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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人们惊恐的发现,本来应该每晚都高悬于夜空的月亮不见踪影,群星也都隐没了踪迹,天地似乎回到了蒙昧未分的浑浊黑暗之中,并不是那种普通的没有光亮看不见东西的黑暗,而是更加浓烈的,粘稠的,仿佛实质如同液体汹涌而上的可怕暗色,一切的希望与光亮都被那种暗色所吞噬,不知不觉地就有人试图用刀子或者别的什么伤害自己甚至自杀,无尽的暗色如同整个世界被沉进了无尽的深海,压得人几近窒息。
    有人点起了火,但那火光微弱得可怜,只能照亮周围小小的空间,点火的人左右张望,那一瞬间却宁肯自己从未点起火光——映入眼帘的是诡谲可怖的人间地狱,世界被扭曲成了怪诞的模样,他看到骸骨从泥土之中爬出,恶鬼在四周游荡,食腐的鸦雀盘旋在头顶,下一秒,火光湮灭,甚至连半点惨叫都没有响起,就只有咀嚼啃噬的声音回荡。
    宗珏抱着一个罐子回到月之船上,这艘船是整个世界唯一的光亮所在,虽然只是微弱的荧光,却成为了所有人的救命稻草,人们簇拥在月之船周围,跪伏于地祷告忏悔,他们相信这是神明的怒火滔天,他们想起了自己对神明的索需无度,想起了自己如何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试图蒙骗神明,想起了神明不仅有仁慈怜悯的一面,同样也有怒目金刚之相。
    这种时候已经没有人还会在意火之国大名为何在碰触到月之船辉光之时突然惨叫不止,急速地衰老成行将就木的模样,倒在地上似乎下一秒就会断气。
    没有人来救他,他们只是远远的避开他,像是避开什么肮脏的东西。
    火之国大名艰难地喘息着,浑浊一片的眼睛半睁,他看到一双鞋从他面前走过,在他身边放下一个人偶。
    一个沾满灰尘雕琢华美英俊的男性人偶。
    “做得很不错啊。”火焰团扇说道,在火之国大名倏然睁大的眼睛前一脚踩碎了人偶的头。
    意识泯灭之前,火之国大名耳边似乎再次响起了神明清冷的声音。
    ——如若怠慢,则它身与汝身同。
    自己已经多久没有擦拭过这个人偶了?
    起初还是战战兢兢小心侍奉的,但是当第一天忘记后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自然而然就有了第二天,第三天,直到那个人偶被长久地尘封在库房里,直到他以为自己的长生是毫无代价的恩赏。
    穿越了遥远的时间,神明倦怠又冰冷的眼神再一次在他眼前浮现。
    大抵从那时起,神明就已然预见了自己的这种结局吧。
    火之国大名喉咙里咯咯两声,头一歪没了声息。
    他死了。
    但是没有人在意这种事情,人们只是畏惧地给火焰团扇让开道路,又羡慕地看着月之船的辉光接引他上船。
    此时宇智波斑正跪坐在镜子前让两个孩童模样的神使给他戴上头饰。
    这是他第二次登上月之船,一切都没有半分变化,几年前看到孩童模样的神使现在依然是孩童模样,叫做今剑的小家伙跟千手柱间很是熟稔的样子,大部分时间都在偷懒跟千手柱间聊天,而名为药研藤四郎的神使哪怕生着孩子模样给人的感觉也极为沉稳可靠,熟练地给他戴上那些他到现在也没学会自己戴的头饰,帮他穿好那繁复沉重一个人根本无法穿好的衣服和配饰,宇智波斑拿起手边的神乐铃,叮当的细碎铃声让他一怔。
    “跟以前不一样?”他问道。
    “稍微改良了一下。”守在门口的鹤丸答道,“这次运气不好可能会死哦,你还有机会后悔。”
    “不必了。”宇智波斑眨眨眼,亮出圆圈圈的轮回眼,“我的运气向来还算不错。”
    他稳稳当当跨出甲板,一脚踩在了虚空之中,他一回头就能看见千手柱间眼巴巴扒拉着船舷盯着他看,弟弟和扉间在族地主持大局,宇智波斑并不担心,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晃动了一下神乐铃。
    叮叮当当。
    每一个步伐他都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但是这一次跟以前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某种难以言喻的奇特力量从他的眼睛开始向身体蔓延,每一个细胞都不安焦躁地震颤着,似乎被铃声所惊醒,他体内安安稳稳的查克拉在没有调动的情况下自行运转了起来,流淌过每一条哪怕最细微的经脉,向着眼睛的方向聚集。
    宇智波斑冷静地又迈出一步,晃动神乐铃。
    有血从他的眼眶涌出来,每一寸皮肤都在疼痛撕裂,超出他承受范围的力量灌注进来,挤压吞噬着他的查克拉。
    叮叮当当。
    他似乎隐约听到有低笑声在耳边响起,紧接着身上的痛楚减轻了许多。
    叮叮当当。
    明明是拿在手上小小的神乐铃,却像是整个世界都响着清脆空灵的铃声,人们将额头碰在地上,喃喃颂念祈祷。
    月之船的船顶,宗珏打开罐子,取出一小团微弱的金光——这是他硬是从大筒木辉夜姬身上撕下来初始神格仅剩的一小部分,孕育其中的蒙昧神志早已消亡,只留下一丝本能闪烁,毫无抵抗地融入了依附在三日月宗近发饰中月读神的荣光里。
    宗珏再也压制不住那荣光的明亮色彩了,三日月宗近取下发饰,金色的穗子被柔和的明光包裹形成一个耀眼的光团,而后他抬起手轻轻一抛,那光团就缓缓往天空之中升去,越是往上,光芒就越是强烈,越是凝实,初时只是手中的一捧辉光,最后停留在天上时,已然是静谧清冷的圆月高悬。
    月亮从月之船中升起,黑暗如春日里的残雪一般消融,光和希望一起再次燃起,亮得人们眼中落下滚滚热泪。
    黑夜就是恶意的狂欢,而月亮是光明与秩序的守卫者。
    从此这个世界将永远烙刻下月读神的印记,世界线与夜之食原接壤,成为了月读神广袤无垠神国的一部分。
    然后,一道极耀眼的光从月亮上落下,落在了宇智波斑身上,那光芒太过耀眼,甚至于一时间人们都无法睁开眼睛,当光芒散去之时,宇智波斑也消失了身影。
    “斑!”千手柱间扶住一落地就差点栽倒的宇智波斑,满脸紧张,“你没事吧?”
    宇智波斑摇了摇头,疲惫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他没事。”宗珏俯身撩开宇智波斑的额发,在他的额头上一点,金色的纹路在额头上编织成小小的月牙形状。
    月读神的神纹。
    刚刚他感受到的气息果然不是错觉。
    “神明将眷顾于他。”自己当时就信口胡诌了个神明在人间的代行者,没想到月读神居然真的直接把这个世界的从神神位给了宇智波斑。
    月色明亮,歌仙兼定拢在袖中的手摩挲着桧扇扇柄,眼神划过火之国大名的尸体,又划过十不存一宛如惊弓之鸟的贵族们,垂下眼眸掩去不应有的神色。
    是时候了。
    旧王已死。
    自然新王当立。
    快点结束吧,他已经开始怀念本丸里的日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药研藤四郎的出阵日记:我也想歌仙殿的料理了。】
    这波操作你们没想到吧hhh【兴奋地露出一个搞事的微笑.jpg】
    月读神表示后台待机很久总算又跑了个龙套,真捉急
    第五十七章
    短暂而又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 明月敛去辉光,太阳姗姗来迟, 人们从地上爬起, 又恢复了日常的步调。
    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真正死在黑暗之中的人并不多,但是似乎又有很多事情改变了, 因为有些人死去了。
    比如火之国大名。
    这位评价褒贬不一,年轻时雄心勃勃英明清廉,年老后愈发昏聩少有建树的大名虽然在大奥之中有着为数众多的佳人,但是一生只有三子一女,偏偏三个儿子前些年接连逝世, 唯一的女儿早早出嫁降为臣籍又年老多病自然没有继承权,算来他死之后, 火之国王族的血脉竟是接近断绝。
    王位高悬, 下面的人肯定各怀鬼胎,火之国内政不稳,其他国家当然蠢蠢欲动,想要在这物产丰美的肥羊身上狠狠割一刀, 最好能够吞并进自己国家,趁着这个原本最为强大的庞然大物衰弱之时。
    但是火之国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几乎是前一天火之国大名的死讯被确认,第二天就传来的火之国的新任大名上位的消息。
    ——一个孩子。
    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很多人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但是火之国的新任大名的的确确就是一个十岁都不到的孩子,将他扶上王位的是火之国的左大臣歌仙兼定, 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意图昭然若揭。
    火之国大名的独女嫁给了火之国的大贵族,他们的女儿又远嫁到一个世代依附于火之国的小国生下一位王子,当那个小国在战火中覆灭之后,歌仙兼定带着那位还在吃奶的王子千里迢迢赶到火之国,托庇于那位大贵族的势力之下寻到一份文官的工作,这才开始了自己颇为传奇的发迹之路,那时谁也没有想到几年之后争权夺利如日中天的三位王子会接连死于非命,又几年后火之国大名会死得这般不明不白疑云重重,因此那个孩子一直都是歌仙兼定养着的。
    不,应该说歌仙兼定早已预料到了此时的光景才对,他把那个孩子养得很好,没有半点贵族们的通病,为人仁善性情柔和能够平等地看待所有人,但却并非没有主见随波逐流之辈,也许是因为歌仙兼定的影响,比起奢靡享受那孩子反倒更加喜欢把时间耗费在阅读书籍舞文弄墨上,他的性格并非适合成为王者的性格,缺乏几分决断与霸道,相比起来反而颇有几分文人的善感执拗。
    对于火之国来说这样的大名当然是不合格的,不过对于宗珏来说这样的性格恰到好处。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适合发布政令拥有绝对权威的幌子,月之船必须出尘不沾世俗权势,否则那些出身低微的神官们一旦尝到甜头,野心的阀门就会大开,而忍者不得民心,暂时只适合用作武力威胁,最好的选择就是世俗之中的正统王权,在月之船已然将自己的威信推到最高的情况下,一个能够跟神权相处良好的王权足以顺利推行许多本来难以推行的政策。
    王权依靠神权收买民心,神权依靠王权推广信仰。
    宗珏要掌握主动权,王位上的人自然不能太过性情霸道,不然就不是合作愉快而是分分钟撕得你死我活,歌仙兼定养个孩子也不容易,能少一桩事情最好。
    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恶趣味,歌仙兼定给那个孩子取名叫做忠兴。
    小小的忠兴拉着歌仙兼定的衣袖走进月之船,这是他第一次这么靠近这艘有着无数传说的大船,他低头踩了踩脚下清透如水的地板,这种材质的梦幻美好让他能够想出许多许多的词汇来形容,他感觉自己肚子里不太多的墨水开始蠢蠢欲动,在他脑袋里编织出诗句文章。
    “歌仙。”他看着歌仙兼定和月之船上的神使们颇为熟悉的打招呼,忍不住拽拽歌仙的袖子,“你和神使大人们认识吗?”
    歌仙兼定笑着揉揉他的头发,“我和他们来自于同一个地方。”
    “欸……”忠兴眨眨眼睛,“歌仙也是月亮上的人吗?”
    “这是个秘密。”歌仙兼定答道,“所以要好好保密哦。”
    忠兴捂住嘴巴用力点点头,又问道:“歌仙,月亮上是什么样子啊?”
    歌仙兼定回(xia)答(bian)道:“有很多的宫殿,土地就像是落满白雪的湖面,会生出金枝玉叶的高大树木,到了晚上就会叮叮当当地奏起音乐。”
    “哇——”忠兴瞪大了眼睛充满向往,“那我也能去吗?”
    歌仙兼定不答,只是为他理了理衣领,转身推开了纸障子。
    三日月宗近露出弧度恰好的微笑,压抑住想要哈哈哈笑两声的欲望,尽可能平静道:“你回来了。”
    “让您久等了。”歌仙兼定躬身,带着忠兴走入屋内。
    月亮……
    忠兴看着三日月宗近恍惚想道,搜肠刮肚也翻不出满意的词句形容眼前神明大人的高洁优雅,只下意识挺直后背做出极为乖巧的样子低下头,又忍不住偷偷抬起眼瞄着神明大人端丽难言的容貌。
    那是一种充满了神性的美丽,即使是坐在面前,也依然会有距离遥远高高在上的感觉,神明的视线不曾在他身上逗留,只和歌仙兼定说话时偶尔抬眸一扫,从他身上划过,都让他激动得小脸涨红,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的年纪还太小,无暇分辨思考为何歌仙兼定会和月之船有瓜葛,也无暇分辨这份关系究竟是好是坏,他现在只欣喜地庆幸着能够借着歌仙兼定跟神明大人共处一室这般久的时间,并非生出什么绮思,仅仅是对于美好事物最为本能的追求。
    但是他也只见过神明大人这么一次,并非没有机会再见,只不过他选择了放弃。
    有的东西还是有一些距离才会显得愈发美好,就像是月亮,远远地仰望之时才能感受到那种无声的高洁孤寂,不沾世俗。
    忠兴写了许许多多的和歌俳句来赞颂神明的容貌品行,从他风格未成的少年时期一直写到风格成熟自成一派的中年,慢慢地已然将神明视为了一切美好事物具象化的存在,他还写过散文甚至小说流传后世,辞藻瑰丽的片段有不少都是千百年后学生们一边怒骂这位历史有名的文豪君主是个花痴一边咬牙切齿拼命背诵下来的名篇。
    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现在他还在咬着笔杆子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描写神明那双美丽的眼睛,心不在焉地在歌仙兼定递上来的奏章上敲上印章。
    自此千手一族和宇智波一族正式并入火之国,封宇智波泉奈为右大臣,将宇智波和千手的姓氏列入贵族之中,作为代价宇智波和千手的族人都不能再随便接任务,但是可以优先加入火之国刚建立起不久的军队编制,享有极好的俸禄补贴待遇,因为战斗受伤残疾或者死亡也会由国家负责后续抚恤事宜——在歌仙兼定把贵族们清理大半的现在,这项决定并没有受到太大阻力就被通过了。
    当然了,除了这些表面上的条款之外还有许多杂七杂八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条件,宇智波泉奈他们折腾了好几年才算是真正把这件事尘埃落定,让原本不稳定的家族雇佣制武力体系变成了稳定的有制度的军事体系,正式把忍者拿钱办事的身份转变为保家卫国的军人,一步一步潜移默化地提升忍者的社会地位,千手柱间还借此混了个大将军的身份,不管别人怎么说起码他现在是火之国官方认证的忍界第一人。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火之国对待忍者们的待遇好政策优,虽然要遵守很多条条款款收入可能也没有之前那么多,但只是不会被平民排挤社会地位优良还有国家补助这一点对很多忍者家族就极具吸引力,忍界百族里像是千手宇智波这样实力强大的到底是少数,大部分忍族的生活颇为艰难,尤其是水之国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没有太多的战斗需求,整个国家对于忍者的态度都不怎么友好,若非因为现在局势不稳,说不定忍者们会遭到大规模驱逐。
    渐渐地就有忍者选择了加入火之国,反正都是要战斗,火之国的军队制度好歹还保险一点,不至于让他们白白丢了性命。
    一开始还只是零零散散的独行忍者,后来就有忍者家族举族迁移,千手柱间的实力是在忍者间最好的通行证,又有宇智波泉奈在后头协调,初时多少有些矛盾到了后面也就慢慢平息了下来,忍者们不再是以家族为单位而是被打散编入军队之中,都是些年轻人也没有太多的仇怨,敌对更多的是家族从小到大的教育导向,编在一起每天同吃同住携手对敌,一点一点地就把家族间的仇恨消磨殆尽,将军队拧成一股绳。
    于是本来还在嘲笑火之国自甘堕落接纳忍者的几大国惊悚地发现火之国不知不觉竟是笼络了接近一半的忍者势力,凭借着军事力量足以轻易横扫大陆。
    然而这时候已经晚了,蛰伏许久的火之国终于露出了獠牙。
    神社里宇智波斑摇晃着神乐铃,衣角翻出好看的弧度,神官们跪拜于他脚下,拥有了神格的他现在已经可以拥有自己的眷属,神官们因此获得了治愈的力量,他们以头触地,誓言要将神明的荣光传播到世上的每个角落。
    年轻的火之国大名看起来仍是那副文文弱弱的样子,然而站在一众满身血腥悍勇之气的忍者面前丝毫不显势弱,他拔出腰间纯粹装饰用的典礼用剑,落在面前的大陆地图之上。
    剑指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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