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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京里有名的酒楼里,说书的讲得吐沫横飞,古往今来的趣事,听着也津津有味。徐椀想听,赵澜之带了她,大摇大摆地上楼,扔了赏钱,听了半个时辰,吃了点清茶和果子,才走。
    上了街,街上人来人往,父女二人截住了货郎,徐椀想起徐逸和徐芷争抢的那个拨浪鼓,也想要一个。
    赵澜之付钱,给她手里塞了两个。
    街边卖缠糖的老头,也直吆喝着,徐椀站住了,他买了一把。
    太多了,有点拿不住,他就替她拿着。
    赵澜之问她,还有什么特别想做的,她把从前那些遗憾想了个遍。
    南大街,北大街,东大街,西大街的杂耍,他带着她走街窜巷,一直到晚上,漆黑的夜里,只留街头余灯,夜空星月照亮街路,二人才往回走。
    徐椀真是太兴奋了,奔走了一天,累得两腿走不动了。
    赵澜之便背着她,慢慢地走。
    好高兴好高兴,徐椀揽着他的颈子,埋首在他背上,一脸笑意。
    月亮圆圆地挂在天边,星河似乎就在眼前,她眼底一片璀璨,想起一首童谣来,晃着他说:“有爹的孩子像个宝,有爹的孩子像个宝呢!”
    赵澜之也笑,直晃着她:“和爹在一起,就那么高兴吗?”
    当然高兴,徐椀点头:“当然了,以后日日和爹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夜路朦胧,她也不大认识路,只觉得这条路走了好远好远,迷迷糊糊地,几次她都差点闭上眼睛睡着了,可打着瞌睡,他肩一动,她就醒了。
    不舍闭眼,生怕醒过来就是一个梦。
    欢喜得手指头在他背上轻点着,想起来就叫一声爹。
    他应了一路。
    过了能有半个来时辰了,禁夜的时辰快到了,远远的,似乎都有梆子声,赵澜之把徐椀放了下来,她揉着眼睛,才站稳,一抬头,眼前却还是将军府的大门。
    旁边的侧门开着,门口的石狮子憨态十足。
    她转身,诧异地看着赵澜之:“爹,为什么?为什么又给我送回来了?”
    赵澜之蹲下身子来:“听着,阿蛮,不知道你现在听不听得懂,东宫卫尉的确有个空缺,但是爹不想去,因为擅自回京还得去请罪,爹有爹的事要做,一时照顾不到你,你在舅舅家有舅舅舅母还有姐妹们一起,爹很放心,现在不是咱们生活在一起的好时候,等爹真的能保护你,能和你在一起时候,一定和你在一起。”
    徐椀怔怔看着他,怔怔的:“那是什么时候?”
    赵澜之伸手理顺着她的发辫:“很快,相信爹,这次是真的。”
    徐椀看着他,鼻尖酸涩。
    她就知道那些缠糖吃得太快了,吃光了,有些东西就没有了。
    赵澜之从腰间拿下那两个拨浪鼓了,都塞了她的手里:“别难过,你只是太小了,还不懂,徐家就是你的家,是你娘留给你的,爹也全指着你和你娘活着,万万不能让你受苦。”
    徐椀一手拿了一个拨浪鼓,轻轻晃了晃。
    赵澜之轻轻拥了拥她:“别这样,不想理我了是吗?”
    她低头,不说话。
    他双手锁她在怀里,偏头轻轻枕在她的肩头,轻轻地叹息:“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你个小东西,你娘生你的时候,你就猫儿一样的,我第一次抱你不知道多欢喜,爹也不想和你分开,真的,不过既然打定主意留在京里,自然要谋个前途,不然拿什么养我阿蛮,现在你要想过去住两日,也是成的,但是不能离了你舅舅左右。”
    他下颌抵着她小小肩头,徐椀若是孩童,自然抓不住什么重点。
    前前后后一理顺,心中疑惑万千。
    她偏脸过来,低声问他:“为什么不能离我舅舅左右?”
    赵澜之放开了她,依旧蹲着她面前,目光灼灼:“你只懂这个就好,除了爹,你舅舅是唯一你能信任能依靠的人,他对你的心,是和爹一样的。”
    这两日也是品出个一二来了,徐椀点头。
    许是性格使然,什么事到她这,到了她争取的极致了,她就会顺应自然。
    什么事都不是事,她虽失望,但好在他还在京里,早晚能在一起。
    就像他说的那样,她还需要等待。
    赵澜之见她肯理他了,又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高兴点阿蛮,咱们一家人来日方长,日子长着呢!”
    许是这样,徐椀点头,捏紧了拨浪鼓。
    旁门处,两道身影走了过来。
    花桂伸手来牵徐椀:“太晚了,小小姐赶紧回去歇下吧,累了吧~”
    徐椀跟她走了两步,还是回了头,扬声叫了赵澜之一声:“爹!”
    他对她摆了摆手:“去吧。”
    她晃了晃拨浪鼓:“这次,你一定一定说话算话。”
    他重重点头:“一定,你等着爹。”
    徐椀软糯的声音在夜里显得十分清脆:“是你说的,来日方长。”
    赵澜之笑:“那是自然。”
    这回徐椀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偶尔能听见随着她的动作,拨浪鼓的叮咚声音,赵澜之一直看着她走进去,直到看不见了,脸上笑意才隐没了,倚靠在了墙边。
    徐凤白缓步走了下来,手里拿着块腰牌,递了他的面前:“谢谢你肯让步,阿蛮还小,我不能让她和你走。”
    赵澜之看着他:“这是什么?”
    徐凤白示意他拿着:“二皇子的腰牌,你拿着去东宫……”
    说着,往前再递了递。
    赵澜之目光哆哆,却是扬了眉,并未接过:“你最好离他远一点,否则我不知道我能干出什么事来。”
    “赵澜之!”
    “……”
    “我不想和你争吵,东宫你是去还不去?”
    星空当中,明月如盘。
    徐凤白颈子上还隐隐作痛,更是恼羞成怒。
    将军府大门口的红灯笼随风摆动,赵澜之上前一步,一把握了徐凤白的手,用力一甩,那腰牌就滚落了一边去,二人站了一处,分明是又角上力了。
    青衫微动,这人真是对他太过熟悉,只佯装一抬腿顶向他腰侧,徐凤白立即后退。
    转身一个发力,赵澜之将人抵在了墙边,一低头也抵住了他的额头。
    “咱们也,来日方长。”
    第11章 青城
    皎月当空,细碎的脚步声中,偶尔轻咚一声。
    花桂跟着徐椀的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青砖路上,她有心上前拉住这个小小姐,但是也知道小姑娘是有脾气的,那么期盼着和爹一起生活,高高兴兴地出去,低着头回了来,想说点安慰的话,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院子里灯光昏暗,正堂厢房都亮着火,听着前堂有动静,似乎有人走过来了。
    一行人自后院走来,少年一身锦衣,走过园门时,刚好撞见。
    徐椀心有所想,也没太在意脚下,这边有树影,黑不隆冬的,冷不防差点撞了人,连忙侧身避开,恹恹的,头也没回地往后院去了。
    走过时候,花桂认出来人正是住进徐家的长公主之子顾青城,连忙欠身:“顾公子先请,我们小姐今日受了些屈儿,失礼莫见怪。”
    少年回头瞥了一眼,暗影当中,那小小身影已经隐没在了黑暗当中。
    也没理会花桂,他直直走了厢房的书房去。
    厢房门口,侍卫侧立两旁。
    徐凤白也匆匆而回,见着少年了,伸臂让行。
    少年脸色略白,也是站住了:“青城不敢托大,将军先请。”
    徐凤白只得先进,少年紧随其后。
    关上房门,书房当中熏香袅袅,一屋子的香气,桌边小童慢慢研着磨,正是徐家的小厮洪运。
    一青年男子正坐在桌边看书,他一身青衫,二十六七岁模样,眉如远山眼如星月。
    似听着动静了,手边的书就放了桌上去,抬眼望过门口来,是一脸的笑意:“青城,身子可好些了?卫衡直吵着还要来找你,可不敢让他到你眼前胡闹。”
    他推了一盏茶过来,少年连忙上前,施礼:“多谢二哥记挂,从小就这样,养两日就缓一缓,卫衡是……?”
    很显然,他对卫衡没有什么印象。
    男人往东边指了一指:“深宫里养着那个。”
    徐凤白走上前来,敷衍地见了个礼:“殿下,我回来了。”
    被他称作殿下的,自然是二皇子李昇。
    顾青城回身坐下,他顺着李昇的目光抬眼,徐凤白手里拿着个东西,走过来,恹恹的。
    走过桌边,那东西啪地扔了桌子上面,哑着嗓子有气无力说了句:“谢了~”
    一直走到窗边的躺椅处,坐下,躺倒了。
    躺椅也有些年头了,晃起来吱呀吱呀的。
    他一只脚就搭在边上,两手都揉着额头,一副十分头疼的模样。
    在二皇子面前,敢这么无视他的,恐怕也没有几个人了。
    顾青城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喝茶。
    李昇伸手拿过桌上的腰牌,唇边漾出淡淡想笑意来:“巴巴的和我求了个空缺,结果人家不稀罕,是吧?”
    徐凤白揉着额头,也未回头,光能看见他的侧脸,秀美得很:“殿下,求你快走吧,我今天累得很,想一个人坐一会儿。”
    李昇扬眉:“你坐你的,我坐我的,累了先回去歇下,管我干什么。”
    徐凤白叹着气:“殿下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回去歇下,然后等你走的时候再起来?这样的事以前不是没有过,我真的很倦,别折腾我了。”
    李昇也端起了茶碗,笑笑:“好了,阿蛮送回来就好,那个小无赖你管他干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有空就会来徐家坐坐,坐到禁行了,街上无人了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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