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闹完,又去拆飞机杯。
钱壹看了眼型号,冲朱令晗眨了眨眼:“小了一号,进不去。”
朱令晗转头背对钱壹笑的肩背不停的抖,孟夏在钱壹另一边又咆哮上了。
孟夏:“哼哼那个是我的!我的!就小一号怎么了!”
钱壹把手里的飞机杯跟孟夏的换了,安抚的摸摸孟夏的头:“没怎么,小的多可爱,所以你最可爱。”
孟夏不咆哮了,改趴在说上假哭:“呜呜呜……欺负我小,我咒你被飞机杯夹爆鸡鸡……”
吃过饭,钱壹不打算回华盛了,总感觉会再次遇见王子安,于是打车去了医院。
钱壹先去大夫办公室询问了钱春阳这几天的情况,又在高护病房外跟护工聊了一会儿。
护工说钱春阳今天输完液了,激素里含有让人精神愉悦的成分,所以钱春阳可能会出现亢奋的状态,进食量也会较之平常多,精神状态看上去也会更好。
通常家人和大夫会称之为“好兆头”来鼓励病人。
钱壹自然也懂,心理不免更难过了。
他进病房时,钱春阳正在打电话,音量要比平时高,能听出来他情绪很好。
上次出现类似的状态,还是一个月前,激素退去,随之而来的是比之前更大的无力感和痛苦。
钱春阳挂断电话,笑着问:“吃饭了吗?”
钱壹上前抱钱春阳,道:“还没吃,我们一起吃,想吃什么我让护工回去做。”护工有两位,一位负责饮食卫生,一位负责看护陪床。
钱春阳一口气点了两荤两素外加一份汤和一份水果。
钱壹在病房里边整理东西,边跟钱春阳聊天。钱春阳喜欢听他讲每天都做了什么,事无巨细最好,非常喜欢听钱壹口中的日常琐碎。
钱壹对钱春阳无保留,他一方面很喜欢这位前些年乃至他的童年都不常见面的父亲。钱春阳的工作经历让他崇拜,也许是因为男人都有对巍峨的高山、未知领地的征服欲。另一方面,钱春阳能听他这样讲琐碎日常的时日无多了。
钱春阳惊讶道:“还真的遇见了!年轻真好啊!”
钱壹继续说,毫不避讳的把他和王子安相遇的种种,自己心理的想法和困惑都说了出来,只是把浓烈的感情,描述的浅淡了许多。
钱春阳时不时会感叹两句,会问的更详细一些,给钱壹一些建议,像一个老朋友那样涓涓细流进钱壹的心里。
一个小时后,护工拎着饭盒来了。两父子的晚餐非常丰盛,钱春阳一再的说自己吃多了,不能再吃了,又会在钱壹的制止中偷一筷子肉或者菜。
饭后钱壹扶着钱春阳消食遛弯,两人坐在洒满晚霞的长椅上聊天。钱春阳一边讲从前的工作经历,时不时会记忆混乱的穿插一段话,是他最喜欢的书里的文字,偶尔又是喜欢的名人语录。
“……暴雨侵袭了大面积山区,考察队在山里跋涉了很久,大概三十几个小时,唯一的姑娘没哭,一个小伙子哭了,哈哈……因为那趟考察回去那位小伙子要结婚……怕发生山洪,又断了联系,大家在黑暗中摸到的树木,藤条都是希望……我们在黑暗中摸索,绊倒在物体上,我们抓牢它,相信它便是我们所拥有的唯一的东西。光明来临时,我们松开了我们所占有的东西,发现它们不过是与我们相关的万物之中的一部分而已……”
钱壹转头看霞光满面的父亲,这是一个传统的男人,他有一个丰富又博学的灵魂。
钱壹从钱春阳再次混乱的话里找话题点,问:“是泰戈尔?”
钱春阳拿赞赏的眼神看着钱壹:“你心里有一个水草丰美的世界,明月夜,碧波湖,风声雨声具是婉转悠扬的调子。……听你的描述,我感觉王子安的心里大概是——另一番冷酷凄凉的世界,铜浇铁铸的万里城墙,一侧是黄沙万里,另一侧是枯萎的植被,风声雨声对他来说具是铮铮琵琶音。”
钱壹拿眼神描摹着钱春阳眼角的鱼尾纹,额头的皱纹,每一条散发着慈爱。
钱春阳抬手摸了摸钱壹的额头:“爸爸的说法肯定有偏见,毕竟你是我的孩子,我希望你如我期盼的那样……等光明来临,放开手上‘唯一的东西’……你应该知道你们的差距有多大……”
钱春阳保留了后半句,他认为钱壹和王子安的性情倒是非常互补。
钱春阳嘴角禽着憧憬的淡笑:“感情问题,你要学习你妈妈,她是我见过对待感情最理智、最果决的女人,同样她很‘富有’,你知道我说的是哪种富有,她有着多少人不具备的吸金能力和雄厚的关系网,但她更明白怎样才能让自己活的更‘富有’,财富使多少人趋之若鹜,她却在四十几岁的年纪任性的退休了……找一个喜欢的城市,买下一片空间,布置庭院,栽种打理合心意的花园,让它们四季为她绽放……合适的时机选择合适的爱人,不给爱的人和自己造成过多的负担,她留给自己许多时间来休闲,看上去她在肆意时间,实则她在供养她那颗有趣的灵魂……”
钱壹赞同的点头,想到杨雯,父子俩脸上绽放出同样的笑容。
钱春阳:“多可爱的女人!一个人思想有多自由,心灵就有多开阔。哼哼,学学你妈妈。”
钱壹直言道:“你没学到,我应该遗传你了。”这半年他见钱春阳的次数越来越多,钱春阳看他的眼神带着对杨雯的想念,无关情爱。一个人对于另一个人的人生有怎样的影响,没人比他更有发言权。
钱春阳不说话,只是摇头无奈的笑。
两人沉默许久,钱春阳缓缓道:“问她什么时间方便,我去看看她。”
钱壹轻“嗯”一声,又道:“这个项目完成,我陪你过去,蔷薇花的花期刚好到了。”
钱春阳笑问:“你种的蔷薇开花了吗?”
钱壹瞬间丧的不行,在钱春阳面前他就是一个26岁的小孩儿:“没有,生虫子了,黑的、白的、红的虫子,花没开,叶子先落光了,我剪枝插条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活过来……”
父子俩熬一会儿鸡汤,聊一会儿家常。
钱壹的性情遗传自钱春阳的比较多,又对钱春阳有些小崇拜,两个人都是骨子里不喜欢被束缚的人。这样的两个人,又生性平易文雅,各有各的情深。
钱壹陪钱春阳聊到会半夜,他睁着眼熬到天光大亮才起床,拿脸颊贴了贴钱春阳满是针孔的手背,很温暖。走的时候钱春阳还在沉睡,激素的副作用正在发作。
他跟护工打了招呼,一旦有特殊情况立刻打电话给他,然后回家洗漱上班。
一只猪的人生:【早安!拿我的水草丰美换你的黄沙漫天,好不好?】
从家去华盛的路中,钱壹接到恒锐行政的电话,通知他到了华盛直接去见王总。
钱壹出电梯看见王子安的秘书李晴对他微笑颔首:“钱组长早!”
钱壹:“……早!王总让我……”
李晴做了个请的手势:“您这边请。”
两人经过王子安办公室门外却没进去,钱壹心知他这是要去休息室。
钱壹:“不好意思,我可以……”
李晴回头礼貌微笑:“不好意思不可以,王总说您到了直接去他休息室,休息室里有卫生间,需要什么跟我说,水?咖啡?早餐?文件?”
钱壹心说:我想要灰机灰走,你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