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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节
    姬清敛眸若有所思,并不意外。
    黎灿眼高于顶,一看就不是甘居人下的凡人。任是谁在他面前都要平白矮一截,这样的人放在身边长久见着,若还是从不猜度警惕,那可能就只有狂妄如姬封这种人了。
    “师父创建六扇门,一直醉心江湖武林,莫非是故意用来打消皇帝猜疑的?”
    “我生性肖母,不能像我父王那般,醉心风花雪月琴棋书画之上。困在这京都之中,又不能参与朝政大事,左右无聊,不若放在武学之上。我若是醉心武学,一心一意在争夺天下第一的虚名之上,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自然就叫那位放下些许戒心了。”
    姬清似笑非笑:“要我说,皇帝和师父都实在多虑了。意在那个位置的人,就要像黎骞那般谁都不得罪,各方都交好才行。师父单是这副脾性,将人吓得远远的,就绝对无缘那个位置了。”
    黎灿把头转向他,轻声说:“好大的胆子,你这是在编排为师吗?谁说黎骞谁都不得罪,他不就得罪了你吗?你同谁都温和,对他却不假辞色,都避而不见到离玉楼了。若是不想见他,告诉为师就是,何必连家都不着。”
    姬清唇抵着合拢的折扇,微微一笑:“自是怕师父觉得我惹是生非,又后悔收我入门。”
    黎灿隔着眼帘薄纱,定定的望着他:“我从不后悔。”
    姬清眼眸微敛,别开视线:“黎骞意在宁国,这些年中原崛起速度加快,相反,宁国开始隐隐式微。师父是否有意宁国?”
    “有意的不是我,是我母亲。刹魂教,你有多想要?虽然闻人重天必然稳坐了那个位置,但你若想要……”
    姬清打断他:“想要的程度,和师父你想与我父亲一战的迫切程度,是一样的。”
    姬清过去以为,黎灿对姬封感情复杂,或许是有孺慕爱意,又参杂着战胜挑衅的敌意。
    拜了黎灿为师之后,才知道他心底并无男人之间情爱的概念,单纯的过分。
    甚至连挑衅姬封,也是他生性给人的盛气凌人和姬封的气场相冲所致,未必有心刻意。
    黎灿没想到姬清会这么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黎灿哪有表现的那么想和姬封生死一战的?他甚至也没有那么想要争夺天下第一的名头。
    不过是时日漫漫,他又不是个休闲享乐、甘于平庸的性子。精力既然放在武学上,做就要做出一番成就来。姬封是天下第一高手,对上他也是迟早的事。
    黎灿表面上似乎总想和姬封一战,实则只是打发无聊罢了。也是身份所致,故意用来迷惑皇帝的。
    姬封把黎灿当磨刀石,让闻人重天和他打。他不也没有什么异议就接受了吗?
    姬清望着飞花里,漫无指令作舞的傀儡阿婉,神情平静:“我想要的东西自己会去拿,便是我不想要,有人也会自己给我。不敢劳师父费心。师父若是想送我些什么,不若便做一个跟我一样的傀儡人偶吧。”
    黎灿神情漠漠:“过来,闭眼。我测画一下你的五官。”
    姬清平静的闭上眼睛,闭合了那浮光一样澄明薄暖的温柔,脸上的所有神情便一一尽消。
    那张脸,的确很好看,但比他好看的闻人重天,黎灿也见过的。
    却为什么,只有这一个人叫他觉得寂寞?
    风声渐起,柳荫杂乱,飞红逐尘。
    无神无魂的傀儡女子,在宽阔的庭院里随意的转圈作舞,无忧无虑。
    水榭边的亭子里,没有一丝声音。
    有一个人默默取下眼前的遮掩,静静的把那张脸看在眼里,一笔一画。
    原来不笑的时候,这个人是这样的。遥远疏离极了,果然和他感觉到的一样。
    只是寻常人被这人唇边的笑意迷惑了,这才以为那眉眼合该温柔多情。
    久久的无声,让那脆弱的眼睫微微颤抖了一下,仿佛被惊动的蝴蝶。
    黎灿的声音似是无限清冷淡漠:“我没叫你睁开前,别动。入夏之前,跟我回宁国。”
    姬清闭着眼睛:“我有事,还不能走。”
    黎灿的声音冷淡极了:“不走,你就等着被黎骞收拾吧。皇家有无数种对付武林高手的法子,做太孙的时候压抑的狠了,等做了万人之上无人掣肘,反弹的就越厉害。他对你怨恨多过爱慕,首当其冲发泄之下,有你受的。连我都要避开一段时日,你倒是不怕死。”
    姬清默然无声。
    可是,他若是走了,还有谁替他的重天小哥哥走这段剧情呢?
    第132章 总攻的初恋白月光15
    眼见就要入夏, 拖了许久, 皇帝终于还是熬不住了, 驭龙宾天。
    天下缟素,百日禁声乐嫁娶。
    姬清从马车里醒来,听得外面人对黎灿汇报京都近况。
    黎灿眼前未蒙锦缎,脸上神情凉凉的, 对帝王的驾崩没有丝毫情绪。低声对外面等着回话的人交代了几句。
    狭长的凤眸眼尾上扬, 瞥了眼醒来的姬清,这才说道:“醒了就起来,我没绑着你。”
    姬清闭上眼睛叹息一声:“师父料事如神。”
    黎灿总是说姬清胆大肆意,实则最一意孤行,叫人忤逆不得的却是他自己。
    那日庭前水榭对话, 黎灿沉着脸不悦,却也并未多言劝阻。
    姬清原以为黎灿是不打算管他了, 没想到对方却是早已打定了主意, 通知他一声罢了。既是如此,自然不用在意他愿不愿意。
    出发前一晚忽然被他出手制住, 醒来便已经是这宁国境内了。
    “怎么, 生我的气?”黎灿淡淡的说,神情依旧倨傲目下无尘,却似乎隐隐的心情愉快。
    姬清阖眼摇头,唇边温和似笑非笑:“怎么会,是我想差了,若是在京都岂不是还要为皇帝百日服丧?到时候离玉楼去不得, 酒宴喝不得的,还是师父想得周到。”
    黎灿冷哼了一声,闭目养神再不理他。
    姬清被打乱了计划,不由要重新整理一番。
    ……
    他却不知,前日情形如何凶险。
    黎灿本意制住姬清送他先出城门,却没想到被黎骞半途截去。一想到他察觉不对追上去看到的情景,心中便升起一股无名火。
    六扇门内部有人被黎骞策反,这事并不意外,明面上的眼线,黎灿心中自来也有数。
    但皇帝重病没几日好活时候,黎骞竟然还惦记着做这种下作事,着实令他大开眼界。皇帝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孙。
    黎骞从昏迷的那人身上起来,深沉不露,还记得替那人拉上扯开的衣领:“不过是各取所需的交易才收下的弟子,皇叔未免也太真情实感了。我倒是想慢慢来,左右等了这许多年了,他也逃不出我的手心。可谁叫皇叔想要将人一并带走?”
    等抓到手里了,乖乖的闭着眼睛不动也不会拒绝他,对比当初那人温柔的笑着,对他狠下下手的情景。
    有多危险美丽,就有多脆弱可欺。
    危险,刺激,愤怒,兴奋。一一在心头跌宕起伏。
    这一激动起来,便顾不得许多了。
    “皇叔见笑了,羽飞年纪尚轻,不过弱冠,”黎骞脸上似是几分赧然,神情却又不以为然,“心上人在身边,免不得有些许放浪。”
    黎灿来得仓促没有蒙眼,脸上几分冷笑,抬着下巴,凤眸自上而下睨着他:“心上人?呵,君子不强人所难,皇侄何必一厢情愿?”
    黎骞看着也不恼,他取字羽飞,名字的由来却是与黎灿相关。
    据他皇爷爷所说,黎灿自小便是如今这副做派,生来目中有疾,便很自然的放大助长了倨傲的性子。他又不需要讨好谁换取支持,倒比皇帝正经的儿孙,更像天之骄子凤子龙孙。
    曾经有皇子被他拂了脸面,气不过授意御史弹劾圣前,说他骞骞倨傲,类小人尔。
    皇帝问起时,黎灿彼时不过八岁,闻言淡淡道:“凤骞骞以降瑞兮,患山鸡之杂飞。不遭人妒是庸才。”
    黎灿可不只是世袭的离王,更是牵扯到与宁国的关系,岂能叫人借着随便一点由头就欺辱的。
    那御史和他背后的人蠢,皇帝却比谁都清楚,不管心中如何想,当着众臣却是愉快大笑,赞他敏锐聪慧。不久更是为第一个皇孙取名黎骞,字羽飞。
    皇家的人,忌惮黎灿倨傲放肆,但又何尝不羡慕嫉妒他的肆意随性。
    但黎骞并不这么觉得,表面的放肆狂傲并不能证明什么,一时面上的退让谦忍也无妨,只要能达到最终目的,笑到最后。又何必在乎沿途别人如何想?
    为何这么多儿孙里,皇帝最喜欢黎骞?因为他外在脾性最像皇帝年轻时候,骨子里却有皇帝最想要却不能的骄傲。就像他最想成为的人。
    黎骞一直算是皇子皇孙里与黎灿最为交好的几人,他一直以为黎灿会是他坐稳江山的一个助力,至少在牵扯上宁国之前是这样的。
    没想到一个姬清,就叫他们脆弱的叔侄情谊,露出虚假的内核了。
    黎骞笑容淡极:“皇叔说我一厢情愿,那是因为皇叔自来君子如风,不晓风月之事。”
    黎骞的手指,沿着昏迷的人脸上的线条,轻柔恋慕的游走。从背后揽着他,让那张沉睡美丽的脸,对着那义正言辞高高在上的男人。
    “是他自己跑到我的马车里来的。皇叔没见过吧,他和那个闻人重天一起时的样子,就像一只软糯粘人的小兔子,澄澈明媚纯洁温暖,叫人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细细啜吻,却只对那一个人如此。眼里心里都只对那一个人笑。叫人忍不住羡慕妒忌得紧。”
    黎骞笑着忽然冷下脸,掐着怀里人的下巴,手指有意无意的去捻他柔软的唇瓣:“后来我才知道,他花了这么多心思,演得这样动人,竟毫无真心全是算计。”
    黎灿冷笑:“此事与你何干?”
    被算计的闻人重天尚且不知如何,倒是他这个旁观的人,像被背叛一般刺激的黑化了。
    黎骞眼眸暗沉,让怀里的人靠着他的肩,亲昵的收紧怀抱:“当然是因为嫉妒,好借题发挥。”他坦然极了,“我听说皇叔一直不满他恋慕者满天下,斥令他不许对人笑,私下里却替他挡了无数人。是不是嘴里骂他招蜂惹蝶,心里却觉得他最纯净无辜?”
    黎灿见他隐隐病态的举止,嘴里越发不知所谓,眼神不善道:“当着我的面就敢如此放肆?把他给我,回你的东宫去。”
    黎骞幽幽的笑了,隐隐一丝嘲弄:“皇叔,你真是活得没意思极了。这样的美人在身侧,却只是收来做徒弟,替他兜揽恁多麻烦。我若是你一开始就将他锁在床上,谁都不见,自然谁都不会觊觎。与其叫他不要对人笑,不如叫他只对我笑,想让他怎么哭,就怎么哭……”
    “住嘴!”黎灿再是不通晓风月之事,也能感觉到他话里隐带的狎昵邪念。
    然而,屋里狭小,黎灿只是稍一进攻,就要因顾虑被黎骞制在怀里的人而束手束脚。
    黎骞不慌不忙,手指抚在姬清纤细的脖颈,随着绽开的笑意,慢慢收拢:“该住手的是你,若是侄儿一个紧张……”
    黎灿瞳孔骤缩,眼神凌厉冷漠,握紧折扇抿唇不语。
    黎骞定定看了看他,忽然像是商讨一个秘密的口吻,郑重说道:“皇叔,你把他给我,宁国我在位之年绝不插手。我从来没有特别想要过什么,只有这一个人,我想要得快要魔障了。”
    黎灿不知道他是真疯假疯,冷声道:“他不喜欢你。”
    黎骞没什么情绪的笑了:“我会让他喜欢的。反正,他不喜欢也愿意让人碰他的,只不过不愿意被我罢了。”语音带着一点低落的迷茫,像是忽然难过。
    黎灿怒极:“胡说什么?你这般污蔑欺辱他,竟还敢叫他喜欢你?”
    黎骞面无表情沉沉的看着他:“闻人重天,他让闻人重天……就在那天你离开后。我看见了。就为了一本破秘籍,呵。”他嘲弄的去看震惊不语的黎灿,“三天后有人才见他从闻人重天的床上下来。就是这样一个人,你何必为他与我交恶?”
    黎灿神情微微变了变,几息之后却看不出丝毫端倪来:“你如何知道,那两人不是两情相悦?”
    黎骞怔了怔,不可能,想起那一日无意撞见两个人的关系,风雪夜他一路走回去,嫉妒的发疯。从密探那知道姬清和黎灿的交易,才叫他从孤寂寒冷的麻木里苏醒来。
    水性杨花毫无真心的姬清,好过一心一意只喜欢闻人重天的姬清。
    不然,他受不了。
    我也认识了他两年,只比闻人重天晚一年而已,为什么不能那样喜欢我?待我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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