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齐佑实在是没心思,急躁道:“师兄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心得是多大我才能吃得下?”
曲清池不管不顾,懒洋洋地说:“赶紧吃,吃完我送你走。”
“去哪儿?”郭齐佑不懂。
曲清池简短回答:“送你回小圣峰。”
郭齐佑傻眼了,脑中只有一个名字:“那陈生呢?”
像是被郭齐佑不停地追问弄烦了,曲清池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人都不要你了,你还问那么多做什么?”
话说完,曲清池完全不给郭齐佑解释,他斜眼看向门外,手指在桌面上轻点。
郭齐佑不懂曲清池的意思,但他能看出来师兄正在心烦,因此他强忍住询问的心思,静静地陪着曲清池坐在这里。
云馜闭上眼睛,在曲清池闭嘴之后才说:“你来我这里是要做什么?你要放了我?”
曲清池压根就没理会云馜。
云馜见此又闭上嘴巴。
可要他真的安静下来,云馜多少有些不甘心。因此郭齐佑一边看曲清池,一边听云馜说:“陈生要虚泽的龙身。”
曲清池面色不改的喝下一杯酒。
云馜又说:“那真身就算是给你也不能给他。”
曲清池吃了两口菜。
云馜左等右等,等不到他开口,到底是迷糊了。
“你既不放我,也不理我,那你今日来是要做什么?”
曲清池放下筷子,若有所思地说:“我心气不顺。”
云馜了然的抿起嘴唇。
果然,曲清池在走前真情实意地说:“所以我来看看你,让自己乐一乐。”
云馜往后靠去,不再理他。
随后曲清池带着郭齐佑出了皇宫,一路将郭齐佑带到城门前,郭齐佑见曲清池真的要把自己送出京城顿时不动了。
曲清池没有心思跟他浪费时间,见此冷声说了一个走。
“我知道自己本领不高,就是师兄不想留我在这里碍手碍脚也是应该的。”郭齐佑说着这话到底是有些伤心:“我也知道自己不够聪明,有些事情你们不愿与我说清许是有你们的顾虑。可我就是再蠢再笨,我也是有心的。”
郭齐佑难掩失落,第一次主动提起:“早前在小圣峰,掌教嫌我资质不好不愿教我,经常拿书本搪塞我,我虽是人笨却不是不懂眼色,为此低落许久,难堪到恨不得不见外人。那时还是师兄不厌其烦,一直教导着我,每次都会在孟邗取笑我的时候替我解围。”
“而师兄你也说过,不管我学什么,只要我不明白你就会一直教导我。”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脸上露出难堪的神色:“从那时起我就敬慕师兄,只知道师兄对我好,我便要对师兄更好。后来我遇到了陈生,他与师兄一样,他对我很好,比掌教对我都好,可他与师兄一样,就算对我好有些事有些话也不会与我说,明知我笨想不明白也会放任我继续不懂。”
“而我真的很笨,有些事你们不说清我真的会想很久。”
郭齐佑不免难过地说:“就像是我对师兄的敬慕,也是在你们两情相许后才相懂该放在何处。放下那时我虽是难过,却也懂得为何要放下,知道什么可以进什么必须退。”
“而你看,我也非胡搅蛮缠的人,老实讲,我来京城不是来玩的,我只是放心不下,心想不管你们来此好与不好,我都要第一时间知道,哪怕只做个知情人我都会安心一些。”
“而我这一生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囊橐萧瑟。你也知道我与亲人关系不深,索性有你们才不至于倍感落寞。
我把你与陈生当做我的亲人,你们有事不愿与我说清我可以不问,但我总归得知道你们会不会有事?
我若回小圣峰,我还能等到你和陈生回来找我吗?
不管是对我,还是你们对待彼此,为什么都不能坦诚一些呢?”
郭齐佑很少与曲清池争论,也很少与曲清池谈心,此刻因心急倒是不管不顾,将心中所想全部都说了出去。
曲清池走路的速度慢了下来,听到最后那一句,他想了想,说了一句:“我们要是坦诚就没得说了。”他说到这里回过头,目光幽深,“我们最起初就是因为不坦诚才有的说。他会理我,起初就是一场骗局。”
他说的含糊不清,像是被郭齐佑的坦白牵动心情,可说出去的话还是让人一头雾水。而他被郭齐佑询问弄得心乱,干脆放出了被关在黑盒子里的萧疏。
黑盒子落地,之前被黑暗吞噬的萧疏重新出现。
萧疏脸上的表情淡然,显然是知道了曲清池在外都做了什么。
曲清池似乎走累了,萧疏出来后他选择坐在街道拐角的台阶上,抬着头看向远处。
郭齐佑因曲清池的回答和萧疏的出现正在发呆。头脑混乱的他下意识地跟着曲清池,他单手撑着下巴,也坐在石阶上,出神的速度比曲清池还要快。
萧疏无言,他是这些人中最能理解曲清池在想什么的人,他静静地来到曲清池的身后,靠在门柱上,不去出声打扰曲清池。
而他们三人俊美出众,待在一起的静止画面可称赏心悦目。
周围的人见此忍不住看向这里。
身边人来人往,每一个人都有自己要前往的地方和明确的目的性。
而被陈生否定之后,曲清池失去了自己的目的和方向,他闭着眼睛,先是想着陈生的那句“你不是天尊”,又想着郭齐佑的那句“坦诚”,不管怎么想心里都提不起劲。
郭齐佑不是他,不知道坦诚于他而言没有意义,反而是一条死路。
萧疏知道曲清池在意的是什么,所以他在曲清池闭着眼睛许久之后,迟疑地说:“路标。”
曲清池抬眼。
萧疏先是沉默片刻,然后说:“我忘了你与你说,陈生的路标只有上没有下。”
啪嗒一声。
街角跑过的孩童跌倒在地,手中的瓷娃娃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黑瞳收缩,四周的风声在此刻完全淡出。
曲清池的眼神在这一刻变了。
“没有下路标,说明陈生这一世是他的最后一世。路标断了,说明他的路到了终点。”萧疏面色不变:“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要生气可以,可你要想好,他如今没再活一次的机会,这一辈子结束,世上再也不会有一个陈生,也不会有再来找你的日桥。”
萧疏冷酷地说:“你明知道他最看重你,也知道他一直在后悔当年的选择,又何必与他置气。”
“如今他险棋不断,你若真的不在意,又何必躲在地牢等他去叫你。”萧疏也不怕激怒曲清池,为此说得十分清楚:“你早就该清楚,有些事他抢在你前边去做,就是不想你做。”
“那你以为我气的不是这点?”曲清池笑意全无,他冷声说:“你以为我在意的是他有事瞒我,还是他那句我不是天尊?”曲清池冷笑一声:“你知道的,我这人古怪,心胸狭隘又心胸开阔,我不在意旁人骗我欺我,也不在意陈生说我不是虚泽。陈生要是愿意,我也可以生死不问,但我却十分厌恶这种打着为你好的理由,帮你做决定的行为。”
曲清池气极反笑:“他陈生以为我是什么三岁的小孩子?他为我做决定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愿不愿意接受我为他做决定?为你好是要我觉得好才是好,而杀虚泽的事情本来就是我的,他插什么手?怎么,是舍不得这个虚泽了!?还是觉得虚泽现在比我可怜,又对虚泽心生怜爱了?”
曲清池说到这里不再压制心底的火气,他头顶青筋暴起,从在长街上看到金腰燕之后起的火在今日爆发得彻底。
他第一次露出了恼怒的神情,可在恼怒过后,他到底是清醒地面对了自己的本心。
“你还真是多管闲事。”曲清池骂了萧疏一句,随后对着一旁完全傻了的郭齐佑说:“走,师兄带你出去逛逛。”
郭齐佑没从他之前吼的那句我与虚泽的对话中抽离,愣愣地说:“那陈生呢?”
曲清池长目眯起,阴测测道:“我们去有陈生的地方逛逛。”
第177章 算账
云城坐落在西林海洲上方,隐藏在静止的白云里,只有每月十五才会出现在海洲上方,供世人瞻仰。
寒风凛冽,衣襟飞舞。陈生在山巅上遥看那片如棉如絮的白云,宽松的衣袍被风吹起,卷起的衣角像是一只只准备乘风而去的优雅白鹤。
时间在此刻停止,白烨拉着莫严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云城就在眼前他却静止不动的原因。
许是有些抵触。
在来到云城后陈生的思绪逐渐飘远。
【我要是你,我就舍了他。】
记忆中被血色包围的手消失在窗前,那时对方留下的这句话陈生想了很久很久,最后他想通了,可他没能做到,也不准备做到……
收回目光,陈生回过头叫来白烨。
白烨上前,迎着陈生不带情绪的眼眸,不知陈生看向自己的原因。
陈生先打量白烨片刻,随后瞥向莫严所在的方向,慢声问:“用药了吗?”
白烨说:“喂了。”
陈生又说:“带他上前。”
白烨照做,带来蒙着眼睛的莫严。
莫严吃了白烨的药,浑浑噩噩的起不得反抗的心思,只能任由陈生摆布。
陈生掐着莫严的肩膀,用莫严开路。莫严的天狐血统与云城互相呼应,让白云外的陈生一下子便进入了那片云海。紧接着,入云后的几人在白雾中发现一处看不清全貌,建筑风格粗犷简洁的圆锥形白楼群。
这里的城楼朴实无华,从砖到瓦都是白色。而粗狂的线条没能勾画出属于世外仙境的美感,只留下简洁却又充实的平凡安然。
等看到那座白城,陈生他们穿过云城外的薄膜,掉入了一望无际的青海。他们脚下的海水似乎有独特的能力,即使空中的几人如何改变功法,也没能阻止自己的身体往下坠落。
白烨皱眉:“这是?”
陈生从容道:“魔海。”他给白烨解释:“活物无法立在魔海之上。”
白烨见陈生并不慌张,很快冷静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陈生平静地说:“有莫言在,魔海不足为惧。”
话音落下,在陈生等人快要落入海中之时,莫严脚下的海面凸起,巨大的淡紫色水母出现,稳稳地接住几人,带着他们往云城走去。
远处,守城的狐狸正无聊地打着哈欠。狐狸抱着长枪,单手撑着下巴,见陈生几人在远处出现,先是危险地握住兵器,随后因瞧见水母上方的莫严又放下警惕,露出了一个阳光的笑脸。
好久不见莫严,守城的天狐朝莫严挥了挥手,正欲喊莫严一句,转而却见站在前方的那个男子掏出一个小小的白玉瓶。
然后,那个男子当着他的面打开玉瓶。
此刻瓶口朝下,紫气升腾,白玉瓶中伸出了婴儿的手臂。
……
白色的布鞋在石板上经过。
路上行人来去匆匆。
今日的云城看似与往常一样,忙碌的一天开始、结束,一切都很普通。而也因为日常生活安稳的太过普通,所以当意外到来的时候,住在云城的狐狸并没有所谓的不妙预感。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看向天空,也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
当一句那是什么出现,城中的人都看向空中,瞪大的眼睛毫无防备的对上了一个巨大的白玉娃娃。
那个娃娃外形与一两岁的孩子相同,他诡异地漂浮在空中,像是天上突然多了一片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