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椀侧立在旁,她低着头,顾青城却没由来地察觉出一丝疏离来,垂眸,他盯着小徐椀的头顶,想了下,还是坐下了。
目光却是瞥向了李显:“怎么回事?”
李显很怕表兄,赶紧说了原由,然后起誓发愿地保证,再没有下次了。
徐椀站得老远,顾青城一把将人拽了过来:“手伸出来,我看看。”
她低着头,没有动。
少年强拉过她的右手,打开了她的掌心。
手心上已经只剩浅浅一道红痕了,即使这样,顾青城还是在那痕迹上轻轻抚过,徐椀抿唇,忙缩了手,又往后退了一步。
他手心一空,立即抬眸:“怎么?”
徐椀背了手,低着头,也不看他:“我没事,谢大公子记挂。”
不知怎的,这般生疏。
才坐下的人这就站起来了:“东西分下去了,你姐妹们都说谢谢你,让你得空了回去走动走动。”
说了这些,小家伙也没抬头。
少年这就站了起来:“这就回了,送你回去?”
徐椀忙是拒绝:“不用不用,我先不回,晚些和我爹一起回去。”
顾青城耐心渐失,转身就走。
看着是有些奇怪,李显见着二人模样,直撞徐椀的肩:“阿蛮,你怎地不理表兄,怎么了?”
耳边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徐椀才是抬头,只说没事。
李显看得分明,她分明是红了眼。
第32章 亲女无疑
入冬以后,一日冷过一日。
连着下了两场雪, 大地覆盖了厚厚一层白, 徐椀最怕冷的个人,整日把自己裹成憨憨一团,她爹说她像个雪团子, 更是给她添置了好几件兔毛的斗篷, 披在身上, 更是衬得雪白如玉。
东宫没有那么冷, 一入冬就开始烧上地龙了,赵澜之终日不见人影,特意让花桂来陪着她了。听着淑娴姑姑和李显之间的闲言碎语,说是春祭之后,要复立太子。在此之前,太子先行迎娶周家女,为此,李显闹腾了两日, 后来被打了一顿, 伤心了,消停了。
因着这顿打, 徐椀得了假。
院子里都是雪,一早起来小厮还没得空都收拾出去,洪珠特意滚了雪球,拿了旧衣装饰了下,做了个小雪人, 这种事情,徐妧应该也很喜欢做,一晃已有两月未回去,心里也想念起了这小表姐。
桌子上摆着李显送她的五层亭楼,徐椀在旁看书。
外面寒风冷冽,屋内暖意融融,这种天气,当真一点不想出门。
洪珠在院子里闹腾了一会儿,跺着脚回来了:“小姐,你当真不想看看我堆的雪人?还特意给雪人做了裙子呢,一会儿我再堆一个男的,让她们成个双!”
徐椀翻着书页,被她逗笑:“小小年纪,还成个双,你这是要当媒婆啊!”
洪珠嘻嘻笑着,就来拉她,让她过去看雪人。
被闹得无法,徐椀下地。
花桂特地给她备了手炉,抱了在怀里,披上翻毛斗篷,也仔细戴了了顶兔毛的帽子,这才出门。院子里两个小厮在扫雪,洪珠的雪人就堆在窗下,这小丫头心挺美,用树枝做了两手,鼻子嘴都贴上的,脖子往下用旧衣弄了个裙摆模样的,还当真有点女娃娃模样。
洪珠得意至极:“小姐快看,这雪人像不像我?”
徐椀被她逗笑,围着雪人转了两圈:“是有点像,就把她当成你的话,那你还要不要做个男的雪人了,给你凑一对,怎样?”
洪珠直跳脚:“啊呀,小姐你太坏了!”
徐椀也是笑:“不是你自己说的,想要成双成对吗?”
洪珠在地上团了雪团子,继续滚雪球:“不和你说了,我来做个洪福吧!”
脚下都是雪,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直响:“从前我最不喜欢冬天了,冷到心窝子里去,现在一看也没什么,感觉暖暖的,还有雪,满地都是雪,没想过堆成雪人也不错。”
洪珠当然听不懂,来了兴致就一直滚雪球。
正是闹腾,桃儿从外面匆匆回来了,小丫头也直跺着脚,到了她面前福了一福:“小姐,李小姐要走了,让把这个给你。”
说着递了个锦袋给她,徐椀伸出一只手接过来,看了看,绣工还是那么的精致。
其实李覃有段时间没来了,说是受了风寒。
徐椀也是在心底唏嘘,哪个姑娘这么上赶着,还得不到一个笑脸,也受不住的吧,她爹也当真铁石心肠,遇见了,就不让她来了。
只有祖母一直喜欢着人家,可哪有那种喜欢的呢,无非是就想给儿子娶个媳妇儿。
她爹也是奇怪,年轻轻轻的,怎的半分想娶亲的心都没有,是单单不喜欢李小姐,心有所属呢,还是别的,她也想不通。
他身边真没个女人,若讲对哪个不同吧……没由来的,只想到了小舅舅。
按他说的,她娘没了也得有七八年了,还说在东宫见的第一面,跟着李显这些日子,也都查探清楚了,除了皇亲国戚内阁大臣或许能来见太子一面,女眷根本不可能到东宫来。
算着她自己的年纪,约莫七八年前时候,她爹还只是一十六七岁少年。
她娘也就那样,正值少女妙龄,如何能进东宫,更况且是一个说出来都没有人记得的个人。
徐家对她娘的事似乎很是忌讳,前世以为或许因为未婚生女没了清誉才不愿提起,现在又觉得这个已经没了的人,太过神秘,而且,漏洞百出。
糊弄一个孩子绰绰有余,可她不是孩子了。
她爹嘴也严,再怎么问,也问不出别的来了, 听见桃儿说起李覃,心底一转念,突然想试他一试。
徐椀把锦袋挂了腰上,这就出来来。
桃儿直跟着她:“小姐,要不也劝劝吧,我都觉得李小姐可怜见的了。”
走了大门口,外面停着李家的车。
等了片刻,李覃带着丫鬟出来了,后面跟着老太太身边丫鬟,直说着客套话,徐椀就站在车边,怕冻脚来来回回踱着步。
李覃才一出门,就看见她了。
徐椀回头,对她欠了欠身:“我有几句话想和小姐说,就耽误一会儿工夫。”
李覃连忙让她上车,丫鬟们都站得远了,她才跟上来。
车内也是一片清冷,徐椀怀里抱着个手炉,感觉还好一些。
李覃也披了件斗篷,不过看着单薄一些,自是病了,她也似乎清瘦了点。
徐椀打量着她,不由暗自叹息:“多谢姐姐赠与我的锦袋,我很喜欢,有日子瞧着你没来了,我以为姐姐不能再来了呢。”
叫别个也真是叫不出口,这番话在一个孩子口中说出来,李覃不以为意:“你喜欢就好,我是来给老太太送药的,前些日子病了,怕过了病气,好了才来的。”
每次来都说是送药,其实不过是个说辞。
徐椀轻抚着腰间的锦袋,想了下:“其实我就是不明白,我爹还拖着我,姐姐是看中他什么了呢,要是别个,谁能这么上心!”
李覃耳根发红,看着她无奈笑笑:“其实,赵大人当街救过我的,可能他是忘了,不过我一直记在心里,有你也没什么,就是续弦我也愿意的。”
这还是个痴儿,徐椀看着她含羞带怯的模样,很是唏嘘。
如果是她的话,不喜欢她的人,她多半也不会喜欢人家,扯了锦袋下来,她在手心揉了揉:“我知道落水时不是姐姐推的,我爹可能也就是不大想成亲,这样,我帮你约了他出来,你对她诉一诉衷肠,也别说送药的事了,就直白跟他说,他要是但凡有点心,以后我就帮你进了这个门。要是他真个没心,我看姐姐也别在他身上伤神了,可惜了自己。”
这话可不像个八岁孩子说的,李覃怔住。
徐椀举了锦袋,在她面前:“这个,我替你送我爹了,我带他出来听戏,剩下就看你自己。”
李覃红了脸:“阿蛮,你知道的,其实我很喜欢你的……”
徐椀看着她笑:“我知道,所以我肯定会尽心的,姐姐放心。”
她两个约定了时间,这才别过。
徐椀下车,桃儿就站了门口等她,这丫鬟也是老太太指了她屋里的,和春杏都是小小的脸,细细的腰,可见这老祖母真是恨不得让自己儿子日日都泡在女人堆里才好。
晚上赵澜之回来以后,徐椀就吵着非要去看戏,他说让人带她去,她又不依,噘着嘴非让他和她一起。女儿可从来没求过他什么,受不住她可怜兮兮的模样,这就应了。
一早起来,东宫告了假,早早就让人来叫徐椀。
徐椀起身了,饭后,连忙让桃儿偷空去送信。出门之前穿了新裙,依旧抱了手炉暖在怀里,披了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花桂又给她戴了兔毛的帽子,光露出一张小脸,略圆。
徐椀对着镜子一顿照:“我怎么觉得这两个月胖了似地呢?”
花桂在后面给她整理着斗篷帽兜,头也不抬:“圆润一些更可爱,小小姐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人呢!”
好像真是长了些肉,徐椀左看右看,很是惆怅:“希望我能长命百岁,那样才算是有福气。”
花桂在她后面直呸着:“呸呸呸,当然要长命百岁了,小小年纪说什么呢!”
拾掇一番,带着花桂出门了。
赵澜之在院子里等着她,徐椀偷偷把锦袋放了袖子里,和他一起上了车。
街上积雪已经清理得干净了,行人也不少,他问她可要买些什么,她心不在焉地样子,就说什么都不要,和花桂靠了一起说着悄悄话。
到了酒楼门前,赵澜之先行下车,徐椀飞快把锦袋塞了花桂手里:“记得我的话,一会儿上楼了,交给我爹,见机行事。”
花桂当然是一口应下。
下了车,早有伙计在门口迎候,赵澜之问了楼上雅间,刚好还有一间。
徐椀先上楼观望了下,把亲爹骗进雅间之后,立即溜了出来。
京都最繁华的街上,天香楼楼如其名,酒也美,歌姬也香,到处都是靡靡之音,对于徐椀来说,可当真无趣。眼看着李覃随后也上了楼,她走了最里侧的厢房外,抱紧了手炉,就倚着围栏上往下看。
不想看见个熟人,二皇子李昇随后进门,他脚步匆匆,身边还跟着两个身穿官服的人。
都不认得,才要细看,只觉后颈的斗篷帽子一动,有人直接把她拎了起来。
徐椀啊的一声,只听房门一开,就被放下来了。
她赫然回身,少年一身锦衣,正解了他身上斗篷,随手扔了小厮手里,淡淡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顾青城略沉的眸子里,是她的影子。
“这么好养,才两月没见就圆滚滚了?”
第33章 往高了长
天香楼里歌姬曼妙,客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