爸,我们后来都叫她芳芳。县长夫妇被押到别处劳改后,陈院长就一直带着芳芳。”
“看来你也确定不了芳芳的亲生父母是谁?”
“当年宋德彪的话不一定全是真的,陈院长为芳芳吃了那么多苦,我想芳芳一定是陈院长生的,不过要弄明白这事还得找宋德彪了,可他在什么地方?是死是活还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文革时进牛棚的人现在都落实了政策、当了大官,你说她父母如果是薛县长夫妇,这么多年了,怎么也没寻过芳芳?”
“你咋知道人家就没寻过,如果芳芳的父母真是薛县长夫妇,他们也不知道芳芳在咱们这里啊,即就是他们知道我们抱走了芳芳,咱们搬了几次家,让人家在哪儿儿找啊!何况他们还不一定是芳芳的父母啊。”
“唉,这就没办法了。”
“那年芳芳学裁缝去时我把那只玉镯给了她,让她好好保存着。”
“你把一切都告诉她了?”
“怎么能呢,我只说那只玉镯是我给她的。”
“好像那玉镯是双凤镯?”
“是的,另外一只在她亲生母亲手里,我想陈院长给玉镯为的也就是将来能作个见证,可那只玉镯到底在谁手里呢?”
“唉, 芳儿从小就命苦啊!” 芳芳爹叹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