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决定改变策略，温和地笑了下，“好的，好的，请原谅我的无礼，我只是不想让我们之间的氛围那么僵，不要生气。”
    她当然有理由生气，这根本就是性骚扰，而始作俑者却在责怪她大惊小怪。
    好在拍摄时间过起来很快，伊迪丝集中注意力到了拍摄中，摄影师不断让她将卫衣的下摆拉上去，露出细瘦平坦的腰。
    “再拉上去点，乖女孩，你得有点敬业精神，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也没什么值得害羞的。”
    她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并且不受尊重。到了傍晚，拍摄终于结束，伊迪丝如释重负，回到更衣室换衣服。
    她关上更衣间的门，刚准备脱下衣服，从更衣间外传来摄影师的声音，“伊迪丝，你还在这吗？刚才有几张照片我不怎么满意，我想重新拍几张。”
    她只得将衣服穿好，打开更衣间的门，摄影师见到她后，指了指更衣室的沙发，“到那边吧，你躺下来，我想再拍几张，你也不想得到很差劲的评价吧。一旦你拍摄的照片很差劲的传闻传出去，你在模特界的名声会一落千丈，没有杂志会想用你这样的模特，能取代你的女孩数不胜数。你的模特事业才刚起步，你不想毁掉吧？”
    伊迪丝深吸一口气，她马上就要飞去巴黎了，她不能毁掉这样的机会。
    她的神色有所犹豫，摄影师乘胜追击，他的目光流连在她裸露的皮肤上，他露出一个得逞的坏笑，“你的皮肤真漂亮，我能摸一下吗？”
    伊迪丝慢慢走了过去，摄影师自认为他的话吓到了这个女孩，他能随意摆布她了，他放下相机，朝她伸出手。
    就在他自鸣得意的时候，伊迪丝抬起腿，出其不意地踹了他两腿中间一脚，然后飞快地拿上她的大衣和包，飞奔出摄影工作室。
    摄影师捂着被踹的位置，在她身后骂道：“该死的！你会后悔你今天的举动！我一定会让你后悔！你的模特生涯到此为止了！”
    第17章
    伊迪丝一路跑回了公寓所在的大楼，她身上还穿着拍摄的运动服，她的头发还湿漉漉的，一路上有不少人侧目，但她头脑一片空白，她不知道那个摄影师会不会去报警，她只是觉得不能忍受，自己像个妓女一样被对待。
    她跑进公寓，爬楼梯的时候停下来喘口气，她回想起和佩雷斯在一起时，他的眼神那么明亮认真，他极其珍惜她，仿佛她是他的无价宝物，她为什么要离开他，而被不认识的男人轻视。
    伊迪丝动作慢吞吞地坐在楼梯上，她控制不了伤感的情绪，在这一刻，疲劳、后悔、茫然等等负面情绪蜂拥而至，搅得她心烦意乱。
    她回想起妈妈的话，如果感到累就回去，她有后路，但是她不能……她不能这样一事无成，在来到米兰仅仅一周后就灰溜溜地回去。
    伊迪丝将脸埋在双膝之中，她默默地掉眼泪。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有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她抬起头一看，阿莉西亚站在台阶上，见到伊迪丝通红的双眼，泛红的鼻尖，面露不忍，“伊迪丝，你还好吗？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的头发还是湿的。”
    伊迪丝擦了擦眼泪，她想一笑了之，但她笑不出来，她伤心地拥抱住眼前的女孩。阿莉西亚是她在这里，认识的唯一一个朋友。
    如果是在蒙得维的亚，她可以和父母说今天的遭遇，可以躲到佩雷斯的怀抱里，但这里是米兰，她得一个人处理这些事。
    两个人并排坐在楼梯中，阿莉西亚从烟盒抽出一根烟递给她，伊迪丝颤抖着手指接过来，她抽着烟，感受到尼古丁的气味，她的情绪才稳定了些。
    “要和我说说吗？”阿莉西亚瞥了一眼她，轻声说道。
    伊迪丝迟疑了下，她将下午拍摄时的经历说给了阿莉西亚听，语序还很混乱，“……我踢了他一脚，应该踢在他的生殖器上，他会不会告我蓄意伤人？然后他说他要毁掉我的模特事业，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这个能力……”
    阿莉西亚听到她的遭遇后，原本没什么感觉，在这一行待久了，那些造型师会随意地触碰她们的身体，有些是单纯地调整衣服，而有些是恶意地侵犯她们的身体。
    “别傻了，他才没那么大权力，他只是在吓唬你，逼迫你就范！”阿莉西亚恼怒地说道，颇有几分同仇敌忾的意味在。
    当她听到伊迪丝踢了那个色魔摄影师一脚后，她的唇角扬起笑容，她转过身双手握着伊迪丝的肩膀，惊喜道：“不要害怕！你做的太棒了！我为什么没有那么做呢？”
    “你说什么？”伊迪丝还处于慌乱中，对阿莉西亚的反应有点懵。
    “我是说，你这么做很酷啊！”
    那伤感的情绪一下子停住了，伊迪丝诧异地说道：“你说我干的好？”她还以为阿莉西亚会认为她这么做很蠢，她上辈子受到的教育就是能忍就忍，不能和人发生冲突，如果做了出头鸟或者刺头，还会被人骂愚蠢。
    但她这辈子不想再忍了，伊迪丝望着阿莉西亚，她也明白了，阿莉西亚肯定和她有过一样的遭遇。
    想想那些十几岁的女孩子，对这个世界还没成熟的思考，心智没有成熟，就得周旋在一群成年人中，她们美丽、高挑，就像是掉入一片鲨海之中，有些鲨鱼会张开血盆大口接近她们，将她们撕碎毁掉。
    伊迪丝冷静下来，镇定地说道：“我只是觉得，我不该被这样对待，所以我反抗了。”
    阿莉西亚深受触动，她抬起手臂拥抱了下伊迪丝，顺手拿起围巾搓了搓她的头发，“你头发还是湿的，快点擦干。”
    伊迪丝拿着围巾擦了擦滴水的头发，之前没什么感觉，现在那些感官正在回到她身上。
    阿莉西亚对伊迪丝有股惺惺相惜的感觉，她拉起伊迪丝来到她的房间，拿起吹风机将她的头发吹干，在吹风机的暖风中，伊迪丝感觉好多了。
    “你接下去有什么安排？”阿莉西亚梳着伊迪丝那头柔顺的金直发，问道。
    “我要去赶飞机，去巴黎的，啊，我都忘记了。”伊迪丝的理智重新回来，她拂了拂已经干了的头发，急匆匆地往外赶，“我得去收拾行李了，谢谢你，阿莉西亚。”
    阿莉西亚从房门口探出头来，在她身后叫道：“我也要去机场，我们一起去。”
    “好啊。”伊迪丝正在打开公寓门，回头朝她笑道。
    她很快收拾好行李，来到公寓楼下，阿莉西亚正站在一辆摩托车旁，见伊迪丝走过来，递给她一个头盔，很帅气地扬起下巴，“上车。”
    伊迪丝也没问这摩托车是从哪来的，她戴上头盔，坐上这辆摩托车，车子没有直接开去机场，而是绕到了另一个街区，在瑟瑟寒风中，她大声喊道：“阿莉西亚，我们要去哪里？”
    “你跟着我来就对了！”阿莉西亚头也没回地回道。
    摩托车飞驰在米兰的午夜街道中，很快停在了伊迪丝白天到的地方，那个色魔摄影师的工作室外。
    阿莉西亚摘下头盔，她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神秘兮兮地对伊迪丝说道：“伊迪丝，你肯定没见过这玩意，我们拿这玩意来吓吓那个家伙！”
    伊迪丝愣了下，借着路灯的灯光，她看清了阿莉西亚口中神秘的玩意，那是一串中国鞭炮，她脱口而出道：“我知道这个！中国的鞭炮，我玩过！给我，给我，我来吧。”
    “真的？你会玩？那太好了！”阿莉西亚眼中带着惊喜。
    她把鞭炮递给伊迪丝，重新戴上头盔，然后在路边挑选了一块称手的石块，“我把他的窗户砸了，你接着扔鞭炮，炮火？随便是什么，扔进去，知道了吗！”
    “好的！我知道了！”伊迪丝一手拿着鞭炮，另一只手从口袋中拿出打火机。
    两人面对面，阿莉西亚做着口型，一、二、三，她往后退了几步，用全身的力气将石块扔进了二楼，那间工作室里立刻传出男人烦躁的骂声。
    “是哪个缺德的家伙！”
    他的话音刚落，伊迪丝点燃了引线，火星顺着引线往上烧，她将鞭炮投掷了上去，没过一会，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了起来，浓烟滚滚，伴随着红纸屑飘出，她们能清晰地听到工作室里的人惊恐的叫声。
    工作室里的人听到声音立刻趴在地上，双手抱头，大吼着。
    “是枪战吗！”
    “救命！是不是黑手党在火拼！”
    “为什么有那么大的烟雾，是第三次世界大战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尖叫声此起彼伏，伊迪丝和阿莉西亚因为这个恶作剧，弯着腰哈哈大笑了起来，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外国人！
    鞭炮放完后，阿莉西亚骑上摩托车，伊迪丝坐到后面，抱着她的腰。
    那个色魔摄影师从楼上跑了下来，他追着两人的摩托车，大喊着：“站住！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伊迪丝单手扶着车后座，转过身，另一只手朝他竖了个中指。
    摩托车一路超车赶往机场，伊迪丝和阿莉西亚发出欢快的笑声，她们把赶飞机当成兜风，大喊着“超过那车！超过那车”，等超过之后，她们尖叫起来，迎着寒风，像是能忘掉一切烦恼。在这一刻，朋友间的距离拉近了。
    在登机最后一刻赶上了飞往巴黎的飞机，两个人坐下后倒头就睡。
    下了飞机，依旧是凌晨，伊迪丝得去经纪公司的巴黎分部报到，阿莉西亚则有其他安排，两人在市区分开。
    伊迪丝先去了经纪公司，经纪公司让睡眼惺忪的她赶紧去chanel试镜，于是在凌晨4点，她又打车去chanel的工作室，她困得能在走廊站着睡着。
    到了早上八点，还没轮到她试镜，大概有2000或者3000个模特在等待试镜，外行人都能明白chanel代表着什么，而对模特来说，chanel在时尚界的地位摆在那里，代表着high fashion，能走chanel的秀是极其荣耀的，也是最拿得出手的履历。
    伊迪丝等待试镜的时候，在走廊见到了罗维诺，只不过他当时在和其他人攀谈，她不好意思打扰。
    等罗维诺身边没人的时候，伊迪丝才敢上去打招呼，“罗维诺，嗨，我是伊迪丝，我们合作过的。”
    罗维诺推了推眼镜，笑道：“我当然记得，我还没老到得老年痴呆症。”他突然想到什么，朝没走远的男人喊道：“巴斯蒂安，过来这里，你觉得她怎么样？”
    那个名叫巴斯蒂安的男人转过身，他西装革履，眼神锐利，身上散发着权势和冰冷感，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伊迪丝。
    在他走过来的时候，罗维诺小声对她说道：“巴斯蒂安是chanel的创意总监。”
    伊迪丝的心立刻收紧了，她紧张地看向对方，并且感激地看了一眼罗维诺，罗维诺这是在向chanel的创意总监推荐她。
    第18章
    伊迪丝听乔治亚说过，但凡是在行业内颇有成就的模特，在这条成名路上最至关重要的不是外表，不是台步，不是硬照实力，而是运气。
    哪怕有模特美若天仙，没有伯乐赏识，一样是郁郁不得志。时尚界火过无数个“根本就不是标准审美”的模特，只要有设计师，摄影师，创意总监喜欢她们，她们在这条路上就会一帆风顺。
    而摆在她眼前的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模卡。”巴斯蒂安用英语低声说道。
    他的声音很低沉，很有磁性，伊迪丝反应迅速地递上她的模卡和相册，在巴斯蒂安翻看她的照片时候，罗维诺在一旁指出哪几张是和他合作的，最前面有几张黑白系列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孩有着东欧人立体的脸庞，气质沉静忧郁，眼神中透着茫然。
    “这是我们第一次合作，她最晚一个来，深夜在我锁门的时候，她跑过来试镜，她对我说，她刚来米兰一天，不熟悉路，迷路了很久才找来。”
    “所以你给了她一个机会。”巴斯蒂安接着他的话说道。“你太心软了，罗维诺。”
    他翻看着相册，这里面有伊迪丝不同风格的照片，那张抽烟的照片给他留下了印象，冷漠脸，不羁和无畏的气场吸引了他。
    巴斯蒂安看完模卡，递还给她，没有说任何话，伊迪丝有些丧气地想到，她可能没机会了。
    她歉意地看向罗维诺，她浪费了他的一片好心，罗维诺却投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巴斯蒂安用英语慢慢说道：“过来试衣。”
    她的眼眸一下子睁大了，这就是说……她得到了这位创意总监的赏识，罗维诺朝她眨眨眼，笑着说道：“他喜欢你这类型的模特，你的出现会颠覆现在的审美。”
    仿佛是被一块从天而降得馅饼砸中，伊迪丝还处在惊喜交加之中，她感激地看向罗维诺，“谢谢。”
    罗维诺摊摊双手，他无辜地看向伊迪丝，“我可什么也没做，我只是恰巧遇到合作的模特而已，得到这个机会的是你自己，伊迪丝，是你的长相，气质，表现力得到了他的青睐，所以快去吧。”
    伊迪丝抑制住激动的心跳，跟上了巴斯蒂安的步伐，她跟着他来到了工作室内部，在一排排架子上摆放着这场高定秀的秀服，身穿白色制服的高定手工工坊工作人员正在对秀服细节加紧赶工，一针一线全部都是手工。
    巴斯蒂安站在架子前，他又侧头看了看伊迪丝，他冷漠地说道：“脱衣服。”
    伊迪丝反应过来，将大衣脱掉，大衣里面只穿了件合身的黑色t恤，黑色牛仔裤，贴身的衣服将身体曲线完全展露出来，勾勒出她清瘦的身形，她的腰很细，胯也很窄，从锁骨到脚踝骨都透着一股精致的美感。
    巴斯蒂安抬起手握住她的下巴，仔细打量着她的脸，那只手很冰凉，但伊迪丝没感觉到不妥，他的目光不带一丝性欲，而只是单纯地在思索她适不适合成为chanel的模特。
    巴斯蒂安放下手，将一套长度及膝的斜纹软呢连衣裙递给她，又转身用法语对一位工作人员喊了声，那位工作人员带着伊迪丝来到更衣的地方，只是用一块黑色幕布隔开的小空间，在幕布外面能看到其他人的脚，大秀开始前，所有人都是忙忙碌碌的。
    当她身处这种环境之后，伊迪丝顾不上害羞别扭等情绪，她是个模特。她很快换上了这套白色斜纹软呢连衣裙，当她拉开幕布走出来后，巴斯蒂安正站在前方，单手扶着下巴，和造型师在沟通着。
    他看到伊迪丝走了出来，她长长的浅金发垂在胸前，奶白色的肌肤，浅蓝色的神秘眼眸，清瘦的身材将这套连衣裙的典雅完全诠释了出来，气质典雅静谧，与此同时，还有一股扑面而来的海洋气息，令人眼前一亮。
    她不像新人模特那样怯场，镇定自若，无所谓是不是她装出来的，巴斯蒂安点点头，“试着走一段台步。”
    伊迪丝不敢有丝毫大意，她往前走了一段，步伐慢悠悠，一步三转，动作充满女人味，眼神平视着前方，在墙壁前转了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