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真是幸运到了极致。
上辈子,那是真失意,这辈子,却是假的。
一切被人低看的,嘲笑的,都终将失望。
她可以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手里了。
谁要来奚落她,作践她,那就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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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不到录取通知书了,顾家男人不在家,三个女人一个孩子,好一片愁云惨淡,村里要好的四邻八舍都过来帮着找过,自然是找不到,揣着袖子感慨一番,摇摇头,走了,回去绘声绘色地说起顾家几个女人的凄惨:“眼睛都要哭肿了,摊上这种事,可真不容易啊!可惜了,可惜了!”
这些话,都是带翅膀的,很快周围几个村子都知道了。
这天,马三红带着顾秀云上门过,装模作样地帮忙找,又探听了这次考试得怎么样,廖金月自然说是不好,闺女嘱咐的怎么说,她就怎么说。
马三红得意了,摇头:“哎,你们啊,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没出息得紧,刚长出翅膀就乱扑扇,你看,名牌大学上不去,高考也没考好吧!”
她这么一说,周围人都同意:“清溪当初干嘛去什么竞赛,这不是耽误自己吗?”
顾秀云悠闲地磕着瓜子:“清溪学习肯定比我好,强多了,如果她不去参加那个奥林匹克竞赛,上大学没问题的吧,结果她非要去参加那个竞赛,后来复习阶段,又在那里瞎搞,弄什么笔记,让大家伙都看,结果这倒是好,大家都提高了,她自己瞎忙活,反而把自己给耽误了!”
说着她笑了下:“说起来也是佩服清溪,学习好,能折腾出这么多名头,我呢,就是太笨了,各方面都不行,太老实了,也不会这个,当时我还难过来着,现在看,我踏踏实实参加高考,至少没耽误。”
于是就有人问顾秀云考得怎么样,她把瓜子皮磕得满地是,慢悠悠地说:“对了答案,估计能考上吧。”
她这话一出,听起来就是很有把握了,大家连声夸赞。
“还是秀云踏实,咱庄稼人,不能整那些花哨的,关键得是踏实!”
一时又有人说起来萧胜天的,只说平时看着好,现在出事了,竟然都跑了。
“这根本是靠不住啊!”
马三红听了,嗤笑一声:“其实高中生,谈啥对象啊,前几天有人给我闺女介绍,我都没搭理,现在还是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有的是好对象!”
顾清溪一直没说话,此时听到这个,淡淡地来了一句:“是吗,秀云,那位孙跃进同学考得怎么样?”
她这么轻飘飘一句,顾秀云脸色就不太好看了,这次孙跃进考得不错,她给自己娘说了,想着以后和孙跃进报考同一所大学,谁知道她娘根本不乐意,为了这个,母女两个吵了不少架,如今正僵着呢。
顾秀云脸色一拉下来,其他人都看出来了,一时想起来顾秀云和“瘸子”的事,都打听起来,马三红没好气:“一个瘸子,和我家能有啥关系!”
说着转身就走了。
顾秀云心里难过,她娘当众这么说,看来没什么余地,一时又恨顾清溪提起这事来,瞪了顾清溪一眼,也跟着走了。
其它人讪笑了几声,陆续散了。
待到一群人走了,关起门来,廖金月拿着小木棍在那里搅拌鸡食,搅拌得鸡食都要往外溅,气哼哼地说:“这都啥人啊,是盼着咱家不好是吗?幸好这个录取通知书还能补,不然这不是要活生生气死我!”
顾清溪心里有些恍惚,这辈子的娘,气哼哼的搅拌着鸡食,心里是得意的,还可以盼着那些人大吃一惊的样子,上辈子却是毫无指望了,这心里的差别,也就大了去了,关系到后半辈子呢。
陈云霞抱着儿子满满,叹了口气:“这人哪,可不就混得一口气,咱行的时候,大家都夸,说你家清溪厉害,你家买卖好挣钱,等咱出了点事儿,一群人都等着看咱家热。”
说着,她冷笑了声:“刚才二狗子她娘,是不是也在这里叨叨了,前几天她还说来咱家工厂里上班,依我看,先算了吧,这么嘴碎,要她干嘛!”
廖金月:“咱们最近也忒顺了,不经过这种事,不知道人心,现在知道了,正好看清楚,谁是奸,谁是好!”
一时婆媳两个在这里掰着手指头算,以后谁不能来家里工厂上班,谁还能继续来,正说着,就听到外面有人喊:“清溪娘在家吧?”
顾清溪听了,顿时明白了,这是王支书媳妇。
廖金月皱眉:“她来干嘛!”
王支书媳妇,因为自己男人在村里是支书,平时厉害着呢,现在自己家才出了事,竟然跑来自己家了?
陈云霞:“前几天,她还说咱家买卖好,想掺一股,我当然没理会,推脱过去了,该不会趁机想沾咱啥便宜吧?”
廖金月“嘘”了下,过去拉高了调子:“哟,是桂枝娘啊,快进来吧,快进来坐。”
一时把王支书媳妇招呼进来了,廖金月倒了水端给她,到底是支书媳妇,面子上得过得去。
王支书媳妇捧着水,一脸犯愁地说:“咱清溪的录取通知书,找到了吗?”
廖金月叹了口气:“哪能轻易找到,这不是正愁的吗,她高考考得也不好,你说这可怎么办啊,急得我昨晚上都没睡好觉!”
王支书媳妇一听皱眉了:“那可怎么办?好不容易读了这几年,考不上大学那不是白搭了,这得想个办法啊!”
顾清溪低着头,在那里择菜,没吭声。
陈云霞:“婶,你看看这怎么办,叔那里见多识广,认识的人也多,看看能不能帮着想想办法?”
说着,她看向了廖金月。
廖金月也跟着说:“是啊,桂枝她娘,这事我们是没主意了,你回去和桂枝爹说下,怎么办呢?”
王支书媳妇干笑了下,之后慢悠悠地叹了口气:“要我说实话,你们平时也太张狂了一些,又是干什么买卖,又是弄什么公司的,轰轰烈烈,看着做得挺大,其实遇上事,还不是没个靠谱主意,慌里慌张的!”
廖金月听着,自然是冷笑不止。
平时王支书媳妇在村里是横着头,谁见了不巴结奉承,最近一年,自己家开了工厂,村里不少人都想进自家工厂干活,王支书家的风头被抢去了不知道多少,平时见到偶尔也说个酸话,如今人家可算是逮住由头,这是要好生把自己教训一番了。
她自然不想忍这个,不过想想女儿的话,到底是咽下了这口气,看看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便故意苦着脸说:“桂枝她娘呀,你教训的是,我们农村人,没见识,到底没什么分量,也不懂事,在哪儿瞎闹腾,你说这都折腾得啥啊!现在遇到事儿了还是得求着你们帮帮忙,也怪我们自己。挣了两个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廖金月这一番话听在王支书媳妇耳朵里,是心满意足,一时想起那萧胜天,那人眼睛可是望着天的,根本没有自己家,也忒狂了,她有心教训,当下又说:“还有你们的女婿萧胜天,你说说他就是个不识字的,学都没上过,家里成分又不好,至于当成个宝?不就是有俩臭钱儿,但是有臭钱管个什么用! 你看看你们家现在遇到事儿,人家还不是躲得远远的?他怎么不来帮你们想办法呀?”
她叹了口气:“好好的闺女,便宜了一个没上过学的,你们这是糟蹋自己闺女啊!”
廖金月这个时候少不得忍着,讪笑一声:“可不就是嘛,桂枝她娘,你说的都对,我这是傻了,怎么给闺女定了这么一个女婿,屁用不管!”
顾清溪从旁听着这些话,低头没吭声,继续择菜。
到了这个时候,王支书媳妇该说的话都说了,面子是足了,往日被抢走的风头真是仿佛一下子都回来了,她终于笑着看了旁边低头择菜的顾清溪:“其实我倒是有个办法。”
廖金月自然是赶紧问:“啥办法,桂枝她娘,你快说啊!”
王支书媳妇笑着,一脸高深地道:“你们知道县城东边的人家吧,人家那一家可是大家族,那家子的爷爷还在首都干着呢,人家爹是从首都下放到咱县里的,如今就在咱县里扎根了,有头有脸有地位有背景,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廖金月装傻:“是吗?可,可那和咱有啥关系?”
王支书媳妇:“兴许人家愿意帮咱呢?这种人家如果能愿意帮咱的话,肯定有办法,到时候去首都给老爷子一说,不就该上什么大学就上什么大学吗?哪里用愁这个,没准以后毕业分配的事,都给你安排得妥妥!”
廖金月:“啊?这么厉害?”
王支书媳妇:“那肯定的啊!人家那是什么人家,和咱小老百姓不一样,那不是一般人!”
廖金月:“哎哟,桂枝她娘,照你这么一说,咱去求求人家,让人家帮咱吧,你让桂枝爹帮着说说,咱请人家吃顿饭,给人家送红包,求人家帮忙?”
王支书却嗤笑一声:“哪那么简单,要不说你,别看挣了一些钱,到底是没见识呢!”
廖金月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觉得丢人了,谁是傻子谁知道。
于是她一脸无奈:“那到底应该怎么办?”
顾清溪听着这话,却是想起前些天,也就是高考前,王支书对自己说的话,说任家那小子21岁了,正要找个媳妇没合适的。
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这是狐狸尾巴终于露头了吗?
第101章
上辈子是陈家, 这辈子是任家,这个王支书,总之要把自己卖个好价钱了。她是不是应该高兴, 上辈子是公社里的,这次是县里的,折腾了一番, 还升级了呢。
王支书媳妇慢悠悠的喝着水,抬眼儿看了看廖金月, 却见廖金月毫无主张的样子, 正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心里那个满足呀。
当下笑着说:“你呀,就是傻, 你自己想一想, 你去求人家帮忙, 人家凭啥帮你们,人家和你是什么关系?这得扯上关系才行啊!”
廖金月叹了口气:“不帮忙那不是白搭吗?天王老子倒是厉害,不帮咱, 不也白说。”
王支书媳妇不屑地道:“要不说你没见识呢, 任家有个小子, 今年二十一岁了,正想找个媳妇, 人家小时候也是在首都里长大的, 那眼界可高了, 一般人家根本看不上。”
一时再次扫了一眼顾清溪, 顾清溪坐在小板凳上择菜, 不说别的, 就说那手, 纤细柔白,那就不是一般农村姑娘会有的。
这姑娘也是有造化有福气,怎么生得这么好。
“要我说这种人家,咱县里的姑娘都不配进他家门儿,谁进了他家门儿那可是沾大光了,那都是掉进了福窝窝,等着享福了!”
廖金越一下子明白了:“你这意思是说——”
王支书媳妇却在这个时候收住了:“咱也不是说那意思,也就是提提这事儿,人家能不能看上咱还得另说,先别想那么多,我让桂芝他爹赶紧去给人家问一问,看看人家有没有那意思,你们等着信儿吧。”
廖金月听着,连忙又奉承了王支书媳妇几句,王支书媳妇这才慢悠悠的起来,廖金月特意送出了胡同,殷勤周到。
回来后廖金越气的不轻,越想越气,端起一盆泔水,泼到了地上,那盆水泼过去之后,旁边的母鸡都吓得跳起来四处乱散,咕咕咕叫个不停,一时尘土飞扬鸡毛满院子都是。
廖金月咬牙切齿地说:“这不就是卖我闺女吗?指望着我用闺女换录取通知书呢,这些人就等着咱家落难,给咱来一个落井下石呢!”
陈云霞从旁也说:“说得是,这么好的事儿怎么不去找别的,非得找咱家呀,这里面能没什么猫腻吗?”
廖金月这里气得不轻,顾清溪倒是淡定了下来,她劝着说:“娘,你也别生气,反正这事咱肯定不会应承下来,就听他在那儿说,看看他能扯出什么花样。反正咱不愿意嫁,现代社会也没有强娶的道理。”
廖金月点头:“我心里也知道,就是听她那语气,受不了,这是作贱咱们呢!”
顾清溪想着这一波波的人,却是分析着:“看我大伯娘那得意的劲儿,这事儿应该和她没有关系,估摸着还是和王支书家有关系,娘你还是想一想,他家最近可有什么人过来咱家,会不会是他家偷了咱的录取通知书?”
顾清溪这么一说,旁边的陈云霞突然想起来了:“王支书家的小儿媳妇生了孩子,我过去问事儿,慢慢地他家大儿媳妇关系不错,人家孩子比咱大两岁多,关系倒是还可以,前几天咱们满满起湿疹,我还特意去问人家要方子,最近她也时常过来咱们这里。该不会是她弄的这事儿吧?”
被儿媳妇提醒,廖金月也想起来了:“对了对了,前几天他家那小子在咱们炕上打滚儿,我没当回事儿,也就让他随便玩儿了,谁能想到还能有这种事儿呢?”
顾清溪略沉吟了,便道:“嫂,这件事,看来问题关键就在王支书家儿媳妇身上了,我今天就去公安局一趟,请他们过来帮咱们查,你就当没事一样,抱着满满去工厂里,或者去街上转悠转悠,我估摸着王支书家也想看咱的反应,如果王支书儿媳妇来找你说话,你别说我去公安局的事,到时候人家来了,出其不意,咱再吓唬,就说现在严打抓起来枪毙,这么给她猛地一下子,也许能找到线索。”
陈云霞马上明白了:“说不得和他们这小孙子有关系,如果真有关系,她家儿媳妇估计吓得不轻,到时候公安局来了,咱使劲吓唬就行了,她没什么文化,也不懂这些,肯定能唬住!”
顾清溪点头:“是,就从这里找突破口吧。从他们那话里来看,通知书估计还在,并没毁了,如果我这里答应了,也许会拿出来?在公安局的过来之前,先抻着他们吧。”
当天顾清溪骑着车子,过去了县里,大热天的,带着草帽子,又穿上不常穿的一身衣裳,省的路上遇到人还得费口舌。
到了公安局,她说明了情况,人家对她态度很好,说是怎么也得把这事办好,让她放心,又和她沟通了下,最后决定明天开着警车来村里一趟,调查情况。
顾清溪这才放心,骑着车子回去了村里。
谁知道当晚,王支书又来了自己家,人家和顾保运谈,那话里意思,他正好从县城任家过来,人家有那个意思:“人家见过你家闺女,觉得清溪模样不错,也还算聪明,就是嫌弃你家出身不好,我好说歹说,总算人家愿意了,说会帮,不过得先把亲事订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顾保运当然不敢答应,说是先和家里媳妇闺女商量商量。
王支书看了看旁边的顾清溪,笑了:“清溪,现代社会了,你又是读过书的,得自己拿主意,家里为了你不容易,你也少让家里操心,把这事定了,能去首都上大学,这不是一下子省心了?”
顾清溪听着,一身后背都有些泛凉。
这是和上辈子一样的语气,她记得清清楚楚!
当下便道:“王支书,这是大事,咱们怎么也得想想,明天给你回个消息,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