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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她在前面几条街的一个画室学画画,我之前老放她鸽子,所以刚给我发短信,说今天要再不准时接她,就得跟我爸妈告状了。”
    季言初听他说完,眉间纠结几秒,又倏然分开:“你说的那个画室,是不是汇春街后面巷子里的‘今安画室’?”
    顾远背好书包,点头:“你也知道?”
    他漫不经心地勾勾唇:“去过几次。”
    因为赶时间,两人匆匆下楼。
    在往校门口走的路上,季言初接了个电话,陌生号码。他按了接听,随意懒散地‘喂’了一声,结果那边好半天没声音。
    就在他不耐地准备要挂电话的时候,那头才扭扭捏捏地开口,说:“季言初,是我。”
    他对这声音仍旧陌生:“哪位?”
    那头似乎更紧张了,结结巴巴道:“我,我是……林语。”
    听到这个名字,季言初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顾远,同时问那边:“有事?”
    并且纳闷,这个林语怎么会有他的手机号?
    那头的林语,说话依旧不怎么顺畅的问:“你,你还好吧?我昨天无意中听到顾远和李文涛他们说放学要去堵你,我当时就去跟班主任反映了这个事。”
    “今天放学的时候,看到老班把你和顾远都叫走了,我就是想关心一下,老师有没有帮你教训他,他跟你道歉了吗?”
    不等季言初回答,她又羞羞怯怯的表示:“我,我现在在校门口的奶茶店里等你,可以……见面聊吗?”
    季言初沉默了半秒,眉头轻微皱了一下。
    再开口,嘴角还是挂着笑,温和又冷漠的说:“好像不可以,因为你的“关心”,我被请家长了,我现在得回去想想怎么跟我爸说这件事。”
    林语可能怎么都没想过是这个结果,愣住,好半天反应不过来:“……什么?”
    但下一秒,季言初已经挂掉了电话。
    “是林语吧?”
    他一挂电话,顾远就猜出来了,季言初也没想瞒着,点点头,一抬巴:“她在那边的奶茶店里。”
    顾远驻足侧目,盯着奶茶店里的灯光,眼神霎时就收不回来。
    季言初看得出来他在犹豫,也明白这种事情由不得他自己,这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一旦沉溺感情,除了执着,什么颜面自尊都顾及不上。
    更极端的例子他也见过。
    别看顾远这人,整天吆五喝六凶神恶煞的像个小流氓,但实际上,就是个特别单纯的恋爱脑,傻白甜。
    好骗,又好欺负。
    这种不费心思去揣测就能一眼看到底的人,季言初确实愿意跟他做朋友。
    想起顾挽学画画的那个画室,他蓦地挑了下眉,突然提议:“要不我去帮你接妹妹?”
    他一副很无奈,又做不到放任不管的样子。
    顾远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外加感觉有些丢脸,微张了张嘴,想说谢了兄弟。
    季言初兀自往前走,背对着他挥了下手,仿佛只是纯粹的宽慰,说了句:“放心,我不会告诉你妹,你是因为泡妞放她鸽子的。”
    顾远:“……”
    …
    他在校门口打了个车,赶在顾挽下课前到了画室。
    ‘今安画室’他一共来过三次,前两次,都只是站在巷子里远远看过一眼。
    今天是第一次进来。
    透过隔音的玻璃窗,他朝里间的画室看了一眼,很容易就找到了坐在画板前的顾挽。
    有了表哥接表妹的幌子,他大摇大摆地在休息区转了一圈,然后大咧咧在背靠玻璃窗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环顾四周,发现不仅仅是画室里面,连外间的休息区都被装修得很有艺术感。
    四面墙上,挂满了风格迥异的油画。
    这节不是余今安的课,中途,她给休息区等着接孩子的家长们端了些水果上来,猛然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那个少年,觉得极为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少年的长相本就过分漂亮,随随便便往人堆里一坐,也是绝不可能被忽略的存在。
    或许是像哪个当红明星吧,电视上看过,又叫不出名字,才会觉得眼熟,余今安心想。
    她刚把水果放下,漂亮的少年忽然开口,自来熟的问:“余老师,这墙上挂的画儿都是您画的吗?”
    余今安抬起头,就在那一瞬间,少年不动声色地按了下手机拍照,无声地留下了她一张照片,随即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揣兜里,仰起脸,笑得纯粹无害。
    看上去就是成绩很好,人很乖,特别招老师和同学都喜欢的那种学生。
    “是的。”余今安嗓音温柔,人也恬淡,一贯轻声细语地微笑着问他:“同学,你对画画感兴趣?”
    “啊,没有,我就随口问问的。”
    他仿佛有点不好意思,跟她解释:“我不是来咨询画画儿的,我是来接人的。”
    恰在此时,顾挽下了课,背着画板从里面出来,看到他,表情没太大变化,神色淡淡的。
    他没注意到顾挽的情绪,指着她,还在很热络地跟余今安说:“顾挽是我表妹。”
    “……”
    顾挽无声瞥了他一眼,在想这个人到底要用“表哥”的身份诓骗多少人?
    余今安也没怀疑他的话,很自然就信了,并对他娓娓夸道:“原来是顾挽的表哥,顾挽这孩子画画很有天赋的,之前参加的暨安青少年插画大赛,已经冲进了决赛,很有可能会获得一个很好的成绩。”
    她顿了顿,随即脸上露出些许为难,又说:“不过好像顾挽父母不是很赞成她学美术,她在我这里报班,也是瞒着她爸妈自己偷偷来的。”
    “既然你是她表哥,我希望你能帮她劝劝她父母,难得小孩有这个天赋,自己又喜欢,做家长的,也应该适当的尊重一下孩子的意见,对吧?”
    季言初看了眼旁边一声不吭的小姑娘,朝余今安连连点头:“好的余老师,我会帮您转告的。”
    后来下楼的时候,季言初问她:“你报这个班应该花了不少钱吧?哪来的钱?”
    顾挽不情不愿的答:“爸妈给的生活费没用完,平时攒的。”
    “小鬼,主意倒是挺大。”
    顾挽仍旧有点不愉快,闷声道:“你别管我了,我还想问你呢,怎么是你接我,我哥呢?”
    “啊。”他在后面懒散地应着,把手机电筒稍稍举高,将顾挽前面的台阶照亮,半真半假地撒了个谎:“你哥数学考砸了,老班罚他放学扫厕所呢。”
    这种事情似乎经常发生,顾挽也没怀疑,轻轻“哦”了声。
    之后两人一路无话,巷子快走到一半,走到他们上次说话的那个破旧路灯下,顾挽才终于忍不住,陡然莫名地问了句:“你是想追余老师吗?”
    “?”
    后面的人没提防她会这么问,似乎愣了下,才突然笑出声:“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顾挽停住脚,转身,沉默着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我看到你偷拍她了。”
    从看到事情经过,到说出这件事,顾挽一直低落的心情,此刻变得更加沉郁烦躁。
    有些难过,但要问难过什么,又无迹可寻。
    反倒是那个被当面拆穿的人,比她还淡定从容得多,只轻微牵了下唇角,很不走心地解释:“只是拍张照而已。”
    连狡辩都敷衍散漫,像是已经懒得遮掩的坦然,让人无端觉得态度恶劣。
    顾挽抿了下唇,心里不断劝着自己:
    ——算了,反正和我也没半毛钱关系。
    “你不知道余老师比你大很多吗?”
    ——我才懒得多管闲事。
    “你是不是也不知道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是不是追她,我也一点都不关心。
    “之前还骗我说不认识她,那天晚上,你分明就是来找她的!”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就算一遍遍提醒自己,最后还是失控了,说出口的话,和心里想的完全不一样。
    并且,她一连串的质问,不仅僭越了,好像还特别不礼貌。
    意识到这一点,顾挽陡然恢复理智,大脑一阵轰然,茫然无措地抬头,小心翼翼地揣测他有没有生气。
    季言初一直没有说话,站在路灯下,眼神高深莫测,盯着她看了许久。
    “……”
    顾挽忽然察觉到自己说漏了什么,神色慌乱地与他对视一秒,又心虚地快速躲开。
    她抿直了唇线,像个定住的木桩一样,僵直地愣在那里不动了。
    看到她这幅反应,季言初才缓缓弯起嘴角,眼里染上意味深长的笑意,双手抱肩,好整以暇地踱到她面前。
    然后二话不说,直接伸出双手。
    一手撩起她的刘海,一手捂住她鼻梁以下的位置,掰着她的脸,左右端详了几秒,忽地勾起唇,呵笑了声:“还真是你啊?”
    他语气淡淡:“你个小白眼儿狼!”
    顾挽:“……”
    第8章
    天地良心,顾挽可从没想过要赖账,就仅仅是因为他没认出自己来,也不知道哪门子自尊心作祟,也赌气着懒得认他。
    现在这样猝不及防被他认出来了,反倒衬得她像是忘恩负义,又欠债不认的那个。
    偏偏还百口莫辩,无从抵赖……
    顾挽脸颊烫得厉害,一双小鹿受惊般的眼睛,懵懂无辜地眨了又眨,难得一副又乖又糯的样子。
    吓得一动不敢动,一是怕他这次真的动气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靠得太近。
    近得连睫毛都能一根根数清楚,眼睛里的光也清亮逼人。
    顾挽心虚的垂下眼睑,视线下移,不期然间发现他喉结旁边有颗米粒儿大小的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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