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土狗暴露后曾说“女君救我”,话里的女君并不是指山河镜,毕竟在这个世界,修士成君是实力的代表,但成君有两种叫法,如果是以地名、水域地区的名号命名,例如清河水君,阙山女君,这就是不止有实力,还是有领地的君主。
土狗叫那人女君,那人必然是一方君主,肯定不是在指山河镜,所以在场除了山河镜,那时跟着他们的还有一个女君,这个人八成就是心魔口中找过山河镜的那个女人。而曲清池性格孤傲,向来都是一个人行动,他不会找手下,也不喜欢有手下,所以这女人肯定不是他的手下。
但看曲清池的态度和表现,这事他绝对知情,只不过他没管。
他不止没管,他可能还利用了对方。
而且土狗和那女君的态度也有意思。
她们不是为了杀人来的。
那她们是为了什么而来?
“大概是为搅乱时局。”
似乎看出陈生在想什么,曲清池在一旁插了一句。
陈生扭过头,只见曲清池笑了笑,他轻声说:“很巧,我也是。所以我是知道她们入了楼中,但我并没有理她们,毕竟我们目的相同,我并不介意她们伸把手。”
——这人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陈生了解曲清池的本性,他问曲清池:“你怎么知道赤鸿尊和山河镜在地下?”
曲清池歪着头:“这种事情,有心查就能查到。”
“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为何还要多问,难道上辈子的我很老实吗?”曲清池意有所指,言辞犀利:“难道我现在想做的事,我上辈子没做过?”
陈生哑然。
曲清池见他不语,嗤笑一声:“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有趣?”陈生不懂。
“怎么,你就一点也不想知道,当秘密不再是秘密,当天变了之后,在天底下生活的人会想什么吗?”曲清池说:“我就是想知道,当见不得光的秘密暴露在阳光下,遇见的人会怎么想。”
这与他上辈子做的事确实很像。
而……
“你的决定向来没人能改变。”陈生将碗筷放下,“这些事情可以之后再说,我问你,赵依依是怎么回事?”
曲清池翻看他抄写的经书,漫不经心道:“赵依依?是那个到处找她师弟的女子?”他“哦”了一声,像是刚刚想起来这个人,摇着头说:“她说,她要找她师弟,她就像是飞蛾一样在门外跑来跑去,寻不到火光急的要命。我见她可怜,就告诉她,她师弟并未出来,还在楼内,谁知她会转而求我,向小圣峰的人求玉牌进入。她说,她不会参考,只是进去找人。”
“我看她可怜,于心不忍,于是给了她一个机会。”曲清池说到这里弯起一双眼睛,温柔的表情让人有种春风拂面的舒适,可那双本该带笑的眼睛却像是结了一成冰,让人看了只觉得恐惧,“毕竟,我这人心善,最见不得离别。”
“可她入楼后去了哪儿?”曲清池一边说一边翻开下一页,“——那我就不知道了。我的眼睛只够看你,她又不是我的谁,我没必要将眼睛放在她身上。”
“不过我想,大概是她入楼时幻境乱了,因此她没寻到幻境入口,所以没有跟我们一起出来,此刻……应该还在楼中的某处吧?”他说完这句话,突然抬头看向陈生,语气有几分微妙:“怎么,她的那位小师弟担心了?可惜,现在宁修站在楼顶我不方便入内,不然我就帮他进去看看,省得你为此坐立难安。”
陈生听到这话这口饭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一种微妙的感觉袭上心头,不知为何陈生有些心虚,他放下筷子,想了想,心平气和地说:“若是无事就把人放了,左右不过是两个无关紧要的闲人,他们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你又何必管。”
话音落下,曲清池没有接话。
他姿态优雅,静静看了一会儿经书,像是没听到陈生的话。
陈生耐心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回答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叫他。
听到声响曲清池黑眸转动,长睫向上,他将手中的经书往一旁一扔,明明动作不大却让人有些紧张。
那双盯着陈生的黑眸沉沉,像是没有光的深海,里面涌动着未知的暗流。
红唇微动,片刻后曲清池勾起一个微凉的笑:“左右不过就是两个闲人,你又何必管?”话说到这里,他的身子微微向前靠去,盯着陈生的眼睛,说:“那么多道门你不选,你偏偏选了这个无关紧要的闲人,看来你比谢归还要闲。”
陈生听他如此说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不妙的预感越发强烈。
曲清池这人怪的要命,有时大方的吓人,像是莫严跟着陈生,陈生对郭齐佑好,曲清池向来不会过问。有时陈生将他送给他的东西转赠旁人,他也是不管不问,这样的表现让陈生一度以为曲清池并不在意他与旁人相处。
可这个认知在遇见谢归之后又开始破灭。
曲清池厌恶谢归,厌恶到陈生提起谢归都不行。若是陈生关心谢归,曲清池必然会让谢归不愉快,而他手段阴狠,通常知道怎么打谢归,谢归会痛。
他说这是不是在吃醋,这肯定是的。但你要定他吃醋的点,陈生真的是找不好,他只知道,曲清池十分讨厌谢归,这大概也是宿敌对立感的一种。
毕竟没有一个大反派会喜欢正派的主角。虽然情况在这里反了过来,但曲清池这个反派主角也是看谢归这个正派配角很不顺眼。
之前陈生入楼,陈生本以为他困住了萧疏,曲清池不会知道他在楼内做了什么。可现在听曲清池的话,怕是他做了什么曲清池都知道。
他八成是好心办了坏事。
谢归因为他的选择怕是又要被曲清池记住。
心中不安,陈生张开嘴,可曲清池却抢在他之前说:“对了!”他拍了一下桌子,从新拿起经书,像是为了谢归好:“那个叫谢归的根骨不错,不如……我选他当徒弟可好?”
这声可好差点没把陈生送走。
陈生倒吸了一口冷气。
眼下要说不好,曲清池肯定会暗中给谢归一刀,杀完还要再补一刀。毕竟这事他之前也干过。
可要是说好,曲清池肯定会顺势应下,让谢归去当他那个倒霉的徒弟,让谢归送死当棋子……
陈生进退两难,只得说:“你何必如此,我不过是心怀愧疚,因此看顾了他一下。”
这话一出,好在曲清池知道他重生一事,也能从他的反应中看出问题,所以曲清池听他如此说,肯定会懂他的意思是他上辈子对不起谢归,但除此以外别的没有。
这话一出,坏在曲清池太过聪慧,他确实是听懂了,只不过他听的有些太懂了。
去学陈生敲了敲桌面,曲清池若有所思,他高深莫测地看了陈生一眼,突然笑了,笑得陈生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你说,”曲清池拿起茶碗,“你心怀愧疚。”
陈生点头。
曲清池又说:“然后你又如此防备我,不让我与谢归对上……怎么,上辈子是我杀了谢归?这才让你很怕我再动谢归?”
陈生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他这个反应反而取悦了曲清池,曲清池给他倒了杯茶,说:“我杀了谢归你却愧疚,难不成是你和谢归做了什么惹了我?我又不是个好人,所以我杀了谢归,让你有了你害死了谢归的错觉,你因此感到愧疚?”
陈生:“……”
“你和谢归做了什么?”
陈生:“…………”
有种自顾不暇的感觉。
陈生对上曲清池的眼睛,当机立断的将饭碗往前一推:“吃饭。”他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个笑脸,和颜悦色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收谢归当徒弟?”
曲清池可能没想到他会改口,愣了愣才说:“死道友不死贫道?”
陈生点头,“能活谁想死。”
曲清池点头称赞:“我就欣赏向你这种识时务的人。”
“谢谢。”
第66章 致命
窗外的鸟叽叽喳喳,站在枝头不知在说什么。
碗里放着一块肉。
碗旁的筷子没有动。
曲清池知道陈生没吃饱,抬筷将他觉得好吃的菜夹给陈生。等夹了几筷子,他说:“你和谢归上辈子都做了什么?”
他的语气淡然,但陈生不敢从他的语气来定他的心情。
陈生双目放空,觉得这是一道送命题。
曲清池见他不语,放下手中的筷子,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声响,问他:“你看上他了?”
这句话吓到了陈生。
陈生一脸错愕,仿佛在骂曲清池在说什么屁话。
瞧陈生复杂的表情,曲清池好整以暇地说:“看来不是。”他单手撑着下巴,一双眼睛傲慢的往下移动,敏锐的察觉到:“那……是你和他联手害我,被我发现,因我一气之下杀了谢归泄愤,你这才觉得你对不起他?”
陈生心脏骤停。他知道曲清池聪明敏锐,但他没想到曲清池能这么快看破此事。
要是不好好解释清楚,陈生觉得他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里。
而对面的曲清池看他如此紧张却笑了。
曲清池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不过是想害我。”话音落下,他又抬起筷子给陈生碗里夹了块肉,语气因得知陈生不过是想害他而轻松不少。
陈生傻了:“这事……还小?”
听曲清池这语气,他想杀他的事似乎完全比不得他看上谢归重要。
而且听到自己的道侣想害自己,曲清池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开心。
女主病的似乎越来越重了!
陈生嘴角一抽,很想敲开曲清池的脑壳看看里面放的是什么。
曲清池平静地说:“当然不大。像我这种恶贯满盈的坏人,有人想杀我太正常了。”
陈生心情有几分复杂,“你就一点也不生气?”
曲清池眨了一下眼,“有什么可生气的,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谁想我死在正常不过。而我会害人,自然也许旁人害我,这事各看本事,没什么好气好恨的。”
陈生沉默片刻:“我最厌烦的就是你这点。”
“是吗。”
似乎听懂了这句话中存有的含义,曲清池心思一动,虽是察觉到陈生的心思,但观察陈生此刻的脸色,他并未说出陈生的心思,只是将话题从这里带开,语气缓和了不少。
“你既然选了那个呈罕,想来那个呈罕日后会有其他机遇,只不过那个叫谢归的呈罕目光短浅,心中放下一样便放不下第二样,念的事只能念一件,怕是不能和你一样看得长远。所以,你要是选他当棋子,他只能做个打头阵的弃子,最好不要浪费太多心血,不值得。”
陈生一头问号,他“啊”了一声,显然接不住曲清池的变化。
曲清池想了想,耐心道:“你要害我,寻谢归不是首选,而是弯路。我若是你,我会先找天狐。你府中的那个少府君就是一个不错的首选。”
“莫从竹纯良憨厚,这点你也知道。而一根筋的人往往都很善良,他们也没有能做坏事的头脑。可有句老话说得好,极善就是极恶,像是少府君这样的人若是善,就是此生良善,可他要是入恶,就是偏执到底的恶人,到时候为了到达自己的目的,他什么都能做得出来。所以你可以利用他的纯良,先是对他好,让他觉得你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人,然后再借着他与虚泽那一点点关系,陷害我,说我伤了你,引得云城天狐围杀我。”
“等一切安排妥当,你再去寻郭子,告诉他我手中有盏目,说服郭子与天狐一同动手。届时,为了自保我肯定会出手,而我对郭子出手,郭子可以给我按一个欺师灭祖的罪名,可以借着此事随意编排,让天下人唾弃我;而我出手伤天狐,天雷会一直落下,饶是我再强悍也不能一边防郭子,一边抵挡天雷。如此一来我不死也残,比你去寻呈罕有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