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丰茂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原以为读者只是像往常一样在嘴上表达自己的抗议和不满，和当初《魔法少女小圆》致郁结局没有任何区别，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粉丝们还真不是说说而已，虽然没有严重到真的给公司送刀片恐吓的地步，但是……
    想到这里，邱丰茂抬起头，无奈的看了一眼楼下的人群。
    从他早上上班到现在，围在画影写字楼下的人群就没有散去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俨然有种一天比一天更“丰富多彩”趋势：有拿着横幅大声抗议的，有沉默不语愤愤精坐的，总之，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强烈要求牧宿星改结局！
    “实在不行的话，要不我们还是试着报警看看？”有编辑提议道。
    “报警要是有用的话，我早用了，”邱丰茂苦笑道：“他们刚围起来的时候，我就试着报警处理了，结果……”
    结果星宁市警察也都是福尔摩斯的粉，闻言表示，他们此时手上有一个极其苦难的事项需要完成，无法分心，由于失去了福尔摩斯，如今他们不得不以全部的精力来攻克这个难题，希望画影能够再坚持一下云云。
    听得邱丰茂简直目瞪口呆，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外头的粉丝虽然闹出的动静不小，却也并没有做出特别出格的举动，最多也就是大声喊两句，坐在门前不走以示抗议而已，就算警方真的过来了，也不好当真强硬赶人。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别说画影了，就是原本对福尔摩斯系列只闻其名，并没有认真了解过的路人，都惊到了——
    说到底，福尔摩斯再好，终究不是真人，为了一个纸片人的死亡，不惜到编辑部楼下抗议，至于吗？
    同一时刻，星宁市二环某别墅内。
    窗明几净。
    明亮的阳光穿过落地窗前的花丛，在皮革制的沙发上留下明亮的光影。室内沉静又安详，每一处的装饰都似乎带着温馨的气息。
    茶几上散乱得摆放了满满的零食，牧宿星解决了一袋凤爪，很快就将注意力移到了眼前的手机游戏上，他整个人懒洋洋的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可谓是“坐没坐相”的典范，一派悠闲的模样。
    考虑到自己的人身安全问题，在取得了别墅主人的同意后，牧宿星第一时间搬了进来，随他而来的，还有蒋玉成前天送给他的《我的英雄学院》手游体验版。
    对外界纷纷扰扰的混乱一无所知——又或者说，正是因为牧宿星太了解福尔摩斯的魅力，而粉丝们又能为福尔摩斯疯狂到什么地步，牧宿星才毅然选择了第一时间跑路，这会儿在确定自己抵达安全场所后，更是直接无视了来自各方的连环夺命call，心安理得的打起游戏来。
    《我的英雄学院》手游，是一款集抽卡与格斗为一体的动作游戏。
    角色建模精致，画面精细流畅，最重要的是，战斗中的打击感极佳，技能衔接之间也非常流畅，作为一款动作游戏来说，《我的英雄学院》毫无疑问是合格的。
    游戏的主线剧情与动画版《我的英雄学院》基本保持一致，玩家可以通过完成任务积攒资金，或者氪金抽卡的方式来获得不同的角色。
    简单的新手教程过后，牧宿星开始推图。他在借推图的时间大概了解了一下玩法后，很快便一头扎进了竞技场。
    牧宿星的操作和意识都不算差，但到底对游戏的熟悉程度有限，最终一个走位失误，被对手抓了机会一顿猛锤，一套连击当场带走。
    首战失败的牧宿星也没多想，他一边退出竞技场，返回到了游戏的主界面，正琢磨着要不要借pve地图再练习一下，与此同时，一个似曾相识的id，忽然从左下角的世界聊天频道飘过——
    三月一：啊啊啊啊啊啊不行，还是好气啊，爆炸生气，想把狗贼吊起来打一顿的那种！！我杀狗贼！！[暴怒]
    牧宿星：……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个id似乎就是刚刚竞技场被他打败的那个玩家？至于这个狗贼……
    仿佛是为了证明他的猜想一般，很快，原本还无人问津的聊天频道忽然跳出了一堆义愤填膺的潜水党。
    今日月明：妈的，好想众筹让荆棘互娱再加一个以狗贼为原型的boss啊，我保证分分钟氪爆+锤爆！狗贼敢亮血条，我就敢一天杀他个八百遍！[愤怒]
    秋绪：原型boss算什么，最好是狗贼本人也玩这个游戏，然后被竞技场教做人：）
    晨曦：虽然但是，现在外面闹得那么凶，狗贼就算关心自家游戏，应该也没心思在这个时候打吧？
    一不小心打了快一个小时游戏的牧宿星：………………
    眼见着世界频道上的话题开始转向“如何让狗贼入坑并在游戏中感受到人心的友善与温暖”，牧宿星指尖一抖，带着自己后知后觉的心虚默默退出了游戏。
    这个世界也太小了吧？怎么到处都是福尔摩斯的粉丝？还是不能更死忠的那种？
    牧宿星有点心塞，与此同时，伴随着钥匙转动的“咔擦”声，棕色的大门应声而开，显然是秦声下班回来了。
    牧宿星眨了眨眼:“声哥？”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牧宿星微微一愣，下意识抬起头，不偏不倚对上秦声谴责的眼神。
    牧宿星:………………
    忽然想起了某个有点恐怖的可能。
    第一百二十八章
    说实话, 有点慌。
    秦声没有说话，他带上了身后的大门，这才往屋里走过来，电光石火之间，牧宿星求生欲也点到了满值, 他果断的道：“福尔摩斯没死！”
    秦声微微敛眉。
    牧宿星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道：“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真的杀死福尔摩斯, 否则莫里亚蒂和福尔摩斯就是直接死亡，而不是掉下深渊了。表面上好像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同归于尽, 实际上福尔摩斯只是诈死, 他打算通过这种方式, 在避免自己身边的人被莫里亚蒂的残党伤害的同时，将他们一一扫除。”
    “之所以不对读者澄清这一点，主要也是考虑到阅读体验上的问题，如果我提前对读者透露福尔摩斯诈死生还，给读者们的感受肯定是不一样的。”
    “总而言之，”没有给秦声开口的机会, 牧宿星便主动交代了个全, 他正儿八经的道：“福尔摩斯没有死, 他会回来的。”
    系统吐槽：【……难道不是因为你也和柯南-道尔一样产生了厌倦心理, 打算借此机会试探一下读者，看能不能就此死遁完结吗？】
    牧宿星：你给我闭嘴！
    一人一系统在心里对话间, 秦声也走到了客厅, 在牧宿星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出乎牧宿星意外的是, 秦声并没有提及福尔摩斯的意思。
    “房间我让钟点工替你清理出来了，还有什么其他需要的吗？”秦声语气平淡自然，言语神态皆是面对客人的寻常态度，仿佛方才惊鸿一瞥的谴责，只是牧宿星的错觉一样。
    “没有，都挺好的。”牧宿星说。
    说实话，如果对方一开口就是像方连等人那般愤怒的指责，牧宿星或许还会习惯一点，毕竟作为一个常年与粉丝相爱相杀的刀片批发商，处理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早已司空见惯，可当对方压根不提这个茬，牧宿星反而升起了难得的愧疚。
    他试图解释：“关于福尔摩斯系列的《最后一案》其实是这样的……”
    牧宿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声打断了，后者眼中有淡淡的遗憾一闪而过，神情却很坦然，语气虽然略显惆怅，言语间却是善解人意的道：“没关系，我明白你的意思。”
    牧宿星：……不，我觉得你可能并不明白。
    “每个作者都有自己的创作自由，这是你的权利，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对此指手划脚，你也不必太过顾虑读者的感受，”秦声说，语气温和：“虽然有些遗憾，但如果你希望在这里结束福尔摩斯系列，我也支持你的选择。”
    说到这里，秦声笑了笑：“《画影漫画》对旗下作者的创作自由可是你争取来的，没理由其他作者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意选择结局，却让你受到这个不该有的束缚吧？”
    牧宿星：……
    按理来说，在经历了全世界的抗议与怒火后，面对这来之不易的理解，他应该高兴才对，但这种说不出的愧疚是怎么回事？
    系统评价道：【还是这个段数稍微高一点，知道你吃软不吃硬。】
    是的，吃软不吃硬。
    牧宿星发过的刀子何其多，哪次不是一片哀嚎，严重的时候平日里上班，公司的员工见了他，都是一副怨念的神情，奈何牧宿星铁石心肠，不为所动。
    究其理由，只能说对于牧宿星来说，很多读者们心中的虐点，对他而言都算不上是虐，比如《魔法少女小圆》，在牧宿星心中，除了学姐掉头容易给人造成心理阴影，这就是一部真治愈系动画。
    另一个理由，就是牧宿星性格使然了。
    没办法，作为动画导演，尤其是对制作组拥有绝对掌控权的动画导演，牧宿星向来说一不二，吃软不吃硬，以至于时间久了，粉丝们哭唧唧的抱怨不仅不能让他感到半点愧疚，反而往往能给他带来一种说不出的愉快。
    从这一点来说，画影粉丝们口中的“狗贼”之称，还真没有叫错。
    但是……
    面对秦声善解人意的温和视线，牧宿星不得不承认，即使明知道对方极有可能是因为了解他的性格，这才反其道而行之，他还是不免有些心软起来。
    牧宿星觉得这样不行。
    虽然他的确没有真的打算在这里结束福尔摩斯系列——
    正如同系统所说的那样，这一次的《最后一案》，说白了，其实也就是牧宿星对于读者的一次试探，对他来说，福尔摩斯系列是否应该就此完结都无所谓：如果能够遵从原作者的心愿，在这里完结，顺便自我释放，当然很好。如果读者反应较大，为福尔摩斯的死耿耿于怀，那么按照原作继续连载也未尝不可。
    总之，在牧宿星心里，其实并没有固定结局，究竟是否要真的杀死福尔摩斯，他对此秉承的其实是一种开放的态度。
    而现在。
    虽然他心中的天平已经明显倒向了“继续连载”这一边，但这个改变的结点也透露出了一些不好的迹象：身为一个莫得感情的刀子精，他怎么能够因为对方的以退为进，这么简单的就心软呢？
    万一下次再碰到这种事情，其他读者也来这一套怎么办？
    正当牧宿星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容易心软的时候，秦声忽然换了个位置，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牧宿星：？
    没等牧宿星开口询问，秦声便从随身的文件袋里取出了一张绘有图案的白纸，放到了两人身前的茶几上。
    牧宿星低头看了看，纸上是一片用钢笔草绘的环境景观平面图，他微微一愣，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这是……”
    “以画影目前的规模和所涉及的多领域来看，它已经不适合再龟缩在一栋单独的写字楼里了。”秦声直截了当的道。
    “按照你的构想，未来画影必然会成为一个大型的集团，这样一来，公司的规模进一步扩大的同时，对尖端人才的需要也会进一步增加，对于某些特殊的员工来说，想要留住他们，工资只是其中一个方面。”
    “另一个方面，就是工作环境的问题了。”
    “据我所知，对于大多从事创作类工作的人来说，相对健康且舒适的工作环境能够令他们产生极大的归属感，所以——”秦声低下头，食指轻点纸面：“如果你打算构建全新的画影总部的话，我建议你在办公楼之外，加入单独的星级餐厅、露天游泳池等等。”
    “户外的场所至少要占到占地面积的四分之一，大门到办公楼之间的距离可以建成广场，或者建成带跑道的足球场，附近还可以考虑加上单独的健身房……”
    说到这里，他抬眸瞥了牧宿星一眼：“正好方便你锻炼。”
    牧宿星看着图纸上画在办公楼与大门之间的巨大绿茵场，和略长的林荫道，忍不住道：“可是，从大门到办公楼之间的这段距离也未免……”
    太长了吧！
    仿佛明白牧宿星的未尽之意，秦声坦然道：“我故意的。”
    牧宿星：？？？
    眼见牧宿星一副受到打击的模样，秦声莞尔一笑，但也只是一瞬，很快他的神情就变得严肃起来：“变相督促你锻炼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
    他顿了顿：“你知道你这次写死福尔摩斯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吗？”
    不等牧宿星回答，秦声便继续道：“我说这些不是怪你的意思，但这次事件的确也暴露出了一些安全隐患。比如部分粉丝因为不满福尔摩斯的死，到现在还在画影办公楼外抗议。”
    “虽然这次没什么，但是下次呢？普通的粉丝或许还好一点，可如果有心理不正常的变态闯进来怎么办？”
    秦声冷静的道：“目前来看，画影办公楼距离粉丝还是太近了，虽然一楼设有保安，但并没有任何实质上的阻拦的机制，外来人员想要混进来也基本没什么难度——所以我才建议你最好选址，另外构建一处总部，将写字楼在内的所有地盘与外界隔离开来。”
    “一来提高员工工作环境的舒适度，让员工对公司更有归宿感，二来通过远距离达到一定的缓冲效果，另外，新建的总部门口最好设立单独的保安部门，对进出车辆和人群做出一定限制，未经允许，一切外来人员一律禁止入内。”
    牧宿星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