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梨跳上床,瞅他连半颗脑袋都不露出来,纯白薄被贴在脸上,雕出他的高挺鼻梁和下颚弧度,他撇头闪躲,像是出自米开朗基罗。
可这样不透气会闷死自己,胡梨扯着被子往下拽,被窝里的双手故作抵抗,看似挣扎其实没使什么力气,拉拉扯扯几下就露出了乌黑头发,她噗笑:“我感觉你在欲拒还迎。”
脸还蒙在被子里,静了片刻后慢慢转向她,隔着一层薄被唤她:“狐狸。”
“哎!我在!”
胡梨脆生生地答应,长腿跨上他的下身,一手支着腮侧身对他问道:“梦见谁了?叫得那么夸张。”
“狐狸,你喜欢我哥吗?”
丹凤眼眨个不停,这样突然的一个问题,胡梨被问懵了,这个喜欢怎么说?什么程度?什么意思?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怎么回答?
“你问这个干嘛?”
“你喜欢我哥吧……”
胡梨更听不明白了,她有哪件事哪一刻表现出喜欢陆成坤了吗?左眼向上看去棚顶急速回忆,但回忆几秒后她的答案是——
陆成坤和陆成宥,谁比谁好吃,没整明白。
薄被外有她的影子,天光笼在她的背后,暖洋、温黄。
“我哥真的很优秀,他成熟稳重还内敛,他学习特别好,做什么都不出错,虽然我们俩长得一模一样,但我们俩的成绩天壤之别,从小就是他在我屁股后收拾烂摊子……”纯白的薄被仿佛被叹成了灰白色,被下的声音哽咽,“我哥他那么优秀,他……他怎么能……我是个废物,我死不足惜……我哥怎么能……”
胡梨攥住他的手,那手抖得厉害,隔了一层也能感觉到他的哀伤。
“狐狸,你知道吗,我哥本应该有最精彩的未来,他前途无量,他刚做实习医生就救过很多人了,我哥是我们家的骄傲。”
她躺到他身旁,他的倾诉都送入她的右耳,听他生前过往都细密地编织起来。
“我妈很讨厌我,恨铁不成钢。我哥早我出生几分钟,我出生的时候我妈出了点小意外,小时候她就总说全都是因为我,如果没有那场意外她也不会落下病,爸爸……爸爸也不会嫌弃她,也不会出轨……”
她听到他在自嘲,他的笑里尽是自嘲:“我就是个多余的累赘,如果当初就没有我该多好,我妈不用落下病根,我爸不会出轨,我哥还是我哥,他们一家叁口也能美满过一生。”
“陆成宥,你怎么能这样说?”胡梨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和否定他的话:“哪有妈妈会只喜欢一个孩子讨厌另一个孩子呢?”
她抚上他的肩膀,倾身安慰:“讨厌真谈不上,你还挺讨人喜欢的,我说真的。”
话锋一转,陆成宥出声沙哑:“那你为什么每次都撩我哥,我们俩同时在的时候,你从来不主动撩我。”
话音刚落,胡梨的下巴差点掉到被子上,她总不能说每次都是想撩你,每次都把你哥认成你了吧,她根本分不清两个人谁是谁啊。
没等到她的解释,他继续喃喃:“我妈说我没用,我做什么都不及格,我太没用了。”
在那层被子下,他的自卑都宣溢出来,眼前的影子也轻轻抖起来,她似在笑。
他推开被子,正见她嘴角扬起,眼里明亮:“你有听过有用和无用的故事吗?”
陆成宥抿唇摇头。
“有一天啊,庄子在山林间行走,他看见一棵好大好大的树,但伐木的工人都不砍那棵树,只坐在树下休息。庄子问啊,你们为什么不砍这棵呢?这棵明明枝繁叶茂又粗壮。伐木工人说够直的树干砍下来可以去盖房子,可是它长得弯弯曲曲的,做不了栋梁,也做不了家具,甚至砍下来后连做桌椅都不够直,真可惜。”
胡梨躺回他身旁,一手支起半边面颊继续道:“庄子当然哈哈大笑说,它如果有用,它就不会长到这么大了。”
这棵树因为形态不够好,才得以享尽天年。
无用之用,方为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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