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神侯给他分析了一堆,大意是金风细雨楼的确很需要那四分地盘来迅速壮大自己,但以雷损那个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不会吃这个亏吃到底。
苏遮幕说是,的确如此。
叶微行:“我倒觉得无所谓。”
“哦?”他们俩都有点在意。
“我们都知道若是拿了地盘,雷损日后肯定会报复回来,可若是不拿,他就一定不会对金风细雨楼如今那一分地盘下手了吗?”叶微行说,“想也知道不可能吧。”
苏遮幕:“……是这样没错。”
诸葛神侯:“所以叶庄主觉得应该答应雷损,与其结亲讲和,先给金风细雨楼发展壮大的机会?”
叶微行摇头:“讲和是讲和,结亲是结亲,没必要混为一谈。”
“除非金风细雨楼从今往后直接归属于六分半堂,一切听从雷损安排指挥,否则你们两家将来总会重新撕破脸,如果有真结了亲有婚约,那到时候反而碍事,不是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分了一缕目光给安静坐在苏遮幕身旁的苏梦枕。
这少年常年病气缠身,面色本就与常人不太一样,此刻在屋内灯火的映衬下,更是惨白十分。
但就是这样一个少年,将来会拖着这副身体将他父亲创立的金风细雨楼发扬光大,最后因不想受人控制而主动选择死亡。
叶微行当初看书的时候就觉得他和雷纯那破婚约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既然大家从始至终立场相悖,那不如从头撕破脸,该打就打,该杀就杀,还能省不少事呢。
所以现在苏遮幕问她是什么意见,她就毫不犹豫地表示,她觉得这个婚约没有定的必要。
叶微行道:“何况就算抛开这一切不谈,苏公子的婚姻大事,也没道理一定要和金风细雨楼绑在一起,倘若他将来遇到了他真正喜欢的人,身上却有和雷损女儿的婚约,那他要如何选?”
苏遮幕闻言,目光复杂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忽然道:“你呢,你自己怎么看?”
苏梦枕面不改色道:“但凭父亲做主。”
叶微行:“……”
苏梦枕又道:“我知叶庄主是一片好意,但那种情况——”
他说到这里,竟扯开唇角笑了笑,那笑容里十足的自嘲意味,仿佛在说像他那样,是不可能遭遇叶微行口中那种情况的。
所以如果他的婚姻大事能给金风细雨楼派上一些用场,那就随便用吧,他无所谓。
父子连心,苏梦枕的想法,苏遮幕多少可以理解。
但也就是因为他理解,他才更觉得叶微行的话振聋发聩。
他深吸一口气道:“叶庄主说得对,这份婚约没有一定要立的必要。”
这回苏梦枕的表情稍微有了一些波澜,他有些惊讶地抬眼望了望叶微行,结果正撞上她同时看过来的目光。
叶微行冲他挑了挑眉,道:“苏公子也别太不把这个当回事,不论什么人什么事,过于轻敌总是不好的。”
边上诸葛神侯:“……”
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你作为一个孤身一人闯六分半堂打雷损的人,好像没什么资格这么教育人吧?!
叶微行并不知道这位条子老大是怎么在心里吐槽自己的,她看着始终不以为意的苏梦枕,忍不住补了一句。
她说:“而且有些人一旦错过,那真是谢天谢地,这道理苏公子以后就明白了。”
苏梦枕:???
第58章 第一剑客20
苏遮幕是一个很干脆的人,他既决定了不与六分半堂结这门亲事, 便毫不犹豫地派人去答复雷损了。
叶微行知道凭他的本事, 在他们两家之后的争端里肯定不会一直落在下风, 何况现在她已经把雷损的武功废了大半。
所以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重新划分完京城的势力范围后,她就打算跟苏遮幕及诸葛神侯辞行了。
临行前一晚, 苏遮幕带着苏梦枕又来了一次神侯府,说是要为她饯行。
叶微行对饯行没有意见,但大家坐下之前, 她还是没忍住对苏遮幕道:“您今晚千万别再提谢不谢的了, 我耳朵都快起茧啦。”
苏遮幕摸摸下巴, 有些尴尬也有些无奈地应下了。
他说好,今晚一定不提。
他带了儿子, 诸葛神侯便也叫上了徒弟一起。
月色正好, 五个人摆上酒菜坐在青石亭中, 从江湖聊到朝堂, 一句接一句,倒也算得上热闹。
酒过三巡, 诸葛神侯忽然提到了冷血。
先前在杭州的时候, 他已经亲眼见识到了冷血对藏剑山庄的适应程度, 干脆没再考虑将他接至京城来。
但冷血毕竟是故人之后, 这些年来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过去看望这个孩子, 久而久之,已经养成了这份习惯。
所以临别的这一晚,他请求叶微行让他保留这个习惯。
叶微行惊了:“这有何好请求的, 您尽管来就是。”
诸葛神侯:“有叶庄主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叶微行又道:“不过上回甜儿说他很有用剑的天赋,想我教他,我倒是不介意再收个徒弟,只不知神侯介意吗?”
诸葛神侯忙认真表示:“倘若他能入叶庄主的眼,拜在叶庄主门下,那是他的福分,我如何会介意?”
叶微行笑了:“我这不是怕您本来也有此打算嘛。”
这话倒是叫诸葛神侯愣了一愣。
事实上他的确曾经有过这个打算,否则他当初也不会把冷血接回京城了,但冷血对京城这么抗拒,他也没有办法。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没有师徒缘分,他想。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冷血有用剑的天赋,而叶微行又是天下最好的剑客兼铸剑师。
冷血拜她为师,实在是不能更合适了。
见他摆明自己不介意的态度,叶微行也放了心。
“总之欢迎神侯想看他的时候来藏剑山庄看望他。”她说。
诸葛神侯闻言,难得跟她开了一句玩笑,问:“那别的时候就不欢迎了?”
叶微行:“……”
叶微行道:“好吧,任何时候都欢迎您来,行吗?”
诸葛神侯朗声大笑,说那就先谢过叶庄主这般慷慨了,毕竟自从她从霍休手上拿到了西湖这块地后,那一整块地盘都变成了她的私家花园,普通人便是想见识一下西湖美景,也只能远远瞧上一眼。
苏遮幕听他这么说,也跟着凑了句热闹,说让诸葛神侯到时候记得带上他,好让他也跟着一道长长见识。
叶微行再度:“……”
她只能表示,他们两位都随时能来,她一定做东。
这场小饯行宴结束时,月已至中天。
苏家父子没有留宿,临走前还提前祝了她明日一路顺风。
该喝的酒已经喝完,该说的话也已经说完。
此后哪怕山高水长,大家也总有再见之日。
所以叶微行没太把这场告别放在心上,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就骑上马离开了神侯府。
同去找雷损那日一样,穿过庭院的时候,她依旧碰到了在院中练暗器的无情。
这回是无情主动叫住了她,他喊了一声叶姑姑。
叶微行顿住脚步,抬手与其打了个招呼,说我走啦。
无情:“今日吹南风,夜间恐有雨,叶姑姑记得带上蓑衣。”
他话音刚落,上回给叶微行送过伞的那个书童也正好小跑着从内间出来。
叶微行低头一看,发现他手上果然捧着一件蓑衣。
她抿起唇角,认真谢过了这个细心的少年。
而无情只言简意赅地表示不用,随后便继续练暗器去了。
叶微行见状,带上他派人给自己准备的蓑衣,大步流星地跨出了神侯府。
她的马已经被牵到了大门口,见她出来,竟还朝她叫了一声,仿佛在催促她动作快一点,是时候回家去了。
……
持续了一个多月的凄风苦雨过后,江南又迎来了新一年的春天。
叶微行从京城回到杭州时,城外官道沿路的花都已经开了,姹紫嫣红一片,美得十分热烈。
藏剑山庄坐落在杭州城西,而她却是在东门入的城。
时值清晨,她一进城门,便闻到了城东最有名的那间包子铺传来的香味。
这包子铺的包子是姬冰雁的最爱,用他的话说就是,幸好楼外楼不做早点,否则就没法继续当全城第一的酒楼了。
叶微行第一次听他这么说的时候颇不以为然,后来从他手里夺了半个,发现的确惊为天人。
现在她路过此处,又是腹中空空之际,干脆下马去排队了。
天刚亮没多久,街上行人寥寥,这包子铺的队伍也不长,叶微行不消片刻便排到了。
做包子的老板娘头也不抬地问她:“要几个?”
“两个,不,四个!”想到自己上回抢了半只让某人皱了多久的眉头,叶微行便决定给他也带一份。
“好嘞,您的四个。”老板娘动作麻利地用纸包了四个递给她。
叶微行一边接过,一边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递过去。
岂料这老板娘一见,却皱起了眉头,道:“我们只收正好的。”
叶微行:“……哈?”
老板娘又重复一遍:“找不开,只收正好的。”
叶微行服了,一个馒头五个铜板,倒是便宜得很,可问题是她身上根本没有铜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