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开学了以后,初中也开学了,夏越和康世鑫搬到了专属于初三的顶楼,桌椅上都落了一层灰,返校的当天就是先大扫除了一遍。
这个顶楼对于安桥中学历代的学生都有着不一样的感觉,当他们没有进驻顶楼的时候,就经常会仰望这里,因为这儿是属于初三高年级的地方,平常要不是老师派遣,一般低年级的学生都不敢上来。
而等他们都变成了初三的学生,也搬进顶楼上课的时候,就会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倒还不如从前好了,因为每天爬楼梯还得多爬一层。
刚一开学,初三一班就进行了座位大调整,老师将夏越身边,学习成绩一直在中游阶段的康世鑫安排到了第一桌,夏越则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但是同桌换成了袁尚。
这个一直都挺特立独行的混血儿,学习成绩不错,英语更是跟玩似得,唯独语文不是很好,而夏越虽然成绩也挺好,语文作文还得过奖,但是明显能看出来英语是弱项,老师的意思是,这两个人坐一起正好可以互相补一下。
他们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年轻女人,资历在安桥中学算是很深的,她知道夏越跟孟怀远是邻居,两个孩子的关系特别好,就经常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上念叨,希望夏越明年中考的时候,也像孟怀远似得,给她拿回来个中考状元。
夏越听得浑身不自在,觉着压力有点大,他当初仗着重生开了点小挂,跳了两级,而且学的也还算不错,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虽然如此,他想要考状元还是有差距的。
康世鑫离开夏越很沮丧,他的新同桌是个老实巴交的女声,名叫韩旭,平常不太爱说话,在班级里甚至有点挨欺负。
夏越其实对这个韩旭的印象很深刻,她家住在安桥头那边,小时候妈妈跟别人跑了,她自己跟着父亲长大,因为是家庭的原因,她一直都很懂事,甚至于他父亲每月挣的钱都放在她这里,她平时穿着朴素,也不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喜欢带亮晶晶的发卡,喜欢像大人一样描眉画目的。
这样的女孩子是可爱的,原本应该是受欢迎的,但那时因为当下的院校风气,推崇那种张扬明艳混的开的女孩子,所以像韩旭这样安静懂事的女孩子就不太吃香了。
有的时候,夏越看着他们班的男生去奉承讨好那些咋咋呼呼故意说着满嘴脏话的女生,可是对韩旭却总是投去看不起的模样,甚至有些女生也是这样的。
夏越为这些男生悲哀,因为他们五年以后,就会知道,韩旭身上的品质有多难能可贵。
而对于康世鑫来说,虽然对于新同桌有那么些许的不满意,但是孟怀远走了,让他有些微微的开心,因为这就意味着,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夏越就不用天天被孟怀远霸占着了。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当他每天晚上想邀请夏越来他们家住的时候,夏越每次都拒绝,而且拒绝的理由都是,他晚上要跟孟怀远打电话。
这让康世鑫很不郁,觉着就算孟怀远简直是阴魂不散,从而越发嫉妒孟怀远和夏越的关系好。
至于夏越和孟怀远,他们已经约定好,每天八点的时候两个人会通电话。
孟怀远他们开学之后,没有先上课,而是进行了为期半个月的军训。
高中的军训不是太严格的,但是一整天都在外面晒着,又是站军姿又是走正步的,也够这些年轻人受的。
前三天就有人开始用各种各样的理由请假,这个时候,女同学是最容易请假的,只要简单的又饱含深意的说一声:“教官~~我肚子疼~~~”
教官立马就会给她放假,有些二逼呵呵的男生看见了,也冲着教官说自己肚子疼,但是被教官踹了两脚,罚跑操场两圈,闹出很多次笑话。
“那你累不累啊,早点睡觉吧,学校食堂里的饭吃的惯么?”夏越拿着电话躲在被子里悄声问道。
电话里传来孟怀远低沉温润的声音:“还好,的确有点累,但是这两天已经习惯了,你呢,不是说换了新同桌么,怎么样好相处么?”
“哦,你说袁尚啊,他不太爱说话,我们两个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倒是你呢,刚开学,同学都还和善么?”
“我们班级里都挺和善的,但是听说别的班级军训的时候好像打过架。”
两个人每天就这样说一些平常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半个月一中军训结束的时候,正好是周末,夏越早早的就去他们学校门口等着。
没等多久,他就看着学校的大门一开,陆陆续续的从里面走出许多个身穿绿了吧唧的迷彩服,皮肤黑的跟碳似得少男少女们。
正待他啧啧感叹的时候,突然一个高大挺拔的影子走近他。
夏越愣了,顿时爆了声粗口:“卧槽啊,你们教官哪个军区的,你还能认出来不,走走走咱们找人群殴他去。”
马勒戈壁的,居然把他这么俊秀帅气犹如小白杨的孟怀远,给晒得这么黑!!!
孟怀远失笑,摸了摸自己脸颊:“黑了很多?”
“岂止是很多啊,那是非常多啊!”夏越欲哭无泪,心疼的摸摸他精壮的胳膊,上面的皮肤都给晒红了:“军训吃了不少苦吧。”
“还行,我其实挺喜欢军训的,觉着身体素质好了不少。”孟怀远把自己的胳膊从夏越手里抽出来,然后反手抱住他:“这么多天没看见了,想没想我?”
“想!!!”夏越乖乖的点头,仰头看着那棱角越发分明的下巴。
的确挺想的。
孟怀远显然被取悦了,他一手背着包,一手拉着夏越走到一个背人的地方,然后迅速的在脸颊上亲了一口:“哥也想越越了。”
两个人腻歪了一阵,直到陈泽也出来了才分开。
为了庆祝他们暗无天日的军训结束,三个人跑到烧烤店大吃了一顿。
陈泽还点了啤酒跟孟怀远喝了一点,夏越也想喝来着,但是被孟怀远拒绝了:“小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
夏越无语。
孟怀远喝陈泽如今是觉着自己长大了,话里话外,开始标榜自己是大人了。
而且自从开学之后,夏越有段时间很忙,忙着上学,给康世鑫补习,费劲巴拉想给他的成绩提高一些,还要再陈泽不在的时候照顾陈辉,自己还得让同桌袁尚同学给自己补习英语,他给袁尚补习语文,晚上写完作业还得趴被窝跟孟怀远打电话。
忙的夏越好长一段时间没看见李清然。
李清然也知道他忙,没事的时候并不去找他。
他一天天过的也挺滋润,有时候给冯望料理料理饭局上的事,没事儿的时候,就开着他那小出租车到处跑,连他妈妈知道了以后,都放心不少。
李清然开的出租车是那种没屁股的桑塔纳,别卡车不太好,但是李清然很爱惜,没事儿就去刷刷车保养保养。
有天他又去刷车,可是经常去的那个小作坊洗车场关门了。
“得,劲儿该着咱们去个好地方刷车,跟我这么长时间,让你也享受享受豪华洗车场是什么感觉。”
李清然直接掉头往城市里最大的洗车场走。
到那儿洗车的不说是豪车么,但是大部分也都是当时城市里很少见的高级轿车,李清然的车一开进去,就把人家门口放着的垃圾桶给撞到了。
顿时一个身穿工作服的男人跳出来:“哎呀哥们,你咋往我们垃圾桶上撞啊,就是你不心疼你这个破车,我还心疼我们垃圾桶呢,都给撞掉漆了!!!”
李清然探出头:“哎哟,不好意思啊哥们,我这刚才没看见。”
说着,赶紧出来给人把垃圾桶扶起来。
结果那人鄙夷的扫了眼李清然心爱的小出租,呵呵笑道:“你来干啥来了?”
“洗车啊。”李清然说道。
那人嗤笑:“就你这桑塔纳洗不洗有什么价值呢,砸吧砸吧卖废铁也卖不来二百块钱啊。”
“嘿!!你怎么说话呢?”李清然火了:“咋地桑塔纳不是车啊,又不是不给你们钱,不就是个洗车的么,别说我的桑塔纳了,就是来个倒骑驴给你钱,你也得洗。”
……
大热天的,田青的车跑了一下子灰,这车一直都是司机开着,但是今天司机家里有事儿,跟他请了一天假,所以就换他自己来开,司机一般开车的时候不太精心,瞅着这车都脏的不像样了,也想不起来去刷。
于是今天田青自己开车,就想着来洗洗车,结果车刚开到洗车场,离老远他就看见一个高挑细瘦的小家伙正在跟洗车场的好几个大老爷们对骂。
他顿时眼睛就一亮。
我操!!!
这不那长得跟丫头似得李清然么!!!!
前阵子他在夏越那儿听说李清然去外地了,心里还沮丧了好几天,以至于到最后,他自己都骂自己。
有毛病啊,不就没看见个秃小子么,有什么好沮丧的。
但是没有用,就是他自己呼自己嘴巴子,也不行,还是没事儿就能想起那张雌雄莫辨的脸。
他赶紧把车开过去,下了车一溜烟的跑到李清然跟前,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哎,你还认识我不?”
李清然正跟人吵的活人,一巴掌拍开田青:“都滚,少特么碰老子,咋地,你们这还想动手啊!!!我告诉你,小逼崽子,今儿老子这车就给你这儿洗了!!”
话音一落,洗车场的人冲着李清然骂骂咧咧的:“就你破车扔道上都没人捡,自己找个水管子冲冲得了,还敢到我们这儿显眼。”
说着就要伸手去推李清然,结果手刚伸出去,就被田青一把握住,然后反手一拧,顿时嘎巴一声,骨骼错位的脆响传来。
那人顿时一阵杀猪般的嚎叫,田青皱眉,一脚将他踹开:“麻痹的,你一个洗车的你跟谁俩呢?”
说完,他转头冲着李清然扬了扬下巴:“别怕,田哥在这儿给你撑腰。”
田青的模样很霸气,混了十来年黑道不是白混的,身上自带的煞气还是很慑人的。
只可惜,李清然完全没领略到他的霸气,而是一头雾水的挠头问道:“……你谁啊?”
“……”田青无语,伸手在他脑袋上呼了一巴掌:“你他么的不认识我拉?这才多长时间就不认识我了?”
李清然是真想不起来,那天在夜总会黑灯瞎火的,他也没敢仔细看,这会子真认不出来。
田青看着李清然茫然的表情,目光定格在他红润的薄唇上,看上去很柔软的样子,让田青有点口干舌燥。
“你再好好想想,前阵子在夜总会,你跟那个光头打起来了……”
“……啊~~~~~~”李清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田总啊……”
哎!可算想起来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算出来的
秋天来去匆匆,很快就到了冬天,安桥区还是往日模样。
胡同里污水乱倒问题这么多年还是没有解决,一到了冬天,从胡同口看去,从上而下一道污水冰河,并且脏兮兮的什么都有,陈泽家住在最上面,每天陈辉上下学都是打着滑出溜下来的。
这实在是不安全的,所以有人就开始往冰河上倒炉灰,这样人走在冰上就不滑了。
然后安桥区的胡同过道上,就这么一层冰一层炉灰的冻,尤其他们家这边因为挨着安山,所以越往里走地势越高,以至于冰河冻到最后那就是一座冰山啊,堪称安桥区第一大特色。
夏越小心翼翼的在冰上蹭着小碎步,就害怕哪下摔倒了,倒不是因为他怕疼,而是这冰层太脏了,都是人家里的脏水,里头什么都有,况且他穿着白色的羽绒服,要真摔倒在这儿了,回家一准得挨骂。
其实他们家早就可以不住在这儿了,夏老三厂子里的家属楼分下来了,他家是一楼加二楼的跃层,而且面积也大,差不多二百坪,楼上的三楼四楼是冯望的,全厂就只有他们两家是跃层的,剩下的都是按照工龄加上职位的高低分派的。
冯望是老板,他自己自然是想留多少面积留多少面积,至于夏老三家,全工厂里都知道,冯望跟老夏家亲近,多给他分点别人也拼不得。
夏越是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他们家还能赶上分房子,要知道这种福利分房的制度,国家明年就会出台政策,取消工厂单位的分房制度。
他一直都想不透,冯望这厂子也不是国营单位,没事盖什么家属房啊。
冯望只是笑笑说着:“那块地方也干不了什么,正好盖房子给他们住吧。”
对于冯望的大义,夏越别说两辈子,恐怕八辈子都赶不上。
只是他们家的房子分下来好久了,很多户人家都已经开始装修了,夏妈妈却一直不想往里面搬,因为她在这儿住了很多年了,而且这边还有她的麻将馆,要是让她冷不丁离开这边,她还是舍不得。
夏越深刻的明白自己妈妈的矛盾,这种矛盾就像是所有人对自己国家的感情。
这种感情就是,他们自己可以每天抱怨国家一万遍,但是到了国外,只要有外国人说自己祖国一句不好的那都是要拼命的。
所以即便安桥区破的不行,而且一到冬天就脏水冻成冰山,可是安桥区的人对这里还是有着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