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媚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应该是她前面的陆淮。
她看着陆淮,盈盈动人的水眸里像是藏着灰烬一样的东西。
女人正在想祁媚刚才说的那句话,没想到她又一次开口,看着走廊另一头,那个朝着她们走过来的男人,忽然笑了,“梁笙,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她停顿了一下,又缓缓的说,“但同时,我也十分怜悯你。”
祁媚说怜悯……
梁笙蓦地一怔。
这一会儿功夫,陆淮已经走到了女人身后,他扫了眼祁媚,然后目光落在梁笙身上,黑眸如墨液一样浓稠,“进去等我。”
男人的声音低低沉沉,听不出喜怒。
女人顿了一下,看他一眼旋即点头。
梁笙进了办公室等着,走廊上只剩下陆淮跟祁媚两个人。
后者看着面前容貌出众的男人,尤其是他那双可以夺人心魄的眼,心口一时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复杂难辨。
这个人啊,不念旧情害的祁氏陷入危机,她本该恨他的,可是她却悲哀的发现,所有嘴上说出来的,都是在自欺欺人。
她还是爱他的啊。
从第一次见面,他一身白大褂摘掉口罩面容冷漠的跟他们一群刚来的实习医生介绍自己的那一刻开始,她便沉沦了。
祁媚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天窗外的阳光多么绚烂,天空多么湛蓝。
他的声音就像是流过山涧的清溪一样动听撩人,汇入她的耳畔。
他说他姓陆,单名一个淮。
陆淮。
自那之后,这个名字就像是烙印一样刻在她的心口,无法遗忘,也舍不得遗忘。
她承认自己是不讨喜的,但是在没有理智的感情世界里,又有几个是讨喜的?
从过往的回忆里抽回思绪,祁媚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舔了舔唇,忽而弯起,“这么急着赶过来,害怕她会知道对不对?”
怕,原来他也会怕啊。
祁媚苦涩一笑,她还真的以为,他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呢。
陆淮眉目轻浅的看着她,薄唇轻启,“祁媚,玩够了吗?”
男人的声音很是凉薄,祁媚怔了一下,然后低低的笑了,“陆淮,在你眼里,我就是个笑话,对吗?”
他明明知道是她把录音上传到了论坛,还能这样面不改色的跟她说话。
他难道不知道,现在整间医院因为这事闹的沸沸扬扬,甚至一些患者还写了信件投诉,未来他可能还要面临被停职的危险,可是这些……
她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有关惧怕的情绪,一点都没有。
是真的不在乎吗?
大抵是的吧。
或许在他眼里,她真的就是一个笑话。
祁媚想不到,在他的世界里,除了那个女人,还有什么是他认为值得在乎的。
男人看着她苍白的脸,眉头连浅波都没有掀起,他默了几秒回答,“错了,你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因为从未走进他眼里,所以连笑话都不是。
如遭雷击,祁媚身体一震,脸上血色尽褪,目光呆滞而又绝望。
他真的,是她活了二十多年见过最残忍最无情的人了。 祁媚觉得自己一腔热情,都被他用冷水浇灭,心口像是被人活生生的切开一样。
第226章 你别总怪我不留情面
其实他一直这样,早已经叫人见怪不怪了,可她还是没忍住会觉得悲凉。
大脑当机了好久,她才缓缓回神。
她看着陆淮,眼底的不甘渐浓,她轻声说,“总有一天你会得到报应的。”
总有一天,他也会跟她一样受这种痛苦,受这种爱而不得的痛苦。
报应吗?
男人轻抿了一下唇,沉默一瞬才喑哑的发声,“我知道。”
从步步为营挤进梁笙世界的那一刻起,他就预估到会有那么一天。
因为有一天,她会知道,知道他的隐瞒,知道当年的真相,知道他的那段过往藏着多汹涌的灰暗。
哪怕他费尽心机替她扫去了那些乌烟瘴气,也是一样的结果。
她总会知道,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祁媚蓦地一僵,眼底有震惊稍纵即逝,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而且刚才,她分明在他的眼底看到了像灰烬一样的东西。
灰烬……
祁媚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半晌又不受控制的笑了。
她是没有想到会在陆淮的身上看到这样的东西,这种贴近绝望的东西。
晃过神,男人冷漠的声音幽幽传来,一字一顿,说的极为缓慢,“凡事过了火都会收到惩罚与报应,这个道理,我想经历了祁氏的危机,你也是懂的。”
祁媚心头一跳。
随后他又说,“所以啊,你别总怪我不留情面,不念同事间的旧情,要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肆,我也不会采用这样的方式,不是吗?”
陆淮的声音平缓的没有一丝波动。
可祁媚却听的心惊胆战,她知道,男人在说这话的时候,就意味着她的报应她的惩罚,就快要到来了。
其实,决定把录音上传到论坛的那一刻起,她就意识到往后的日子不会安生了。
陆淮说完,没再看她一眼,转身进去了办公室。
才走两步,手刚扶上门把,祁媚的声音便突兀的响起,“我一定,一定会活着看你是怎么输得一败涂地的!”
男人听见了,可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听过,他恍若未闻,拧开门走进去。
一扇门,隔绝了外界所有喧嚣。
祁媚无力的靠着墙壁,慢慢的,慢慢的滑坐在了地上。
*
办公室里,梁笙就坐在沙发上,一脸的严肃。
陆淮进门前看到她的表情,忍不住勾唇,而这一幕恰好被女人捕捉了去,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还好意思笑,你都要丢你吃饭的碗了你知不知道?”
男人走过去,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下,拉过她柔软的小手放在手心里扬眉,“这不是还没丢吗?这么快就开始嫌弃我了?”
居然还有心思开自己的玩笑,梁笙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被陆淮紧紧握着抽都抽不动。
她挣扎了一下还是作罢,“陆先生,我现在是很认真很严肃的在跟你讲话。”
陆先生嗯了一声,眉眼里笑意渐深,“你讲,我听着。”
讲个屁啊。
女人很想爆粗口,但是对上男人深沉的眸子,她硬是把这四个字给憋了回去,“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现在外头流言四起,都在传他患有人格分裂症的事。
有些患者为了自身安全着想,直接投诉要求陆淮下岗,说是担心他病情复发胡乱开药,万一病人受到什么伤害,这个责任他根本担不起。
有难听的话,自然也有为男人辩解的人的存在。
此时此刻,梁笙真的恨自己为什么不长一百张嘴跟他们对质,她要告诉那些人,她的陆先生好的很,什么胡乱开药乌七八糟的事都见鬼去吧。
陆淮见女人为他担忧为他愁的模样,莫名觉得她十分可爱。
他深深的看着她,如实摇头,“没有。”
梁笙愣了一下,一脸错愕,“没有?”
都到这种关头了,他都没有想过要怎么去解释自己的病情和安抚那些患者的情绪吗?
男人点了点头,“我不在乎。”
被人污蔑不解释,这样的日子他习惯了。
不在乎吗?
女人沉默了几秒,忽然抿唇,“可是陆淮,我在乎。”
话落,男人难得一顿,目光也变得错综复杂起来。
“我听见有人骂你,我心里就特别难受,你说你明明那么好,他们为什么要骂你呢?”
梁笙的眼底透着明显的水波。
陆淮平静的看了她几秒,突然一个倾身覆上了她柔软的唇瓣,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两个人的身体贴的很近,唇齿相缠,热烈又疯狂。
你认为我好,是因为你没有见过以前的我,其实我不好,一点也不好,只是因为遇见了你,我在慢慢的变好而已。
两个人倒在沙发上,十指紧扣相拥,吻到忘情的时候,男人突然停了下来。
他撑着身体,静静的看着身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让泪浸湿面部的女人。
梁笙的眼睛被一片水光覆盖。
陆淮顿了一下,冰凉修长的手指擦去她的泪,嗓音温和,“哭什么?”
哭什么?
女人摸到脸上的泪时,身躯跟着一颤。
察觉到她的异样,男人坐起身,顺便把梁笙也拉了起来,见她沉默着,又瞧了眼她微微红肿的嘴唇问道,“是不是把你欺负过头了?”
女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后知后觉的想到,整张脸顿时如火烧云一般,狠狠的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