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什么?”
“你家的事情。”易槐抿着嘴唇,目光深深的看着安放。重复了一遍。“谈谈你家的事情
安放原本还是放松状态,听到这句话,整个人紧绷,目光带着诧异落到易槐身上随即又落到了蓝臻身上。
安放的表情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
易槐抬手在安放脸上掐了一下,强迫他转过脸来,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想谈吗?”
安放眉心紧缩,易槐已经知道了答案。
“我在外面,如果不想说下去了,就叫我。”
安放没有说话,易槐出去了。
秦天成站在门口,看到老板过来,低下头:“抱歉,老板,我没有拦住安先生。”
“不关你的事情。”易槐回头看了一眼没关拢的办公室门。目光深邃。
事情还要从前几天安知意的离开,和安放的避而不谈开始说起。
安放和安知意是兄妹,势必意味着安放和狮国那个赫赫有名的斯曼家族有所牵扯。可是没有任何人听说过斯曼家族的少爷是踏入娱乐圈的安放,安放的个人资料里也没有和这些相关的任何蛛丝马迹。
加上安知意诡异的态度——安知意可是一直在斩断安放的所有后路。
她甚至想要在易槐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可是她想错了的是,易槐全心全意的相信安放,哪怕安放对他有所隐瞒,易槐也绝对不会产生怀疑。
因为两个人感情的出发点是对于彼此的爱情,不牵扯到任何物质,易槐也相信安放不会有所图谋。安放这么骄傲的人,他想要什么,从来都是不假思索的直接说出口,而不会藏着掖着
只要安放对他是真心的,其他任何事情,易槐都可以不去在乎。
正因为对安放保持着绝对的信任,易槐才没有在安知意似有若无的挑拨离间之下对安放产生任何不信任的情绪,也没有失去理智。
所以作为旁观者,易槐才能看的清晰透彻。
而且,安知意不知道的是,第二天,蓝臻来了易氏。
蓝臻的身份并不简单,他出于某种立场,把所有他知道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跟易槐说了。安知意手里的那个筹码,也不复存在。
易槐从思索里回过神来,“安放知道了真相也好。”
“可是安先生的身份……”秦天成依旧有一丝顾虑。
“安放就是安放,没有什么身份。”易槐的表情淡淡的,波澜不惊的看了秦天成一眼。
这位战战兢兢跟在易槐身边这么多年的秘书立马低下头去:“我知道了。”
易槐目光幽深的落到没有关紧的办公室门上,表情淡然。
——办公室内
“你,到底是谁。”安放寒着脸望着蓝臻,因为是混血的原因,竟然有安放这么高,以至于让人忽视了他的年纪其实并不大,蓝臻今年不过刚成年。
“我一直在等你问我这个。”蓝臻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他抬起手,在那双与安放如出一辙的桃花眼上摸了一下,少年的五官很精致,仿佛是上帝精心打造的艺术品一般,他抽回手,
露出个淡淡的,仿若桃花盛开的笑容:“哥,你把我忘了吗。”
听到这一声称呼,安放心里如遭雷击,不敢置信的望着蓝臻的脸,脑海里却随着蓝臻这一声“哥”而回到了很多很多年以前……
第155章 放放别怕
“珍,这个孩子又打伤了侍女,我知道你疼爱这个孩子,可是,他太不乖了,他不认同我,我很苦恼。”
“戈尼亚,如果你还在乎我,请让他留下来。”
啜泣的女声从房间里传来,随后,又是男人低沉粗犷的声音:“珍,请不要说这种话。你知道,我比任何人都在乎你。”
他叹了一口气:“好吧,希望我们的爱能够感化他。”
精致漂亮的少年站在门口,无比厌恶的听完这一切,胸中翻涌,难受的想吐,他死死掐着手,愤怒让他表情狰狞。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于,他无法忍耐下去,猛地朝着外面跑去。
缩在楼梯间另外一个小孩子犹豫了一会儿,迈动小腿快步跟了上去。
稀薄的雾气带着绝望的味道,他独自一人站在这漆黑的雾气之中,黑色的天幕之下,他孤独的影子被无限拉长。他有一双好看到极致的桃花眼,一眨一眨,碎了漫天星河。
“哥……”小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少年漠然回头,扒拉在门口白色罗马柱前小小身影嗫嚅的望着他,这孩子也有一双同他如出一辙的眼睛。
看到这双眼睛,少年冷漠的脸上仿佛覆盖一层寒霜,宽大的衣服挂在他瘦弱的身上,风吹起他的衣角,哪怕在夜幕之下,依旧能看清楚他的瘦骨嶙峋。
“哥。”那孩子小心翼翼挪动着小短腿往他这边靠近。
“离我远点!”
他厌恶的皱起眉头来。
孩子眼中蓄满泪水,有些委屈的眨巴着一双眼睛茫然的望着他,“……哥?”
“不准叫我!我不是你哥!”
“可是、可是……可是……”孩子委屈极了,为什么要这么说,他就是他的哥哥呀。
“你们都让我觉得恶心。”少年冷冷的扬起嘴角,他决然的朝着这座深不见底,仿若大张开嘴的怪物一般的古堡里走去,孩子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
天太黑了,孩子走路跌跌撞撞的,不小心被地上的小石头给绊倒了,眼泪从眼睛里涌出来,他却不敢哭出声。他无助的趴在地上,而他的哥哥,并没有等他。
清瘦的背影最终隐匿在夜色之中,孩子伸出短短的手,徒劳的想要抓住什么,然而生长在手掌之上短小的指节只能抓住稀薄的空气与雾。
“你想起来了吗?”蓝臻那双眼睛里盛满了哀伤,静静的看着安放。
安放的表情依旧冷冽,没想到以前那个只知道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叫哥哥的孩子长大了。
“哥!”
“不要叫我哥。我不是。”安放冷淡的别过脸去。
如果说岁月给安放带来什么改变,那就是他不会如同少年时声嘶力竭的嘶吼。
压抑的空气险些让他缓和不过来,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蓝臻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他楞了一下,随后飞快的跟了上去。
易槐说在门口等着,果然没有离开。
门被拉开的那一刻,两人同时看过去,安放对着他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却依旧没有过分表现出情绪,声音轻轻的,和往常无异:“今天翘班好不好?”
易槐把人揽在怀里,安抚性的摸了摸安放的耳朵,安放难受的靠在易槐肩膀上,他不肯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脆弱,易槐就用身体把他的表情全部挡着。
“好。”
秦天成立马拿着钥匙去开车。
蓝臻欲言又止的看着他们,易槐不冷不热的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蓝臻那双桃花眼里盛满了泪水,他望着易槐和安放的离开,仿佛八岁那年,看着安放离开一样,手掌之上修长的骨节凭空抓了一下,哪怕十年过去了,他依旧,什么都抓不住。
车厢内的安静让人心里头发慌,安放颓废的放软身体靠在椅子上,脑子里空白一片,乱七八糟的事情在脑海里冒出,盘旋,又消失不见。
仿佛还是父亲死去那年,他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白色的墙壁和床单,还有父亲白色的脸。
那无尽的绝望如影随形,迫使安放整个人不可控制的颤抖了起来,手突然被人捂住了。对方的手很热、很烫。
“放放不怕,有我。”
易槐的声音罕见的带上了温柔,甚至叫出这么亲呢的称呼。
他低沉又磁性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安放紧紧的闭着眼睛,抖着嘴唇。易槐吻上他的眼睛的时候,连眼球都在不安的颤抖着。
他突然想起安放曾经说过的林迟青,说过这个男人拉离颓废无趣的伪装生活,这个男人曾经拯救他于自我否定的深渊。
易槐设想过,关于过去,应该是不太愉快也不太让安放想要回忆的,但是他绝对没有想过,那些回忆足够把他骄傲的小孔雀给打败在地。
安放轻不可察的“嗯”了一声。
现在的环境太不好了,易槐一只手仍然紧紧牵着安放,另外一只手则控制方向盘,很快,两人回到了龙华的家。
打开家门的那一刹那,安全感和易槐男性的味道包裹着自己,紧绷的神经陡然放松下来,这个时候,安放看起来才正常了一点,他坐在玄关处的椅子上,易槐屈膝,给他把脚上的鞋子脱下来,又给他穿好了拖鞋。
这才拍拍安放的小腿肚子:“去客厅坐着,想吃点什么,要吃草莓蛋糕吗?”
“不要。”安放摇了摇头,低着头看着易槐,他的手贴在易槐的额头上,这样一来,易槐就不得不稍稍抬起脸和他对视。安放低下头去,两人嘴唇贴着嘴唇,开口说话的时候淡淡的热气在两人交缠的唇间流转:“有你真好。”
易槐把手放在他的后背上,两人抱了一会儿,安放像是恢复过来了一样,晓得这个姿势易槐有点难受,他便先松开了易槐。两个人坐在沙发上。
安放抱着一个枕头,像是在回忆,易槐也不着急,只要安放愿意说,他就愿意等。
“我都快忘记他了。”安放露出个自嘲的笑容。桃花眼里一闪一闪的:“蓝臻,他都长这
么大了。”
安放顿了顿,侧头去看易槐,“安知意来找你了吗?”
易槐平静的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安放嘁了一声。
“安知意,蓝臻,和你是什么关系?”
“你想要知道吗?”安放挑着眼尾去看易槐,看不清楚神色,也看不懂他眼神里的深层含
义。
易槐也不着急,只是静静的看着安放。
沉默了一会儿,安放开口:“你还记得那副画吗?”
“当然。”安放一出口,易槐就知道说的是什么。
“那个是,我想那个应该是大一,或者什么时候,总之就在那一段时间里。那时候我刚回 国没有多久……”安放说到一半,突然失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如何去说父亲的死亡,又如何去说母亲的背叛。就像是一团缠在一起乱七八糟的毛线球,可是他找不到一开始的那根线。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易槐。”安放嘴唇抖了抖,怀里抱着的抱枕无意识掐紧,表情迷惑的望着易槐。
易槐的目光一顿,他从来没有在安放脸上看到这种茫然的神色,他骄傲的小孔雀,被他捧在手心里,任由他一点点渗透自己的生活,任由他骄纵恣意。所以,易槐从来没有在安放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
被关押在心里的情绪是猛兽,骤然间破栅而出,一下子就压制不住了。安放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很糟糕。很糟糕的一段时期,很糟糕的事情。”安放找不到形容词了。
“没关系,不要着急,慢慢说。”
“那就先从安知意说起吧。安知意和蓝臻与我同母异父,他们是血脉相承的姐弟。”易槐心里头划过一抹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