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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我一笑:“好,且让我领教领教。”只见蒲先生目光忽变得锐利无比,他左手斜握长弓,右手自袋中摸出两支箭,夹在手中。
    “哦,果真连珠箭。我可要好好瞧瞧。”我笑道。
    “飞,听你口气似乎见过?”蒲先生惊问。
    “见过,”我笑答,“当年师父曾教我枪打箭翎。在他失踪前不久,为教我以凤抬头和梨花摆头两式打落连珠箭,师父竟亲自举弓发连珠箭射我,害我险些丧命。”
    “难怪你与魏槐兄二人切磋时屡下杀手,原来是一门师徒尽数如此。”蒲先生苦笑道,“不过你且看我这一招。”说着,蒲先生将其箭搭在弦上:“百步已将近。”
    我探头去烟墩另一侧查看,只见两个海贼正高举火把飞逃,一人高声叫道:“升起全部三座,请郑大人即刻出兵!”话音未落,只听“嗖嗖”两声,两梭黑影飞取二贼。再看时,两贼应弦而倒,火把丢在地上。
    “此是神技!”我笑道。
    随一阵马蹄声,来路传来一声高叫:“蒲先生勿射!是我魏槐!”循声望去,只见槐兄挺枪纵马,沿途飞奔而来。我和蒲先生两人见此,一同出了烟墩与槐兄招手。
    槐兄飞马近前,一抱拳道:“村中海贼已遭剿灭。走漏的两贼,我方才也在来路见着尸首。此战,是我等大获全胜。飞兄,蒲先生,多有劳。”
    “哪里哪里,此是槐兄之功。”我与蒲先生连连拱手道。
    槐兄道:“不言其他,飞兄,方才楼梯上斩贼之人,果是李村混入海贼内应。我与他盘问,已了然引海贼来此接引之法。时间紧迫,我等明日出发如何?”
    “就依魏槐兄所言。”蒲先生颔首道。
    “好。二位何不与我先回客栈,听海贼中内应武仲业,将贼寇情形说个一二?”我与蒲先生点头称是,便骑了马,随槐兄同回客栈。
    行至客栈门前,只见一男子浑身血污,早在此等候。他见我三人归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拜道:“恩公且受在下一拜!”话音刚落,只见四下街道闪出众多循声而来的百姓,将我三人围拢,伏倒便拜。我三人见状大惊,忙跳下马将众人扶起,好言抚慰。
    槐兄将为首的男子扶起,道:“仲业无须多礼。时间紧迫,还当说明海贼情形为先。”
    武仲业抱拳道:“三位恩公请往客厅落座。我方才差人搬去海贼尸首,又打点了些伙食为各位恩公充饥,请进。”
    我三人拱手称谢,又与四下百姓作揖告辞,便随武仲业进门,寻张宽敞餐桌落座。这时,只见本在客栈中清扫的一众村民又纷纷围上前道谢。我三人正欲答话,武仲业早起身,作揖道:“诸位美意恩公心领,然还请暂且免礼,莫误恩公休憩。”一听此言,四下村民方才诺诺而退。
    “仲业,且与我等说来登岛之法。”槐兄单刀直入道。
    “海贼在东面海上盘踞一岛,与本村以烽火为号。本村码头处,每隔五丈余便有一处烟墩,共三处。升一处烟火,意为借船登岛;两处,意为借船运货;三处,意为紧急求援。”
    槐兄略加思索,问:“仲业,若我三人假借献宝之名上岛,当升一处烽火?”
    武仲业惊道:“此事不难。只是恩公究竟有何打算?”
    槐兄道:“混入海贼老巢,见机焚其船只。”
    武仲业闻言大惊:“此行凶险之极,恩公当慎重!”
    槐兄叹道:“仲业,我三人推定,海贼近日正有攻伐文登之图,故此打算深入虎穴,以见机烧毁海贼船只,困贼岛上以待山东府大军救援。”
    见武仲业骇然不语,槐兄又道:“海贼既有劫掠重镇之图,自然得知此事迟早为朝廷察觉,引来大军讨伐,不是么?”
    “此是当然。”
    “待水贼得手,必全数逃回老巢藏身,或另寻他处躲过风头。仲业,你却想水贼临行时,怎会留下熟知其底细的李村?只怕李村难逃灭口屠戮之祸!何况我三人已在此斩杀守贼,若为海贼所查,岂可善罢甘休?”
    武仲业登时傻眼,唬得说不出半句话。
    槐兄见此语重心长道:“故此,我等方有登岛焚船之谋,以拖延海贼行动。待省府大军来此驻扎讨贼,文登李村两地便皆可保全,岂非上策?仲业,若你有相助之意,只消将海贼底细尽数道来,我等自有计议。”蒲先生趁势搭住武仲业肩头,轻声道:“不妨先自这伙海贼来历说起。”
    武仲业忙点头称是,他略加思忖,答道:“不如我先与恩公道明本家身世罢。本家在李村世代为官,引导百姓捕鱼为生。实不相瞒,本村曾很是拮据,但在我出世,也便是大抵二十五年前,依家父所言,海上纠集了一伙海盗。但这伙海盗极不一般,起初只是袭击过路商船,却从不对本村渔民下手,甚至每逢过节便进驻村中,与本村众民散财共乐。渐渐熟络之后,海盗与本村援助不少渔船渔网,以资本村营生;此外更引商家与本村来往买卖,助本村发迹。”
    “这却蹊跷,”蒲先生问道,“商家既苦于海贼劫掠,又怎会常常来此贩卖?”
    “此事,我曾问过商家。依商家所言,商贩与海盗做了协议,出钱雇佣海盗上船做保镖,全程守护来往船只免受其他海贼之害。”
    蒲先生闻言愕然,发愣片刻又问:“仲业,莫非本村码头,亦是海盗所建?”
    “正是。先生言下之意是?”武仲业疑惑道。
    “果真有人筹划起义!”蒲先生失声惊呼,“这海贼占地、敛财、聚粮、笼人心,分明是划地称王之图!”
    话音刚落,槐兄冷不防道:“仲业,海盗首领可是周姓?”我闻言一惊,见武仲业答道:“海盗首领几人皆是郑姓兄弟,非是周姓。恩公怎突然问此?”
    槐兄颇有深意一笑,道:“不必疑虑。且说本与李村礼尚往来的海贼,怎会堕落至今日这般凶恶模样。”
    武仲业仰面长叹,道:“两年前,海盗不知为何突然翻脸。当夜,海盗趋船进港。因其极少在夜间停驻,引许多村民好奇前去查看。不想自船上跳下海盗手执钢刀,扑向众人便砍,众多村民措手不及,当场毙命。海贼迅速占领李村,设哨阻截四方道路,点起火把喝令本村民众出门跪拜首领,尊称郑大人。那首领耀武扬威,称全村此后须为海盗卖命捕鱼,不从者斩,又威胁若逃离者一律处死。我本村百姓磕头毕,方才放我等回屋。第二日天才亮,海盗又喝令全村出门。我随家父出门,被海盗赶去村口一看,只见村门上吊着两具尸首,首领手指尸首骂道,‘此二人昨夜妄图逃走,已被斩杀。今后若有胆敢再犯者杀无赦,全家连坐。’随后便令手下喽啰威逼众人下海打鱼。其间,有试图划船逃走的,却被乘船监视的海盗乱箭射死,全家投入海中丧命。之后,海盗留下老贼带喽啰在此地监工,其余人回岛上去了。接下两年,再无人胆敢闹事,只得一直忍辱至今。”
    槐兄问道:“仲业,莫非是两伙海贼?”
    武仲业摇头否认:“海盗中不少喽啰我认得面孔,的确是同一伙人。只是不知为何突然翻脸不认人,凶暴至此。”
    槐兄点头道:“好,仲业,接下与我等说明这伙海贼部署如何?岛上形势又是怎生模样?”
    “我只在李村驻扎,从未登岛,故不知岛上情形。曾试向其他海贼探听,据说此一伙海盗有五百人模样。至于本村,如诸位恩公所见,算我在内共有三十人,已遭恩公悉数剿灭。”
    我掐指一算,惊道:“不对!似乎少了九人!”
    槐兄答道:“飞兄勿忧,自飞兄驰援蒲先生之后,我与仲业二人寻着在村口据守的四人杀了。其后将郑柏狗贼首级悬在马前疾呼,众村民方才出门相庆。余下巡逻的两人,果如我所料逃往码头点烽火,被蒲先生杀个正着。”我闻言皱眉,正要开口,却猛想起最后五人当是刚入村时所杀痞子,便不再追问。
    “郑柏是?”蒲先生问道。
    “客栈掌柜。”槐兄道,“在本地驻守的贼头,已遭蒲先生亲手射杀。”
    “这郑柏,喽啰间传言乃是郑芝龙庶子。如今海盗正是由他膝下四子郑如龙、郑如虎、郑如豹、郑如彪所掌管。这群贼寇奸猾残忍,诸位恩公定要小心应付。”武仲业说道。
    “虽未登岛,却不妨说说海贼今早动静。”蒲先生沉着道。
    武仲业闻言大惊:“恩公如何得知?昨夜郑柏命我等今日不放村民出渔,锁在屋内严加看管。今早天才亮,我在屋内窥见海盗大船行至码头,下来五十余人,一律手持长刀。由首领郑如龙率领,列阵出了村子。直到午时,众贼又列阵回村。待到海盗趋船离去,郑柏方才令我等放村民出渔。我见海盗刀上血迹斑斑,不知这群贼寇又祸害哪处!”
    我三人面面相觑,只听槐兄叹道:“是文登衙役。文登众衙役闻风来此讨贼,却被贼寇伏击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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