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宁生于王府,反正是从没见过这种骂人的劲头,她不由就将鞭子往地上一抽,“啪”地一声响,扭打的两人终于有些许回神。
谢文睿回头一看,宝宁郡主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他的手一软,顾辞挣脱开来,抬脚就往谢文睿踹去:“叫你要捆我!”踹完,他当真要去打谢文睿的耳刮子,却没打着。
因为谢文睿红着脸小声行礼道:“见过郡主。”
顾辞回头看来,赵宗宁也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掌柜与伙计全部“噗通”跪到地上,一个也不敢说话。
赵宗宁看看顾辞,再看谢文睿,笑道:“有点意思啊。”手心里依然掂着她那宝贝鞭子。
掌柜的给他们仨找了个屋子,他们坐在其中。
赵宗宁坐首座,问谢文睿:“六郎君,不给我讲讲到底所为何事吗?明日你便要代表我大宋去辽国,你还在此处打架?脸上挂了彩该如何?辽国使官得如何看咱们?大宋的颜面还如何要?”
谢文睿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顾辞痛快地笑了声。
赵宗宁又问他:“这位顾郎君,你说,为何打架?”
顾辞倒觉得这位传闻中的宝宁郡主,性子实在很得他喜欢,他毫不露怯:“学生我辛辛苦苦在这儿画花儿赚钱来哉!这头骡子冲进来,二话不说就要捆我,还说我要买了胭脂送去春风楼——”
“顾辞!”谢文睿立即打断他的话。
赵宗宁却已问:“春风楼,是什么地方?”
谢文睿额头都出了汗,却始终不说到底是什么地方。
顾辞嗤笑:“学生瞧郡主是那见多了大场面的人,有何好怕?春风楼是青楼!里头的娘子全东京城最漂亮!”
“……果真?”
“自然!郡主何时去看过一回,便知学生我没哄你,尤其里头的春娘,那手,那嗓子,那身段——”
顾辞越说越不对劲,谢文睿伸手就去捂他的嘴,并转身道:“郡主!他不是有意的!”
赵宗宁不满:“让他继续说,本郡主还未听过瘾呢。”
“……”
顾辞伸手推开他,哈哈大笑,竟然真的与赵宗宁聊到了一处去。
谢文睿在一旁束手无策,他原本是来寻顾辞求首诗,好给小郎君交差。哪料到他瞧见顾辞在画花儿,他上回在春风楼将顾辞逮回去的时候,便见顾辞拿那小罐送予春风楼的娘子,只当顾辞又要去春风楼。
的确是他冲动,但究竟是什么运道呢,竟被郡主瞧了个正着!
这顾辞到底还想不想考进士了?!在郡主跟前留下这等印象,日后,陛下要如何看他?!
偏偏顾辞与赵宗宁越说越投机,直说到赵叔安的丫鬟来询问,她才回神。
她起身要走,并问:“顾郎君在京中还要留多久?是先回家去,还是三年后春闱再来?”
顾辞笑:“我当个举人便已足够,并无心再考进士,此番来京城也是为见世面,更为赚银钱。”
“为何?”赵琮宁诧异。
“考进士不就为了当官?我才不当官,现在这样才自在呢!”
这话对赵宗宁的胃口,赵宗宁听罢也跟着笑起来,她令澈夏给了他一张帖子,并道:“顾郎君有空来郡主府寻我,继续说那趣事!”
“一定!”
赵宗宁转身要走,顾辞与谢文睿一同行礼送她。
她却又回身,对谢文睿道:“六郎君,你带上顾郎君同去辽国,将他扮作你家护卫,我会与哥哥说。”
“……哦。”谢文睿虽不懂郡主为何要有此举,依然点头应下。
顾辞却不满:“我还得在京中赚银子!不去那灰头土面的辽国!”
赵宗宁冷笑:“我是郡主,我说什么,便是什么,老老实实跟着谢六郎走吧!郡主府的侍卫会盯着你,别想溜,老实点!”
“……”顾辞顿时苦不堪言,亏他以为这个郡主是个好郡主,与她畅聊那么久!
赵宗宁走后,他回身又要踢谢文睿:“你这头驴!”
谢文睿却在想,顾辞要与他一同去辽国,往返总要一个月,他倒高兴地笑了起来。
顾辞更怒:“蠢驴!蠢骡子!踢你还笑!”他一跺脚,转身继续去画花儿,他得赚银子!没银子,如何再去春风楼看漂亮娘子?!
赵叔安见她归来时甚为高兴,一同上了马车后,便问她为何。
赵宗宁避开春风楼,挑那有趣的与她说了一回,赵叔安果然笑着靠到她身上。
“那顾郎君生得白白净净,是安娘喜欢的模样。”
赵叔安脸红:“你就知道我喜欢哪种了。”
“我自然知道,再者,早知道早好,往后也可让我哥哥给你赐婚呀!若你觉得我说的不对,你告诉,你到底喜欢哪种郎君呀。”
赵叔安是当真羞涩,低着头,手中搅着帕子,再不说话。
赵宗宁又叹气:“只可惜那顾郎君性子太不好,而且玩心重,只适合当朋友。他若有些上进心,家世即便不好,也就罢了。”
“当真那般好模样?”赵叔安听她这么说,再度好奇起来。
“是很俊俏,不过比不上小十一那个小呆子。”
赵叔安笑:“世晴家的十一弟弟是当真生得好,也是我见过最俊俏的呢。”
“俊俏没用,顾郎君俊俏吧?偏是个疯子。小十一俊俏成那样了,却是个呆子。”
赵叔安摇头笑:“宝宁郡主待及笄再操心这些才是。”
“好啊!你笑我!”赵宗宁上前去挠她的痒痒,两人笑着在马车里滚成一团。
晚膳前,赵琮收到郡主府送来的郡主亲笔信。
赵琮正诧异,好端端地为何又写了信来,难道已与萧棠谈妥?
他拆开信,赵宗宁说的却是另一件事,她派了一位名叫顾辞的书生与谢文睿同去辽国。
赵宗宁给他写信,用词简单明了:妹妹与那顾辞说了会儿话,这人是个怪人,却也是奇人。最难能可贵的是,他身上没个定数,谁也不知他将要做些什么。妹妹以为,谢六郎那般稳扎稳打的人身边跟着这么个变数,才是完整。没准,到了那地界,真有什么常人难以发觉之事,被他发现。妹妹便擅自做了这个主,还望哥哥能理解妹妹。
赵琮能理解,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有时,变数比定数更能发挥作用,指不定就能做出些歪打正着的事儿。况且,这个变数身边跟着那样稳当的一个谢文睿,完全无需担心会出大事。
郡主府的人还在外头等着,他坐下便写好回信,封好,令他带回郡主府。
此时的他们,谁也未能预料到,正因赵宗宁这番忽然福至心灵的无意之举,顾辞这般奇怪之人,还真在将来,无心插柳地为他们解决了些许麻烦。
此时的赵琮,做完这些事,终于察觉出有些累,赵宗宁走后,他一直忙到现在。
他手肘撑着桌子,用手指去揉自己的额头,尽量去将脑中的思绪理顺。
正在这时,染陶进来问道:“陛下,用膳吧?”
他并未停手,只是应了声,又道:“去瞧小郎君用过没,若没用,叫来一同。”
“是。”
染陶去问了一回,回来说小郎君已是用过晚膳,赵琮便有些可惜。
他正好想与人说说话,缓解紧绷的情绪。
他哪里知道,赵十一真是怕了与他一同吃饭。尤其赵十一听染陶说,秋冬之时,赵琮是要常喝羊汤的。
真是要命了,他哪还敢来吃饭?!
他才十一岁!
第52章 怎么这些女娘,一个比一个烦!
吉祥从外归来, 去自个儿休息的屋子里喝了口水, 又洗了把脸,抬脚再出门。
住他隔壁屋的吉利探出一个脑袋, 朝他的屋子又看了眼。他暗自想, 吉祥近来常出去, 陛下既然也要他盯着吉祥,这个吉祥身上一定有不对劲, 可怎的到现在还未露出尾巴来?
怕是他盯得还不够紧, 吉利暗自反省。
吉祥则是直接走进侧殿的书房,找到了又在低头看书的赵十一。
赵十一两辈子加起来都不算是个爱读书的人, 上辈子自决定争夺后, 更是哪里有仗打, 他便要去,毕竟混乱时期唯有战功才是实在的。但他再不得宠,好歹也是王府中的孩子,幼年也是正经启蒙过的。不过比起读书来, 他的确更喜那种杀敌之感。
赵琮上辈子却是个实打实的文科生, 这辈子也是个实打实的书生, 他的身子不好去习武、习骑射。
大宋朝也向来看重文官,很看重学识。
赵琮当然以为这样过于偏科不好,他自己虽不习武,也不甚懂,却是想要培养战争方面的人才的。但对于赵十一,他不知赵十一喜好打仗, 并且经验丰富。他只知赵十一有绘画天赋,见他也挺喜欢读那些时人笔记,便愈发给了他许多。
赵十一也当真耐下性子一本本看起来。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
吉祥行礼,说道:“郎君,小的回来了!”
赵十一见吉祥有些兴奋的模样,抬了抬下巴:“她与你说了些什么,可给了你什么东西?”
“王姑姑这时倒谨慎,问了小的一通陛下的作息与往日安排。得您的吩咐,小的将陛下编排了一顿,她十分高兴。并给了小的这个——”吉祥边说,边从袖中伸手,手上是块银子,大约二三两,“给小的这么个小太监,她一出手便是二三两。”
“她有的是银子。”
“只是小的疑惑,她问得最多的竟然不是陛下,而是您。”
赵十一暗笑,他当然知道王姑姑是什么心思,他放下手中的书,对吉祥道:“她瞧你已是上钩并收了银子,想必还会试探几日,之后定会有所行动,赵琮生辰将近,她坐不住的。”
“是,小的知道。”
赵十一挥手让他下去,却也不由深思。上辈子的时候,他们害赵琮害得是很慢条斯理的,如今却惊慌至此,连害人方式都变了。到底是因匆忙而病急乱投医,还是后头还有其他招数?
他想罢,便打算去看看赵琮,毕竟谢文睿明日便要与孙太后的人同去辽国,赵琮必然是要担心的。
他甚至已起身。
可一想到此刻去正殿,又要被赵琮拉着喝羊汤,他又坐了回来,还是待明日里头挑了饭点外的日子再去瞧吧!
翌日,赵十一千等万等,终于等到日头往头顶移的时候,赵琮想必也早已用过膳,他往正殿走去。
却不料刚好看了一场热闹。
赵琮纳妃近一个月,从未召过任何一人侍寝。
开始太后倒也训斥过尚寝局的人,尚寝局的人往福宁殿来过几回,陛下依然不召人侍寝,他们有什么法子?如今赵琮已渐能与孙太后打对台,孙太后陡然有些消极,也再不出面管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