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泽笑道:“他就是这么个人,您又没说错,我怎么会见怪呢!”
孟平笑着挠挠头,还是有些尴尬。
恰巧,小孟氏带着女儿巧云从山上回来了,娘俩今天收获颇丰,巧云拎着大篮子赶紧跑过来邀功。
“爹,你看,我和娘采了好多蘑菇,还有小笋,蕨菜和艾叶,可以吃好多顿了!”巧云欣喜地举着篮子,递到孟平的跟前。
孟平摸摸巧云的头,“我大闺女真能干!”
孟泽打量着巧云手里的篮子,指着绿色的叶子问道:“这是艾叶么?炒着吃苦不苦?”
巧云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女孩,听见孟泽这么问,便笑了起来,“阿泽哥怎么连艾叶也不认识啊?艾叶可不是炒着吃的呢,是用来做艾叶粑粑的。”
跟上来的小孟氏听到这话,训斥女儿,“死妮子,怎么说话呢,你阿泽哥是逗你的,怎么可能不认识艾叶!”
巧云被母亲一训斥,立刻拘谨起来。
孟泽摸摸小姑娘的头,笑道:“巧云没说错,我确实不认识呢,也不知道艾叶可以这么吃!”
小孟氏见孟泽不生气,提着的心就放下了。万一巧云得罪了公公看好的人,她这个当娘的肯定又要受婆婆的气了。
“这艾叶粑粑好做得很!”小孟氏热情地介绍起来,“把艾叶泡水里,去掉苦味,再用热水焯一焯。这之后挤掉水分,剁成碎末,同糯米粉混在一起,揉成团子。觉得苦的,可以往里搁点儿糖!”
“原来是这样,那我回去试一试!”
小孟氏见孟泽这样说,干脆利落地从篮子里抓了一捆艾叶,又提了一串蘑菇,递给孟泽,“婶子这有现成的,你拿回去照着做就行。这蘑菇,你也拿回去尝尝鲜!”
孟家还没分家呢,一大家子要吃要喝,每日的饭食只能做到饱腹,丰盛却是不能的。因此孟泽不太愿意要小孟氏的东西。
孟平出来劝:“你婶子给的,就拿着吧。都是山里的东西,不值什么。再说,我们也没少拿你的东西。”
话说到这份上,孟泽再拒绝,就显得有些矫情了,于是大方地接了过来。
只是,这蘑菇刚到手上,孟泽就觉得不对,再仔细一瞧,脸色就变了。
“怎么了?”孟平问道。
“这里面有毒蘑菇!”
“毒蘑菇,怎么会呀,这些都是我常采的,以前吃也没问题呀!”小孟氏回道。
涉及到人命,孟泽也顾不上行为妥不妥了,他把两个篮子都翻了一遍,将有毒的蘑菇挑了出来。
“这些不能吃,要么找个地方埋了,要么扔灶膛里烧了!”
“这里有些是我采的,为什么不能吃啊!”巧云插进来问道。
“蘑菇有毒无毒并不是靠颜色来辨别的。就比如这朵蘑菇,颜色洁白,闻起来还有清香,看起来无害,但这个确实有剧毒的毒蘑菇,不能吃。事实上,有菌环的蘑菇,”孟泽指着蘑菇伞盖下那一圈白色的环,“就是这样的环,最好不要采,绝大部分都是有毒的。”
“这么厉害!”小孟氏也吓了一跳。
“哎呀,那我在山上的时候,看到香莲也采了,她当时还跟我抢来着!”巧云有些惊慌。
“这可是出人命的大事,得赶紧去通知他们才行!”孟平抬脚就走。
“哎,你等等!”小孟氏赶紧追了上去。
“这事儿还是我去说合适,招弟性子拧,你一个大男人去说,怕她不会信。再说,”小孟氏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孟泽,“他刚才连艾叶都不认识,却说这些蘑菇有毒,我总觉得这话有些不大可信!”
孟平可不像孟固那么圆滑,听到自己媳妇这么一说,眼睛一瞪:“你们这些妇人,一天天都在想些啥?人家好心告诉我们蘑菇有毒,你还要怀疑人家。有什么好怀疑的?若他说的不对,我们不过是少吃几口,若他说得对,这就等于救了我们一大家子的命。几口吃的和全家的命比起来,你选哪个?”
小孟氏起先觉得委屈,后面被孟平连珠炮这么一吼,倒是清醒了。
“相公说的对,是我想岔了!”
俩人赶到武家,武月娇和武春莲两姐妹正在收拾今天采的山货呢,其中,就有孟泽指出来的毒蘑菇。
小孟氏赶紧让两姐妹把毒蘑菇挑出来,又把武氏叫出来,把事情跟她讲了一遍。
“真有毒?”武氏有些不信,这毒蘑菇一扔,能吃的就没剩几朵了。
“真有毒!我家的都扔了,你也扔了吧,左右不过是几口吃食,犯不着冒险!”小孟氏耐心劝道。
“你是咋知道有毒的?”武氏继续问。
小孟氏没想其他,如实相告,末了再三叮嘱道:“得赶紧处理了,别留着!”
武氏点点头,小孟氏见话已经带到,就转身同孟平回家去了。
第74章 人要作死挡不住
小孟氏夫妻走后,武氏思考半刻,让武月娇把那半篮子蘑菇处理掉,随即便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哪知道她前脚刚出门,武老太太和武老爷子探望亲戚回来了,看到武月娇手里提着一篮子蘑菇准备出门,武老太太当即不高兴了。
“这是要干啥?我才一天没在屋里,你们就把东西往外搬。若是我多出门两天,这个家都要被你们搬空了。赶紧的,给我放回去!”
说完,武老太太犹自不解气,转头又对武老爷子说道:“我早就说了,大牛这媳妇要不得,吃我们家喝我们家的,只生了两个不值钱的丫头片子,还老往娘家搬东西,早该休了!不信你看看,这都做的什么事儿!”
武老爷子到底是个男人,对这些事儿倒也不大在意,因此含糊地说道:“不过是一篮子蘑菇,值得你这么吵吵嚷嚷么?”
权威被挑衅,武老太太当即跳了起了脚,“又是这话,我这到底是为的谁!这个家是我一个人的?”
武老爷子被老妻缠得烦,于是把怒气发泄到两个孙女身上,“还傻站着干什么?快给你奶奶赔罪!”
武月娇很委屈,“这蘑菇不是要送给舅舅的,是要倒掉的,奶奶不知情也就算了,张口就骂,还要休我娘,我赔什么罪!”
武老太太听了,火气上来了,抓起院子里的扫帚就打武月娇,“我打死你个败家精,这么好的蘑菇,白白倒掉,我武家真是倒了血霉了,娶了个偷油的婆娘回家,又生了个混账孙女!”
武月娇到底大一些,躲开了,武香莲人小腿短,被武老太太的竹扫帚抽得哇哇直哭。
武家鸡飞狗跳,很快就引来了一大堆人。武氏和武大牛也被人叫了回来。
“娘,这又是为的啥?”武大牛拦住武老太太,将她手中的扫帚夺了下来。
武老太太一边喘气,一边指着武氏,“今天要不把这个婆娘给休了,我就一头撞死算了!”
武大牛也急了,“这好端端的,提这些干嘛,招弟她啥事也没做啊?”
“我呸,你到底是眼瞎还是心瞎!”武老太太用脏污的指甲戳了戳武大牛的额头,“你媳妇都快把家搬空了,你还护着她!”
武大牛听到这话,看向武氏。
武氏心一凉,这些年她心里一直憋着气,今儿个当着这么多人,这死老太婆又嚷着要休掉自己,她也不想再窝囊地过下去了。
“我又往娘家搬什么东西了?”
武氏指着倒在地上的篮子,得意地说:“这不是!要不是我及时回来,恐怕东西已经送出门了!”
武氏还未说话,武月娇冲了出来,“娘,我说了这蘑菇有毒,要倒掉,奶奶不信,非说是我们骗她!”
“还说谎,这蘑菇好好的,有啥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小心思,我武家的东西,哪怕是喂狗,也不能便宜哪些个白眼狼!”
“娘,你胡说什么呀!”武大牛忍不住叫了起来。
武氏咬着牙,拼命把眼里的泪给憋了回去,“这蘑菇有毒,还是小孟氏亲自过来跟我说的,叫我不要糊里糊涂吃了,误伤人命。你既然不信,捡回去就是!”
武老太太不信,“睁眼说瞎话,蘑菇有毒没毒,我还不知道。还拉上里正家的人,也不害臊!
“话我已经说明白了,您爱信不信,今日这么多人在这里,就让大家做个见证,这日子我也不过了,您要休就休吧!”武氏说完,扔下手里刚洗的衣服,转身就走。
武大牛急了,赶紧过来拉人,劝道:“我娘她就是这个性子,你和她计较啥,认个错就过去了!”
“嗬,”武氏冷笑一声,“这么些年了,你两头当好人,也不嫌累?说我生不出儿子,让你家绝了后。那又是谁大冬天的,不顾我怀着身子,进山给你们挖冬笋受了寒,流掉了三月的男胎。说我偷东西接济娘家,当年你患急病,眼看就救不活,又是谁掏空家底,买了人参给你续命。现在我娘家败落了,我想借点儿银子给我爹娘看病,你娘手里攥着银子,一个铜板儿都不给我。还说我家白眼狼,到底谁才是白眼狼!”
周围邻居本来是看热闹的,没想到听到这样的秘辛,看武老太太的眼神就变了。
武老爷子是个好面子的,当即冲武大牛吼道:“愣着干什么,你媳妇疯了,赶紧拉回房里去!”
武氏哪能让武大牛抓住,一闪身走到院门外。
“姓武的,若是你条汉子,就把休书写了。从此以后,哪怕是我吃糠咽菜,为奴为婢,也不上登你武家的门!”
武氏说完,甩手往娘家走了,武月娇和武香莲紧跟着追了出去。
武大牛还是头一次见武氏这么决绝,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娘,不就是一篮子蘑菇么,你弄这么多事干啥?”
闹成这样,武老太太也有些心虚,然而嘴还硬得很,“你这媳妇就是欠教训!”
武氏走了,热闹也没得看了,人群渐渐散去。
有人见武老太太把那篮蘑菇提进屋里,忍不住说道:“你媳妇说着蘑菇有毒,我看还是扔了吧。”
武大牛也劝武老太太扔了这蘑菇,哪知道武老太太不听劝。
“你耳朵根子怎么这么软,你媳妇说啥就是啥。这蘑菇能吃不能吃,我还不知道。”
武大牛说服不了自己的娘,也只得随她去了。
武氏走了,家里没人做饭,武老太太只得亲自上阵。就这,老太太又把武氏和两个丫头骂了一遍。
因为家里少了几张嘴,武老太太觉得是个好机会,切了一小块腊肉,合着蘑菇一块儿炖了。
说起来,武家也有半个月没见荤腥了,因而,菜上桌的时候,武老爷子和武大牛的眼睛都亮了。
“好香!”武大牛叹道。
武老太太满意地看了他一眼,“吃吧吃啊,馋不死你!”
武大牛嘿嘿一笑,举着筷子夹菜吃,一家子都把武氏的话忘到了脑后。
第75章 死马当活马医
孟泽是第二日上午才知道,武家吃毒蘑菇死了人。
当时,魏霆均刚从镇上回来,在跟他说跟踪孟大有的事情。这孟大有,先是去镇上的医馆找大夫接了手,随后进了一家杂货铺。
魏霆均跟周围的人打听,才知道这家杂货铺的主人姓罗。铺子开了好多年了,生意不好也不坏。
杂货铺后面是一座两进小院子,前一进的院子里堆着各式杂货,做仓房用,后一进才是罗家人生活起居的地方。
罗家人口简单,两个大人两个小孩,另有伙计一个,做饭婆子一个,粗使丫头两个。因为是白天,屋里人进进出出,魏霆均并不好潜进去探听。
幸好,孟大有很快就出来了。魏霆均跟着他,见他进了一家小客栈,要了一间房,就趁机潜入隔壁的空房间等候着。
没多久,那个姓罗的掌柜就进来了,俩人关好门,进屋交谈起来。
从俩人的低声争论中,魏霆均发现,原来这罗掌柜竟然是孟大有的共犯,俩人手上都沾了血。而被杀的对象,跟孟泽推测的一样,是个携带了大量金银宝物的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