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好的视线从大屏幕上移到蹲在她面前的余牧脸上,伸出手指摸了摸余牧的脸,无意识的问:“余牧,你哭了?”
余牧惊慌地摇头:“苏苏,苏苏,你信我!”
周围议论声四起。
“屏幕上那是省委副书记吧?”
“是啊,看着那女人还不是他老婆啊,看起来比他老婆年轻,怪不得副书记把持不住呢,没想到这么衣冠楚楚的人也养小三。”
“副书记被公开生活不检点,这次得被上面严查了吧。话说刚刚她老婆还上台晒甜蜜呢吧,这会儿就来了个视频门啊,点够背的。”
“不知道是谁做的手脚,这是多大仇啊。”
议论声像是穿透力极强的射线,穿过一切障碍射向苏好,苏好却似乎什么都听不到,只是睁着空洞的眼睛看着他。
“余牧,画面上那个男人是你吧?”
“苏苏,你听我说……”
“余牧,你只要告诉我,画面上那个男人是不是你?”
“……是。”
**
会场外,地下停车场里,从后门追来的余牧被秘书长拦住,不停地喊着苏好的名字,疯狂的解释着。贝亦铭昂首挺xiōng地在苏好和程兮前面大步走着,仿若未闻。
偷偷跟出来的程兮,扶着踉跄欲倒的苏好,忧心忡忡的说:“小苏啊,没事儿的,你老公是混蛋,有爷帮你揍他,你可千万别憋在心里啊,看你这样爷都心疼了。”贝亦铭通知他会场出事儿的时候他还不信,下楼时看到余牧那绝望的眼神才知道真出事了。
苏好红着眼睛抽噎着,眼泪挂在脸上,还是不哭出声。
程兮又说:“小苏啊,爷的肩膀一直在脑袋下面放着呢,随时来找爷啊,只要爷脑袋还在,肩膀一定在。不就是你老公出轨嘛,多大个事儿,哪天爷再给你介绍一个,啊。”
前面的贝亦铭脚步一顿,面无表情的打断程兮:“程二你准备先把你自己介绍给苏好?再不走就走不出停车场了,外面的记者……。”
贝亦铭的话音未落,一辆轿车突然贴过三人的身边疾驰而过。一瞬间,苏好的脸被吓得惨白。贝亦铭速度极快地将苏好揽在怀中,还没来得及安抚她,就见那辆车调了头再次来势冲冲地朝他们三人飞速开来。
苏好睁大眼睛看清了驾驶座上的女人,居然是刚刚不雅视频上的女人!她正满目怨恨地死死盯着自己。
眼看就要撞上苏好时,贝亦铭忽然将苏好一把推开。
苏好见到程兮挺身护住贝亦铭时,也忙要冲回去,电光火石之间,贝爱的车向陡然一转,狠狠地撞向了苏好!
**
苏好醒来时,只觉小腹阵阵下坠一样地发痛,就像是来月经时的痛,一下一下发抽的痛,脑袋也仿若灌铅一样沉重。小幅度地晃了晃脑袋,苏好的眼前出现了撞自己的那张、充满憎恨的脸。
苏好想起女人疯了一般朝她狠狠撞去的画面,闭着眼睛头疼地骂着她:“疯子。”
“真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苏好一愣,循着yīn森地声音看过去,阳光满溢地病房内,余牧坐在房间里唯一一张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余牧身上穿的依旧是之前的那一套西装,下巴上依稀长出了胡茬,看起来有些疲惫。
苏好大脑瞬间短路了,半张着发干地嘴唇无意识地问:“孩子?我怀孕了?”
余牧的面上有些许的疲惫,但整个人依然是无可挑剔的。手指优雅的搭在腿上,一下下地敲着,并不回答苏好,半晌才道,“贝爱,我教过你如何泡饮乌龙茶吧?泡茶要用最甘净的泉水,茶具四宝缺一不可,玉书煨,烘炉,孟辰罐,若深瓯。慢工出细活,只有全部做到位了,才能泡出好茶。”余牧前面的话说得细条慢理的,后面的话更是云淡风轻,“那贝爱,你来告诉我,在我几次警告你后,为什么还要碰苏好?你当我在你坏了我的规矩后,还能让你和我厮守终生?”
苏好瞬间就被余牧的话惊到,他叫她贝爱!接着苏好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带到“厮守终生”四个字上,完全无力思考余牧的态度和她现在的处境。
余牧面含微笑地走到苏好床前,低头俯视着她,眯起一只眼睛,轻声道:“贝爱,不回答我也可以,我来只是要告诉你……苏好若是醒不过来,你就等着我把你扔进非洲热带丛林吧。”说完便转身走出房间,临关门时,余牧握着门把说,“孩子掉了,你休息吧。”
这是陌生的余牧,她不认识的余牧,这个余牧咄咄逼人,而她的那个余牧温柔缱绻。这到底是为什么,苏好睁着空洞的眼睛看着苍白的天花板,眼泪如血水般蔓延了整个棉枕。
病房里满是刺眼的白,除此之外是输液管中液体滴答的声音,无论是眼里看到的,或是耳里听到的,都令苏好陡然不安起来。哆嗦的抬起手胡乱地推着床头柜上的东西,清脆地碎裂声后,苏好捡起碎片,终是看到碎片上反射的自己的脸是——陌生的。
毫无血色的脸上,每一个器官都是陌生的。没自己漂亮,却比自己年轻,比自己清纯,更比自己让人怜惜。是不雅视频上的那张蛊惑人心的脸,此时削瘦的脸上一双惊恐的眼睛凸显,不可置信地死死盯着反光碎片上自己的脸。
她变成了她老公的小三!
再度掀起充斥着消毒水的被褥,看着陌生的肢体,不是自己的,没有一处是本属于自己的!从恐惧到平静,整整用了一小时时间。苏好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没人和自己玩变脸整容地把戏,她被老天反科学的玩了一把灵魂转换,灵魂跑到了她应该最恨的女人身上。右手狠狠砸了下床,苏好头一次用脏话骂了圣人:“去你妈的子不语怪力乱神……”
**
早八点,高护病房外,静得令人心底发慌,像是稍微发出星儿点声音都会招惹来死神一般。高玄和余牧分别坐在长廊两侧的座椅上。偶尔有护士经过,也目不斜视,迈着大步静悄悄地快速离去。
余牧沉静地靠着椅背,依旧不失态,只是低头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高玄电话声响,接起后听了一会儿,再挂断电话后,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他死盯着余牧,终于厉声道:“余牧,事情不过发生十五个小时而已,你的负面新闻就已经传到中央了!”
余牧缓缓抬起头,双目泛红,轻声道:“爸,中央派人下来调查时再说吧,我现在只想等着苏好醒来。”
“呵,你现在表现得情深意切了,你这是做完嫖客再立牌坊吗?没用!你当苏好醒了还能原谅你?余牧,你上任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一个政府官员,最需要远离的有二,一是钱,二是女人。腐败与j□j是官途的最大忌讳,婚姻的最大利器。别忘了因为你的情人,我已经保了你三次了,不然亦铭书记早……”
从医院走廊一侧走过来的贝亦铭,恭敬地对高玄道:“高先生,打扰一下,我有话要对余副书记说。”
贝亦铭这样恭敬的原因,是因为高玄曾是前省委书记。高玄曾在连任省委书记两届后,去了政协。高玄虽然在两年前已经卸任一切职务,但每个人都知道,没有人是可以真正离开政治的,高玄的权力与人脉,仍然不可小觑。
贝亦铭的能力,江芜省的人民有目共睹,高玄自然也对他很赏识,见贝亦铭来了,情绪稍稍缓和了一些。
高玄对贝亦铭点头后,贝亦铭转头问余牧:“贝爱醒了?”
余牧脸色一沉,碍于老丈人高玄在旁边,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接着贝亦铭转身对高玄弯腰行了个大礼,停顿五秒钟后,抬起头带着歉意说:“高先生,家妹贝爱开车撞苏秘书的事情,我先替她向您道歉。只要苏秘书能醒过来,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
高玄和余牧同时讶然:“贝爱是你妹?”
贝亦铭点头:“她是我父亲的私生女,外人并不知晓。高先生,我先去看看贝爱。”说罢,对身后的秘书长凤凰岛吩咐道,“在这里等着,苏秘书若醒了,第一时间通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