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宁清越来越觉得教育真的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看着学生的表情由茫然转为忐忑,再变为最后的自信,心底不由得就涨满成就感。
她教的那孩子不说进步很大,但该掌握的功底也学得有模有样,孩子妈妈看她的眼神也不像刚开始那样挑剔和怀疑,偶尔还能客气地跟她交流几句。
晚上的七点半,宁清准时来到学生的家里。开门的是女孩爸爸,只说是女儿已经在舞蹈教室等她了。
宁清不疑有他,进门后径直走向位于角落处的那个房间。
然而,推开门后里面并未有人。她转身想询问身后尾随而来的女孩爸爸,可一对上那双略带着诡异和因莫名的兴奋而微微发的眼睛,就惊恐地向后退了一步,后背紧紧贴在门边,冷汗沁湿了薄薄的一层衣裳。
男人平日里儒雅的脸庞此时yīn暗无比,身体正缓缓朝她靠近,眼底光芒越来越盛。
宁清已经意识到他想干什么,心头被巨大的恐惧感笼罩的同时,手指已经悄悄摸到了臂上的包包,那里有她听从简婕的建议而随身携带的一把水果刀,本来是为哪天回去晚了走夜路防身用的,哪能想到居然会碰到这样的场合。
男人也不是没脑子的,他一把扯下宁清的包包,远远一扔,便听到“啪”的一声,包包落在最里面的墙角里。
宁清尖叫一声,胡乱地使力气推他一把,然后拔腿就跑。刚跑到客厅,肩膀便被迅速跟上来的男人抓住,那人一使劲,宁清便踉仓地倒在沙发上,挽起的头发也散开了,狼狈地披在肩头。
男人yīn鸷地笑着:“跑?我看你能跑到哪儿去?!”
宁清一边抓起身边所有能够到的东西朝他砸去以阻止他的靠近,一边大声呼叫:“救命啊!救命!”
男人似乎很得意:“我那老不死的丈母娘头一回生病得这么及时,正好把那醋缸子引开,这房子什么都不好,就是隔音好,就算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
说话的功夫,他已经顶着砸到身上的靠枕、玩具,慢慢地站到了宁清面前,猥琐的伸出手,想要触碰宁清的脸颊。
宁清厌恶地别开脸,惊恐的眼睛四处搜寻着可以用来攻击防身的东西。
男人早做过准备,大理石桌上连空空如也,平日里的玻璃果盘连同茶杯茶壶通通被他收了起来。
宁清全身发抖,惊惧与绝望交加。
男人已经蹲□,开始端详她的脸,眼神下作无比,放佛宁清已经是他手里逃不掉的羔羊。
宁清咬咬牙,突然转过头,努力让语气镇定下来:“你知道钟家吗?钟磊!你要是动了我,他不会放过你的!”
“钟家?”男人的脸色微微变了变,随后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笑了起来:“我也认识前省委书记钟其辉,你信吗?哈哈!”
“我说的是真的!”宁清忍下一边想要逃离钟磊,一边又要借他的名头躲避危难的悲哀感,故意挺直了脊背,以衬托她语气里的真实感。
“哼,就算是玉皇大帝,他现在也管不了老子这档事!”他说完这句话,就朝宁清扑了过来,用手撕扯着她的衣服,热烘烘的气息让宁清几欲作呕。
抠进沙发坐垫之下的手指突然碰到一样东西,宁清想都没想,一把抽出来,对准男人的脑袋,狠狠地敲了下去。
男人闷哼一声,捂住头,停下动作。
猩的液体溢出他的指缝滴落在宁清的脸颊上,男人放下手,不可置信地看着满手的血液,然后狠辣地瞪向宁清:“你……”,话未说完,额头上又一股热流涌出,他缓缓抬手去堵,整个过程机械得像慢动作一样。
吓呆的宁清已经不知该如何反应,也顾不得擦拭脸上被溅落的血迹,只能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男人不停地用手堵住头上的伤口。
手中冰凉的触感提醒了宁清某些东西的存在,她怔怔地去看,却见一把小巧的剪刀正躺在自己手心里,那本是孩子工艺课上剪纸用的,此时染了血,狰狞而又凄厉。
刺目的色像是警铃一样在宁清耳边炸出霹雳一般的声音,她慌乱的扔下凶器,战战兢兢地往后退着远离满脸是血的男人,然后在安全距离的时候,猛然转过身,夺门而逃。
这家的地理位置是一个中型别墅区,户与户之间的距离很宽,这个时间点根本看不见路人,慌不择路的宁清几次跌倒,手掌也有了擦伤,脸上的血迹跟泪水混在一起,狼狈无比。
不知跑了多久,视线里突然出现一个黑影,那轮廓熟悉得不可思议。宁清不敢置信地停住脚步,喉头滚动,声音发颤,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的喊道:“阿楠!”
黑影颤了颤,同样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借着暗淡的光线,他有些不确定地问:“宁清?”
宁清没有回答,事实上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双腿大幅度地打颤,全身的力气都在叫出这个名字之后被抽掉了。
贺楠看清楚她的状况之后,大吃一惊,疾步走过来,赶在她再次跌倒之前扶住她的身体。
“这是怎么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惊惶,手指颤抖着徘徊在她的颊边,因为害怕触碰到未知的伤口,所以迟迟不敢落下。
宁清的一只手还紧紧地拢着被扯开的领口,这情形……贺楠已经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地问:“是那家的家长?”
宁清断断续续地点头,嘴唇颤抖,依旧说不出话。
“哪儿受伤没?”他急切地翻看着她的手臂、手掌,最后才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纸巾一点点拭掉她脸上快要干涸掉得血迹,直到她整张脸都完整地露出来,才松一口气。但是,下一秒钟,心里又一紧,不是她的血,那就说明是那人受了伤,从他无力拦截她就可以看出伤得应该还很重……
“害……害……怕……”他怀里的宁清费力地说出这两个字,舌头仍旧打着卷,牙关生疼。
这两个字……贺楠差点掉下泪来,抱着她的两条手臂收的更紧,像是要把她嵌进心底,放在最安全的角落里去。
然而,理智告诉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他松开宁清,捧着她的脸,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你报警了没?”
“没……”宁清摇头,“包……忘了……”
贺楠又问清了那家的方位,想过去查看情况。
宁清紧紧攥住他的衣襟,满眼的依赖让他不忍离开。
“我马上就回,”他安抚性地拍拍宁清的手臂,“我不能让你……”担上罪名。
“我不要……一个人……”宁清紧攥的手指依旧未松开。
贺楠也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放在这个地方,他咬咬牙,看了看前方二百米远处的亮着灯的保安室,一把抱起宁清,快步跑了过去。
里面此时只有一个保安在值班,看到他们挟着满身的血腥味走进来,吓了一跳。
“大哥,麻烦打下120。”贺楠将宁清安置在座位上,对着保安道,“另外,帮我照顾她一会儿,……我很快回来。”最后一句,是对着宁清说的。
有了亮光,宁清的神智似乎恢复了一点儿,她松开手,改抓着座椅的扶手,但是眼睛还是紧紧地黏在贺楠身上。
这边保安已经如临大敌般对着电话开始按键。
贺楠最后看了宁清一眼,转身出门,身影瞬间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那家的大门依旧敞开着,门把手上还有宁清开门时留下的血迹,客厅里狼藉一片,罪魁祸首横在地上,身体保持着一个向前爬的姿势,但是已经僵直不动,他的一只手还伸向几步之远的矮几上的移动电话。地上被他拖出一道长长的半干涸的色印迹,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惨烈的现场重重地刺激着眼球和大脑。
贺楠忍住想冲上去对着那丑陋的男人踢上几脚的**,先拿出手机拨了110,然后又冲到唯一开着门的房间里找到宁清的包包,返回客厅的时候,看到宁清扔在地板上的带血的剪刀,想了想,将剪刀捡了起来,用力握了几下,又重新扔在了地上。
警局里,宁清披着贺楠的外套,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两个警察。
姓张的警官手里拿着装有那把剪刀的证物袋,一边看一边说:“先把姓名、年龄、职业以及行凶原因都交代一遍。”
一旁的小警察已经备好纸笔,准备记录。
宁清看了看贺楠。后者将她的无助尽收眼底,于是抢先报上自己的信息:“贺楠,A大大三学生,今年二十一岁,动手原因是,伤者试图侵犯……我的女友。”
宁清张大嘴巴惊愕地看着他,贺楠的眼神不躲不避,好像事实就是如他说的一样。
张警官瞥了他一眼,扬扬手中的物证:“凶器上一共发现三组指纹,其中一组是小孩子的,另外两组较为清晰的是你们两位的,受害者伤情严重且昏迷未醒,所以行凶者将面临着防卫过当的控告,小伙子,我再问你一遍,真是你动的手?”
贺楠点点头:“是我。”
宁清在一边急急的插口:“不是……”
“清清,”贺楠握住她的手臂,“你不用替我掩饰。”
张警官看了看两人,冲一旁的小警察道:“你给他们录一个详细的口供,我去看看伤情进展……”
话未说完,外面就冲进来一个女人,直直扑向宁清,嘴里骂道:“我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一天不看着你,就露出狐狸尾巴了!勾引不成居然还行凶!小贱人,我老公要是醒不过来,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贺楠挡在宁清面前,勉强架住想要抓挠宁清的女人。两个警察也上来帮忙,才终于将她格开。
女人仍旧骂骂咧咧,喷火的眼睛紧盯宁清。
宁清站在贺楠背后,手指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警官在两人的恳求下,暂时只通知了学校,半个小时后,来的人却是钟淼和黄雅静。
黄雅静一看到贺楠就跑了过来,拉着他的手臂上上下下的检查:“他们说你伤人了?怎么样?你没受伤吧?”
贺楠的态度却有些奇怪,他拨开黄雅静的手,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我没事。”
黄雅静情急之下,并未意识到他的不对劲。
钟淼大致向张警官了解了一下情况,而后担忧地看了看宁清。她明白这样的事情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是多大的惊吓,如果处理不当更有可能成为一辈子的yīn影。
张警官知道钟淼的身份,所以对刚录完口供的贺楠和宁清宽容了很多,还将四人请进了单独的房间里。
钟淼看着宁清:“没事吧?”
宁清哽咽地点点头:“没事。”
“那就好。”钟淼拍怕她的手,“别担心,其他事情有我来处理。”她已经让教务主任将这件事压了下来,所以除了在场的四人,学校里不会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黄雅静趁钟淼在安抚宁清的时候,将贺楠拉了出去。
“你怎么那么傻啊?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扛下来?你知不知道,万一那人醒了,一交待,你就要承担伪造口供的罪名了!”
贺楠半垂着头,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处投下两行青影,“她受的惊吓已经够多了,这种情况下……我不能让她承担太多,至于其他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还管她干嘛?!”黄雅静提高了音量,“你不是说以后咱们跟她再没关系了吗?”
“我是说过这话,……可我没说过让你去报复她。”贺楠抬起头看着她,那目光似乎要看进她的心底。
“你……什么意思?”黄雅静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地问。
“小静,你在那家做了半年的家教,那男人什么德行,难道你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这样的人家你还介绍给她?”贺楠闭了闭眼,一字一句说的很艰难。
“你的意思是……我为了报复她所以把她推进火坑?”黄雅静不可置信地问。
“小静……”
“够了!”黄雅静后退一步,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盯视着他,嘴角勾起苍白的笑容,眼睛里却流出了泪水,“贺楠,我们在大院里相隔三个月出生,从记事起就是伙伴,连一块糖也要每人分一半,你喜欢她,我忍着心痛帮你追;你受了伤,我在病床前伺候;你说在一起吧,我欢喜得像傻了一样;现在她又出现,你就算是想跟她复合,也请不要把罪名胡乱的往我头上扣!是!你断了手,躺在病床上不能动的时候,我的确想过至少一百种报复她的方法,可你说想忘了以前,所以我也强迫自己视她为陌路。呵,”她笑得更加惨然,眼泪也流得更凶,嘲讽般地看着他:“我连认识了二十多年的人都看不明白,又怎么能了解一个没说过几句话的学生家长的品行?”
“小静……”贺楠上前一步,想说些什么。
黄雅静却躲开了,身体连续后退,一双眼睛被泪水浸泡得绝望而又凄婉:“我现在才知道,不是自己的,再怎么守着也没用……,贺楠,从今天起,我黄雅静再也不会为你而活,你可以继续去当你的护花使者了。”她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本来还是镇定平稳地走着,突然加快速度,双手捂住嘴巴,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只余下“噔噔噔”的快速奔跑的脚步声。
贺楠呆立在原地,眼睛久久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心头像是被敲掉了一块一样,闷闷的疼痛着,空虚着,却不知该不该填满这块地方。
他的身后,站着宁清,同样久久地看着他的背影,不语,不言。
作者有话要说:洒狗血了~~
☆、第三十章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绝望,越是恨一个人,就越是忘不掉她的音容笑貌,那些有她的记忆,那些她说的话语,像是被雕刻刀一笔一划地刻在了心底。
时间的流水逶迤地淌过,那刀伤在最初的疼痛过后,结了疤,褪了色,只留下一道分明的痕迹,可是当你再次想起她的时候,就又是一遍自虐的重复。那些伤痕在反复的被划开、愈合、划开、愈合的过程中,早已将滋生出来的肉芽爬满了整颗心脏。
贺楠初识宁清的时候,她还是校园里最纯的一道风景,每每朝气蓬勃地从教室中走出,那其貌不扬的黑色校服,在她的身上,却能开出绚烂的花来。
总有男生坏坏地朝她吹口哨,他听了之后只是攥紧拳头,到最后却又悲哀地松开。
她跟在黄雅静身边出现在他家的院子里的时候,他差点以为长久的梦境竟成了现实。反应过来后,欣喜之余又有着忧虑,怕她不会注意像他这样落魄又木讷的穷小子,怕她只注意到自己叫“呆子”。
不过,还好她没有。
后来,在一起的时候,宁清总缠着他问他对她是不是书上所说的一见钟情。他总是但笑不语,其实心里一直想说:傻瓜,那是长久的暗恋。
初见之后,他似乎更有了动力去追逐她的背影,偶尔捕捉到她的一个笑脸,心如擂鼓般剧动,即使那笑颜并不是为他而绽。
突然就爱上了在纸上绘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在自己的勾勒下更加灵动,看着她的脸庞在他的描摹下明晰非常,看着自己缓动笔尖下带出她发丝的流畅。她的素描他曾经画过无数张,然后工整地压在床下,并从此拒绝让妈妈帮忙收拾房间。
递出第一封信是他足足鼓了三天的勇气之后才做下的决定,也曾想过这封信可能的下场:是被撕碎了扔进垃圾桶?还是根本不会被拆封?所以一放学就急急地扯了黄雅静追问结果。
“她笑了。”黄雅静面无表情。
但是他却为了这三个字,兴奋了整整一宿。
将她约出来告白,是年少羞涩的他做过的最勇敢的事情。当她低着头,虽然没回应,但是眉眼弯弯,嘴角含笑的时候,他在那一瞬间清清楚楚地听到自己漏跳了一拍的心跳声。
少男少女的爱恋,即使再炙热,也会隐忍着不在人前表现,每天只有课余的时候,才能隔着攒动的人头对望,但即使只有那几眼,也足够让沉闷的学习生活雀跃起来。
那时候,黄雅静像是一条无形的丝带,帮忙维系着两人甜蜜的交流。
他从没意识到自己同宁清的事情让她来帮忙参详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他只模模糊糊记得当他第一次牵着宁清的手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的表情带着他当时不解的苍白和僵硬。
后来……那是他最不愿意想起的记忆片段,……当他躺在病床上,耳边一遍一遍地响起医生说他的右手以后不能再画画的时候,脑海里只剩下铺天盖地的绝望,空洞的、呆望着白色天花板的眼神,是他每天唯一愿意流露出来的情绪。
喜欢的人永远不会再出现在身旁,喜欢做的事也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力量。母亲见他这副样子,心里更加没了主张,整天守在病床前,就怕他想不开做出傻事来让自己受伤。
因为他执意不让开窗,甚至连窗帘都换成了厚重的黑布,所以病房里每天都是黑暗的,直到有一天,黄雅静背着一个大包袱踹开病房门,哭着扑到他身上:“我才走了几天,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外面久违的阳光大片大片地照进来,他看着眼前那张哭得稀里哗啦毫无形象的花脸,说出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小静……”
残疾后的他性格变了很多,原本的温润羞涩渐渐退却,变得敏感而脆弱,哪天心里一堵,就拒绝吃药,甚至还会趁人不备拔掉手背上输液的针头。
母亲心力交瘁,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他心里愧疚,但是只要一看到不能使力的窝囊的右手,就又控制不住自虐的行为。
那段时间,黄雅静不眠不休,即使是他熟睡的时候,也睁着满是血丝的双眼,专心致志地守在床前。
针灸、复健、按摩,只要是对康复有益的事情,她都尝试带他去做。那时候,他家已经负债,所以她背着他到处打零工,服务员、啤酒销售……最苦最累的差事她都做过,还曾因低血糖昏倒在工作岗位上,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却都毫不犹豫地大笔大笔地交给医院和私人诊疗师。
所以母亲才会说他们贺家一辈子也还不清欠小静的债,然后哭着求他保证一辈子都不要忘记小静的好。
他还记得复建后的第三个月,他第一次尝试着拿起画笔并且在画纸上颤巍巍地画下一幅画的时候,她眼角带泪滴扑进他怀里,捉着他的衣襟,哭得像孩子一样。
他xiōng口一阵泛酸,扔下手里心心念念的画笔,紧紧地揽着她极度瘦削的肩膀。
他在重返学校的那一天,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然后迎着她既震惊又激动的眼神里,浅浅地温暖地微笑。
有时候,对着她满是幸福和信任的眼神,他也会忍不住愧疚,因为心里分不清楚对她到底是感激抑或是真正的爱意。
他还做不到彻底忘记心底的某人,所以尽量做到不想起,他以为这样长久的积累下去,终有一日心底的那人会换成眼前人。
他错了。
宁清重新出现的时候,他的世界还是因为她的靠近而混乱了起来。
过往的记忆重新被翻开,那些甜蜜,那些默契,那些伤痛和欺骗。他只能装作面上不在乎,用脸上的淡定 表情告诉别人,也告诉自己:他已经释怀。
可毕竟是爱过的人,而且是在那么纯真的年代,即使那段爱恋带给自己的只有长久的伤痛和不堪。他无法做到对她的困境视若无睹,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次巧合的帮忙。
不是没想过这可能会让黄雅静误会,但某些时候的某些行为真的像是本能一样,不受意志和思想的控制。
很不巧,就在他准备和黄雅静解释之前,她的两个室友按耐不住跑去找宁清的麻烦,这触怒了他的底线,所以两人之间才爆发了第一次的争执。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曾考虑过两人之间尚存在的问题,一个对对方太过信任,一个对过去太过执着,不够默契的情侣早晚会遇到难过的关卡。
对于得知黄雅静给宁清介绍工作以后,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对她放下过去的欣慰,而是说不出的怪异。因为想不出能让曾经那么介怀的黄雅静忘记过往的原因,所以这次出事后才会怀疑她当初的动机。
他只想说,在这件事上,他并不仅仅是为了维护宁清才要质疑她的人品,而是不想看到小静让恨意蒙蔽了双眼,做出某些害人害己的事情来。
可是,他好像又错了。黄雅静离开时的眼神,就如他当初的一样,他太了解那样的悲痛和绝望。
脚步在追上去和停下来两种选择间徘徊,身后有一刚刚受到巨大惊吓的女孩,眼前是她决绝的背影。他在内心的巨大撕扯挣扎间将手紧攥成拳头,在看到警局走廊上张贴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标题时,终究没有迈出脚步……
那人在昏迷五小时后睁开了眼睛,醒来后看着眼前一脸怒容的老婆,捂住自己被缝了十多针的额头,一口咬定是宁清主动勾引他。
张警官见多了这种反咬人一口的 ,当下把宁清和贺楠叫过来两厢比对证词,再加上现场勘查到的一些物证以及宁清被扯坏的衣服,哪边的口供更接近于事实一看便知。
但这样一来,贺楠的伪口供也被拆穿,好在张警官原本就不怎么相信,再加上钟淼的维护,并没有追究他的相关责任。
那夫妻俩见推卸责任不成,又以左侧额颞骨骨折、脑震荡的伤情诊断为证据,要告宁清防卫过当。
不过,在钟淼挥退其他人,同他俩进行一番长谈之后,夫妻俩也唯唯诺诺地打消了这个念头,甚至连医药费都不坚持讨要了。
事情虽告一段落,但任是哪个女生碰到这样的事情都不可能很快的在心底消弭影响,宁清明显仍处于不安之中,旁边一有陌生人经过就惊吓不已,状况颇令人担忧。
钟淼替她请了假,且亲自将她送了回家,安顿好之后,又细心的交代了刘妈,然后才开车回钟家。
深更半夜的,远远就看见自家客厅亮着灯,钟淼了然,故意在车库里磨磨蹭蹭,比平时多耗了一刻多钟才进门。
沙发上,钟磊正襟危坐,见她进来,几不可查地松口气,但语气仍旧是漫不经心的:“听说你正在上课的时候丢下学生跑出去了,什么事让你这么上心啊?”
钟淼表情比他还淡然:“没什么,一个学生出事了,我去看看情况。”又故作诧异:“大晚上的不睡觉,怎么关心起我的行程了?”
脸不气不喘地扬了扬手里攥的酒瓶:“你不是喜欢收藏酒?我新得了一瓶好的,想等你一块尝尝。”
毫不客气地接过来:“谢了,不过我那学生的事还没完,暂时没心情喝酒,我先收着,等哪天心情好了再叫上你小酌一番。”说罢,也不管他便秘一样的脸色,径自朝楼梯口走。
平白失了一瓶珍藏多年的酒品牌,又没得到想要的信息,眼神极为不友善地盯着她姐的背影。
“一,二,三,四……”钟淼在心里数着数。
“姐!”
果然,不出五下,钟磊已经开始在身后唤她。
“什么事?”钟淼气定神闲地回头,佯装诧异。
钟磊不说话,眉毛越压越低,眼看就要发飙。
“没事我上楼了啊。”钟淼难得看见弟弟吃瘪,乐此不疲地逗他。
“钟淼!”钟磊吼她。
“行了行了。”钟淼见好就收,转身坐回沙发上,“她没受伤,受了点儿惊吓。其他事情我已近处理好了,不过她这心理创伤,我可没办法帮忙。再多的信息我也提供不出来了,你要是不放心呢,可以亲自去看看。”
钟磊在听的过程中,已经闲适地靠在椅背上,听她讲完,斜睨了一眼过去:“谁让你说她的事了?我只是想问你第一次去警局有什么感想,再说,谁要去看那只白眼狼,她的事跟我又没关系。”
“臭小子!”钟淼咬牙切齿。
钟磊对他姐恨恨的表情视若无睹,站起身准备上楼,背对着钟淼摆摆手:“我去睡觉了,那酒先借你过过眼瘾,明天记得一滴不落的还我。”
钟淼捂着xiōng口,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忍着没有冲过去扑向那道嚣张的背影。
即使是在自己房间的大床上,宁清也睡得极不安稳,梦境一个接一个地到来,侵占了她处于休眠中的神经。
她放佛看到虚弱地躺在床上的母亲,正看着一旁坐在地板上边玩积木,边唱着老师新教歌谣的她,母亲那时候的声音已经十分微弱,她说:“清清,小点儿声,让妈妈好好睡一觉。”
她听话地住了嘴,安静地坐在地上,看着母亲的眼睛慢慢地合上。不知过了多久,端着中药的刘妈进来,向床上的母亲望了一眼后,手中的托盘“啪”地摔到了地上,漆黑的药汁洒得到处都是,染脏了地上那张母亲最喜欢的米色地毯。
在刘妈的呼喊声中,有更多的人进来,有人惊惶地叫,有人声音发颤地打着电话,呆呆的她直到最后才被匆匆赶回来的父亲一把抱进怀里:“不怕不怕,还有爸爸。”
有医生赶来一番查看后,无奈地冲父亲摇了摇头。父亲的身体颤了颤,然后用手捂住她的眼睛,但她还是从那粗糙的手指的缝隙,看到了母亲苍白如纸的脸正在被一张同样苍白的床单缓缓盖住……
她放佛又看到十八岁的自己,正被贺季楠牵着手,无忧无虑地走着,快活得像外公家里养着的那只整天蹦上蹦下的小鸟,深冬的街道上,竟也不觉得寒冷,两人傻傻地一直走着,像是不觉得疲累,像是还要走很远。
突然有白喇喇的车灯直直地照到他们的脸上,刺目的强光中,他们牵在一起的手突然被人分开,她被一阵大力挟裹进一个强硬的、溢满怒气的怀抱中。
“清清!”身后的贺季楠大叫着,似乎要冲上来解救她,但是很快又有几道黑影走过来,将他拖出很远。
她被人扯拽到一辆车前,后背抵在车身上,被光线刺得直流眼泪的眼睛还来不及看清任何东西,那人已经俯□,狠狠地咬上她的嘴巴。
真的是咬,他的牙齿毫不留情地在她柔润的唇瓣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清晰的痕迹,有血珠渐渐渗出来,铁锈味沁满口腔,她恐慌至极,手脚扑腾着,却怎么也挣不开那铁钳一般的制约。
她能听到不远处传来拳头打在人身上的闷闷的声音,她还能听到刻意压制的痛呼声,她慌乱地用手摸索着,渴望找到任何可以反击的工具,然而也只是徒劳地任指甲在车身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嘴唇被噬咬得已经麻木,鼻间全是浓重的血腥味。在她以为自己难逃厄运的时候,那人却放开了她。
慢慢恢复视物能力的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那张脸,每个字都像过了血一样说出来呢:“钟磊……”她的视线又缓缓移动,看到了不远处宋思木和江山正架着贺楠的身体,其余几个人轮流往他身上抡着拳头。
“别打了!”她哭着喊,一张嘴,眼泪和鲜血混合着进了喉咙里,又烫又涩。
钟磊身上还满是酒气,见她满脸的急切,却是对着那个人的,当下怒气更盛,厉眸一瞪:“往死里打!”
那几个人的出拳声更加密集。
“别打了!……求你了,钟磊。”她颤抖地捉住钟磊的手,哀声的求。
钟磊俯低身子,一张带着怒色的脸庞凑近她:“他大半夜的牵着我女人的手出现在大街上,你说我该不该打?”
宁清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钟磊眯起眼睛:“那就是你的错了,你说该怎么办?”
“……对不起。”宁清屈辱地道歉。
“就这么三个字?”钟磊姿态强硬,转头吩咐宋思木:“继续!”
“不要!”宁清死死扯住他的手臂,咬咬牙,终是开了口:“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不会什么?”钟磊不依不饶。
“不会……跟他在一起。”
“给我记住你今天说的这句话!” 钟磊低声说完这句,朝宋思木挥了挥手,后者这才放开身上已经满是血迹的贺楠。
宁清擦掉眼泪,迎着贺楠震惊的目光,将手放进钟磊的手心里,转身,忽略掉如被刀绞的心疼,一步一步,艰难地离去。
她好像又看见自己跌跌撞撞地赶到医院,看见手术室门口,医生正跟钟其秀说些什么,所有人都面色凝重,看见她来,眼神里的悲悯显而易见。
然后父亲就被人推了出来,她想扑上去,中途却被钟磊拦住,紧紧地困在怀里,只能远远地看着父亲又被转送到重症监护室里……
很多很多的旧事以梦境的形式唤醒她的记忆,她窝在被子里,紧闭的眼睛里慢慢流出泪水。
宁清病了,高烧,三十九度。
刘妈在外面敲了很久的门后仍旧得不到回应,慌了神的她赶紧推门进去,就看见宁清脸颊通,连意识都混沌了。
然后就被紧急的送往医院。
宁清模模糊糊觉得似乎有个人一直守在身边,时而拿手掌贴在她滚烫的额头上,时而帮她掖着被角,这种被照顾的感觉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很多,甚至还不由自主地朝那手掌的方向靠了靠。
清醒了之后才发现,原来坐在床前的是钟其秀,正眼神担忧地看着她,见她醒来,连忙凑近。
“你这孩子,心里害怕就说出来,非要把自个儿憋病了。”钟其秀嗔怪道,她刚从外地回来,就从芸子口中知道了最近发生的所有的事情,然后没在家多做停留就又赶来医院。
“秀姨……”宁清喊了一声就说不下去了,嗓子眼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样。
“我知道。”钟其秀难得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好好养病,其他的事不用管,有我在,就别想有人给咱们家的人气受!”
“嗯。”宁清哽咽着点点头,拥紧被子,在身心的放松中再次沉沉地睡去。
因为钟淼的要求,校方知道这件事的几个人均守口如瓶,黄雅静和贺楠自然也不会说出去,所以校园里并没有恶意的流言传出,就连简婕也只当宁清这几天的无故失踪仅仅是因为生病。
宁清无意中听说那人本来休养几天后就可以出院的,可是又被人打了,伤口被撕裂,由中度脑震荡变成了重度脑震荡,而且精神遭受了巨大的创伤,至今都还在病床上躺着,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刻意不去想是谁动的手,只当那件事是一场噩梦,赶紧遗忘掉才是正经。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两万的榜单任务……精尽人亡……
第三十一章
课间的时候,宁清从八卦的同学口中听说学生会长贺楠同女友分手的消息后,这才察觉到那天在警局见到的那幕不仅仅是情侣之间的一次争执而已。
深知内幕的她想了想,决定还是要做点儿什么才能让自己安心。
黄雅静倒是没想到宁清会来找她,诧异过后,情绪倒是比宁清想象中的要平静。
“我来是想……”宁清刚想开口说明来意,就被黄雅静打断了。
“你不用解释什么。我跟他之间的问题要是能被几句解释化解掉,那也就不是问题了。”黄雅静虽然语调毫无起伏,但是细听还是能听出其中的伤感,“如果我陪在他身边十多年还赢不来一份信任,如果我跟你之间,他始终选择保护你,……我不觉得这样的事实还值得我坚持下去。”
“小静,我……”
“你也不用道歉,其实自始至终,你唯一做过的曾经无意伤害到我的事是跟他成了一对,不过当时输给你我无话可说。你真正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他,他当时伤得很重,而且不止是身体,……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这些年一直欠他一句解释。”
“……我知道。”宁清苦涩无比。
“其实……”黄雅静的声音开始变得异样,眼圈也渐渐变了颜色,她微微扬起头,眼睛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放佛这样就能让已经出框的眼泪再缩回去,“做得最错的应该是我才对,如果当年我不介绍你们认识,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他就会一直是我的‘呆子’,说起来,到底是我自作自受……”
“小静……”宁清想上前安慰她。
黄雅静退后几步,躲开她的手,自己用手背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我不需要同情,我只是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悲伤的情绪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擦干眼泪的孙雅静已经恢复成了众人面前那个冷静理智的学姐,她看着宁清,道:“对于之前的那件事情,我很抱歉,我跟那个学生的爸爸接触不多,并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提到那个噩梦,宁清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没关系,……事情都过去了。”
“你能忘记就好。”
这个话题之后,两人再无话可说,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几分钟之后,宁清识趣地告辞。
正是五月末,已经有女生迫不及待地换上了裙子,走在校园里的宁清看见她们那飞扬的裙角和脸庞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好苍老。
她的人生已经过去几乎四分之一,可日子依旧这么糟,好像一直在制造麻烦,却无力挽回局面,眼前的每条路都被大雾笼罩,怎么也看不清终点,想要回首的时候,却发现,所有路上的行人给她的都只有背影,沉默而又决绝。
这样想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无能。耳边还有路人明媚的笑声传来,她却觉得离自己那么远。温暖是别人的,苍凉才是自己的。
在高大的梧桐树在地上投下的斑驳的树影里,宁清停住脚步,眼睛无意识地看着地上落的一枚半绿半枯的叶子。
自己矮矮的影子旁边,突然多出另一个身影来,并且,像她一样停止不动。
宁清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就是贺楠俊秀的脸庞。
“你还欠他一句解释……”黄雅静刚刚的话还徘徊在她耳边,可她对着眼前这张面对她时已经再无当初的温柔的脸庞,觉得再准确的解释也是多余。
那时候,钟磊将她捉回去之后,她过了整整一周的不能同外界交流的生活,正逢父亲出差在外,钟其辉钟其秀对这件“错在她”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最后是做了多少屈辱的妥协才被他放了出来。因为惦记着他的伤势,她回到学校后的第一天,就艰难地甩掉那些他放在她身边的眼线,翻围墙跑去他家,被邻居告知他在医院后,又匆忙赶去,却被黄雅静拦在病房门外,厉声让她“滚”,连他的半面都没有见到。
那时候,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解释。可他退了学,搬了家,连同黄雅静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曾无数次失魂落魄地守在他旧家的门口,可是等来的只有光线渐无的巷口和满目的绝望。
再多的话沉淀了两年之后也不会完整了,而且,即便解释了又怎样,有些事情,真的回不去了。
两人在长达一分钟的对视后,同时迈动脚步,地上本来交错着的影子倏然分开,渐行渐远。
路的拐角处的时候,宁清的余光无意中瞥到,贺楠走的路线正是孙雅静的宿舍楼的方向。
又一枚树叶飘悠悠地落下来,正好挡住她的视线,宁清垂下眼睛,一时间不知是解脱还是失望。
不远处的黑色轿车里,钟磊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已经爆出青筋,一双眸子点了火一样炽烈,xiōng口像是正被重拳猛击一样生疼。他狠狠一踩油门,车子旋风般往前冲去,强大的气流卷得地上的几片树叶像飞鸟一样掠起。
正走着的宁清突然感觉身后一阵疾风,还未回头就听见刺耳的刹车声。
钟磊寒着脸下车,在宁清惊愕的眼神中,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扯上了车。
久违的恐惧感再次袭上心头,宁清缩在座椅上,丝毫不知该作何反应。
钟磊捉住她的下巴,脸色铁青:“是不是又忘了你是谁的人?少给我玩眉目传情那一套!”
这话让宁清几近崩溃:“钟磊!你明明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为什么?”钟磊用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因为我喜欢,只要我一天没玩腻,你就得继续呆在我身边,我不在的这俩月你逍遥得够久了,也是时候该我取点儿回报了。”
“你想干嘛?”宁清眼神惊恐。
钟磊放开她,缓缓坐直身体,似笑非笑:“不干嘛,只是想提醒你,别忘了一个月之后咱们的订婚典礼。”
“不!”宁清声音嘶哑。
钟磊似笑非笑:“你可别忘了这是我爸做的决定,一个月后的暑假,宁清,我等你。”
宁清脸颊惨白,嘴唇颤抖地看着他。然而这副摸样也只是勾得钟磊重新将身子压过来,气息紊乱而又危险。
惊慌失措的宁清不知哪来的力气,双手竟然推开了他,仓皇地下车逃离。
被推开的钟磊丝毫不恼,好整以暇地坐在车里,盯着她一路跌跌撞撞的背影。
当钟磊宣布一个月后的订婚宴如期举行的时候,最先震动的钟家大姐。她面色严肃,语气不解:“怎么回事?前段时间不是都要跟她分了么?”
钟磊耸耸肩:“大姐,那只是闹闹别扭而已。”
钟晶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要真是闹别扭,能把你气出青城?”
钟淼倒是没有太大的惊讶,似乎早就料定了会有这样的结果。
钟其秀经过上次的事件后,也重新思量过两人的关系走向,所以犹豫地劝他:“还是再考虑一下吧,清清那孩子……毕竟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关系到你的终身幸福,你可别为了赌气做出对你们两个人都不好的决定。”
钟磊却很坚持。
其余人知道他的倔脾气,叹口气也不再劝。
钟家三少的订婚典礼,想都知道会有多轰动,好在这方面钟磊尊重了宁清的意愿,并没有大肆宣扬,至少在媒体方面并没有被报道,但即便是接到请柬的人的口口相传,也足以让大半个青城知道。
学校里暂时没有相关流言传出,但宁清同样度日如年,以前最盼望的假期现在对她来说却像是余生的期限。
六月份正逢大四的学子们毕业,艺术学院照例会有毕业汇演,宁清所在班级的所有学生按要求也都有份参与。
C大的所有晚会,校方除提供必须的场地及技术辅导之外,没有任何资金支持,所以,学生会的外联部就需要积极奔走,为每场晚会拉到足够额度的赞助。
黄雅静,正是外联部的副部长。
她分到的潜在赞助商名单上,钟磊的名字排在第一个。
钟氏大楼不是周围一众商业楼盘中最高耸的,但是低调中透出一股气派感。
黄雅静和同来的三个同学乘电梯一路到达顶楼的时候,却被秘书告知钟总正在开会,要两小时之后才有时间。四人被客气地请到一间小型的会议室里等待。
但是足足过了三个小时,钟磊才终于腾出时间接见小会议室里的学生。
钟磊对两面之缘的黄雅静还有印象,但是面上并未表现出来,全程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因为是宁清的学校,所以听明来意后,钟磊没等他们准备的一长串的说辞出口,就爽快地同意出资赞助。
不过,离开的时候,钟磊独独叫住了孙雅静:“黄小姐,请留步,还有一些后续问题我想跟你谈谈。”
黄雅静疑惑地留了下来。
钟磊从抽屉了拿出一份烫金的色请柬给她:“一个月后,盛都酒楼,我跟宁清的订婚宴,黄小姐有空的话,不妨跟男友一块来参加。”
黄雅静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后才想起来解释:“钟先生误会了,我跟宁学妹也不是很熟。”
钟磊笑了笑:“如果两年高中同桌加死党的情谊都算不熟的话,那我真的无话可说。”
黄雅静神色一凝:“钟先生跟宁小姐的好事将近,我在这儿先提前恭贺了,不过,宴席我们就不用参加了,去的人非富即贵,我们有自知之明……”
“黄小姐,”钟磊打断她,眼睛点了点请柬:“我既然送出,就不打算收回,而且,听说你男友正被他的老师举荐给一位画坛名匠,如果你知道他的那位老师跟我是什么关系的话,我想你不会这么快拒绝。”
黄雅静听出了他话里若有若无的威胁,心里一寒:“钟老师是你……”
钟磊靠在椅背上,不置可否地笑。
“就算这样,那也跟我无关。”黄雅静硬起心肠,“贺楠他已经不是我的恋人。”
“如果黄小姐忍心看他错失这么好的机会的话,那他的确不是。”钟磊拿出手机:“我现在正好想跟我二姐通个话……”
黄雅静的手指有些颤抖,眼见他已经按了键,电话即将接通的前一刻,她闭上眼大声喊:“我们会参加!”
钟磊满意地收回手机,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万一你男友不同意的话……”
“我会劝服他!”黄雅静心潮翻涌地接过请柬。
“那最好不过。”钟磊站起身,同她握了握手,笑容别有意味:“我想,清清她在订婚典礼上,见到这么多‘老同学’,肯定会开心的。”
黄雅静看着他的笑容,突然有些心疼那个曾经让她又妒又恨的女孩。
因为还有一些细节问题要跟钟磊的助手商议,几人并未立即离开钟氏。
中途黄雅静起身去卫生间,无意中却听见三个钟氏的员工在洗手台前八卦。
“哎,听说了没,咱们钟总要订婚了!”
“当然听说了。准新娘我还见过呢。”员工乙很是得意。
其余两个员工赶紧围上来:“你见过?传言说是宁家的千金,是不是呀?”
“她算哪门子千金?”员工乙语气很不屑,“你们别看宁氏表面上风光,搁两年前那是差点要倒闭的,要不是咱们钟总力挽狂澜,也不会有宁家酒店的今天。”
“那钟总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帮宁氏?”员工甲提出质疑。
因为黄雅静还在里间呆着,员工乙看周围就她三人,便放松了警惕,小声说道:“我还是听我那个在宁氏高层的堂姐说的,——那时候宁小姐的父亲为了保住家业,把才十八岁的女儿送给了咱么钟总,所以……”
所谓点到为止,其余两个员工同时了然地“哦”了一声。
员工乙又感叹道:“富贵人家的事,弯弯绕子多着呢,咱们这种小职员怎么能理解……”
“你们的工作都做完了是不是?!躲在这里嚼什么舌根子?”一个似乎是主管的女人走进卫生间,厉声责问。
三人赶紧终止话题,唯唯诺诺地打了声招呼,然后迅速消失在门口。
黄雅静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步履有些迟缓,神情也若有所思。宁氏的盛名她也听过,也知道当年在学校隐瞒富家女身份的宁清是就是宁家的千金,可她毕竟不是那个圈子的人,并不知道宁氏跟钟磊之间还存在这样的内幕。联想到在医院见到的昏迷不醒的宁清爸爸,以及那次偶遇钟磊跟宁清时,前者讨好,后者不耐的表现,再联系刚刚听到的那番言论,心里似乎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再低头看的时候,手里的请柬就沉重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