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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节
    钟令仪打趣道:“都来这里了,何须你掏钱买香乌果,太微宫有的是。”
    邹飞燕有些不好意思,她倒也不是多想吃香乌果,不过是想来太微宫开的铺子看看。
    钟令仪说:“既然碰上了,等下你就随我回太微宫小住几天。”
    邹飞燕答应了,笑道:“那我先回去一趟,要跟萧师叔说一声,还要收拾一下东西。”
    钟令仪看看左右,问:“显儿呢?让他陪飞燕一起去。”
    钟显在楼上,听见叫他,忙跑下来。钟令仪说:“飞燕难得来一趟太微宫,你俩年纪相近,修为也差不多,替我好好招待她。”
    钟显忙答应了。两人以前在灵飞派就认识,邹飞燕也不客气,笑道:“那就麻烦钟道友了,我还担心回去的时候不认识路呢。”
    钟显拿出主人的架势说:“邹师妹怎的如此见外,你是姑姑的弟子,自然就是我的师妹,大家都是自己人,你怎么还叫我钟道友呢,和以前一样,叫我方同便是。”
    邹飞燕想着他如今身份不同,是太微宫少宫主,而不是跟在观尘君身边那个小剑侍,不肯直呼其名,笑道:“钟师兄说的是,是我太见外了。”
    两人回了趟灵飞派在长洛城开的灵草铺,回到司马街时钟令仪已经处理好铺子里的事,一行人便回了太微宫。
    当天晚上,钟令仪简单办了个聚餐,把邹飞燕介绍给大家。成木、卫潜这些小弟子得知自己竟然有个“大师姐”,全都好奇不已,像成木这样胆子大的,更是带头给邹飞燕敬酒,好跟她搭话。其他人忙有样学样,心里对这个灵飞派来的又温柔又美貌的师姐颇有好感,跟自己身边那些臭烘烘的师兄弟们比起来,简直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均盼她能跟自己多说几句话。
    因此这顿饭吃到后来,邹飞燕颇有几分不胜酒力。春末夏初,万物生长,正是神女湖最美的时候,邹飞燕干脆在湖边漫步醒酒。头顶满天繁星,吹着徐徐微风,闻着风中若有似无的花香,望着波光粼粼一望无际的神女湖,邹飞燕心情十分惬意。她今天第一次来太微宫,可是感觉自己已经喜欢上了这里。
    宁静的夜晚,万籁无声,邹飞燕跳上系在湖边的小船,也不解开缆绳,就那么躺在船上,仰望满天星河。迷迷糊糊正要睡着时,忽然听的脚步声,撑起身子一看,只见有人在岸边点燃香烛,又焚烧丝帛,随后对着东面的方向行跪拜大礼,显然是在祭奠某人。她不好打扰,静静坐在那里看着,一时不注意,胳膊碰到船舷发出动静。
    那人喝道:“谁在那里?”
    邹飞燕听出是钟显的声音,忙跳下船,行了一礼,“钟师兄,是我。”
    “是你啊。”钟显放下戒备,将地上的酒壶酒杯收起来。
    邹飞燕实在好奇,忍不住问:“钟师兄,你刚才是在祭奠谁?”若是太微宫的亲人长辈,自可以光明正大祭奠,何必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背着人私下祭奠呢。
    钟显沉默半晌叹道:“不知不觉,观尘君已经去世三年了。”
    邹飞燕亦是无言。
    此后两人一路无话,各自回房睡了。
    第177章 世事纷扰(上)
    太微宫买下观门大街的铺子,立即着手改造修缮,想在夏天来临前把原先的铺子搬到这边,因此钟令仪最近一段时间常常去长洛城盯着工匠施工。这天她正站在门口看人搬木料,确认要的种类数目无误,方才让曾青石去结账。曾青石原本都走了,忽然又退回来,冲着她躬身行礼。钟令仪莫名其妙,往后一看,景白正站在那儿对她笑呢。
    钟令仪乍然见到他,又惊又喜,眼中满是笑意,当着人的面却不肯外露,一脸矜持说:“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景白笑而不语。外面街上人来人往,喧嚣嘈杂,不是说话的地方,钟令仪要盯着人干活结账走不开,只好领着他跨过满地砖石木料,上了三楼一个小房间。
    这个房间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靠窗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放满了锤子锯子刨子等工具,桌下面塞了一把椅子,平时钟令仪监工累了就是在这里休息。她将不知谁放在椅子上的墨斗拿下来,请他坐下,说:“你不去太微宫,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只能委屈你在这儿坐会儿了。”
    景白却不坐,而是顺手把门关上,有些委屈说:“我去过太微宫了,你不在。”
    钟令仪看了他一眼,慢慢说:“急什么,我忙完自会回去,你来这儿不是捣乱吗,这里乱的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景白走过去,轻轻抱住她,在她耳边呢喃:“我想你了,一刻都等不及。”
    钟令仪微红着脸推他,转头看了眼窗外。对面铺子跟这里是一样的格局,也是三层,只要有人探头往外看,就能将两人的情形看个一清二楚。
    景白只好放开她,问:“还要忙多久?”
    钟令仪说:“等送漆料的人来了,结完账就能回去。要不你出去逛逛?”
    景白走到窗边,探手把窗关上了,房间立即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钟令仪瞟了他一眼,扭身走到门口,打开门要出去。景白按住她的手,将她困在门边,轻声说:“我在东海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好不容易抽空来了太微宫,谁知你又不在,我连口茶都没喝,一路风尘仆仆赶来这里见你——你就如此狠心?”
    钟令仪红着脸骂他:“□□,你还要不要脸?”
    景白盯着她水润的红唇,轻笑道:“我这会儿正渴得厉害,你说该如何是好?”
    钟令仪撇过头去不看他,哼道:“你要是渴,我去旁边茶楼给你要壶茶。”
    景白伸出手捏了捏她白皙滑腻的下巴,在她脸庞呵着气说:“普通的茶水可解不了我心头的渴。”
    钟令仪作势要咬他的手,有些羞恼说:“外面都是人,你放尊重些。”
    景白手指在她唇上摩挲不去,小声哀求:“好阿如,且借我润润唇,以解相思之苦。”说着低头吻了下来。钟令仪被他撩拨的脸红心跳,情难自禁。两人正难解难分时,忽然听的曾青石在下面叫:“宫主,送漆料的人来了。”
    钟令仪忙推开他,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扬声道:“知道了!”狠狠瞪了景白一眼,打开门大口喘气,待心情平复后,这才下楼去了。
    两人虽然已经成亲,但各自有事要忙,身上担的都是重责大任,钟令仪要振兴太微宫,景白要稳固溟剑宗掌门之位,因此这三年来两人一直都是聚少离多。一般都是景白来太微宫看她,偶尔她也会去溟剑宗小住一段时间,顺便到围屏山泡泡温泉。算起来两人上次见面还是过年的时候,也难怪景白如此急不可耐。
    钟令仪结了漆料的钱,让曾青石在铺子里盯着,和景白先回太微宫去了,路上问他:“东海那边的事解决了?”
    景白叹道:“哪里啊,还在跟长天门吵,反正一时半会儿也吵不出个结果,我干脆来太微宫躲清静了。”
    原来长天门的人在蓬山群岛一座无名岛下面发现了灵石矿,虽然不是什么资源丰富的大矿,怎么说也是灵石矿啊,挖出来就是荧光闪闪的灵石,长天门派来的弟子还没偷偷开始挖呢,便被驻守在附近的溟剑宗弟子发现了。溟剑宗表示蓬山群岛隶属于东海,整个东海都是溟剑宗的,灵石矿当然也是溟剑宗的,不让长天门的人挖,还要赶他们走。长天门岂肯答应,表示灵石矿乃是无主之物,谁发现就是谁的。凭空出现一座灵石矿,利益太过诱人,双方一直吵个不停,宁可派弟子守着灵石矿不让对方采挖,也绝不妥协让步。眼看一时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景白烦不胜烦之下索性来了太微宫。
    钟令仪听的直摇头,说:“岂有此理,人家地盘上的资源矿产,谁说是无主之物?照长天门这个说法,回头我去西蜀发现了什么陨铁矿,那也是太微宫的了?”
    景白叹道:“门派之间的这些破事,跟街头老妈子吵架也没什么区别,都是为了些蝇头小利争得不可开交。”
    钟令仪牵住他的手,安慰道:“好了,既然来了太微宫,就别想这些烦心事了。前面就是洛河,你想不想吃河洛鲤鱼啊?”
    景白笑道:“怎么,你要下水给我抓吗?”
    钟令仪白了他一眼,跑到停靠在河边的渔船上,问船主买了几条体态丰满色泽艳丽的鲤鱼,说:“回头让笙歌做给你吃,省的你抱怨太微宫招待不周,连口茶都没得喝。”
    景白挠了挠她手心,看着她意味深长说:“我想吃的可不是这个。”
    钟令仪红着脸啐了他一口,一股脑把手里提着的鲤鱼扔给他,也不等他,御剑穿过洛河先走了。
    其中一条鲤鱼刚好甩到景白脸上,弄的他颇有几分狼狈,当下失笑,忙捡起地上活蹦乱跳的鲤鱼,追了上去。
    两人回到太微宫,正是夕阳西下时分,神女湖微波荡漾,倒映着远处连绵起伏的青山,风光正好。两人坐在湖边亭子里赏景,钟令仪拿出七弦琴摆弄,景白则在一边煮茶,端的是琴瑟和鸣,悠闲自在。一首曲子尚未弹完,钟显和邹飞燕找了过来。邹飞燕一脸急色说:“师父,师父,曾村长受伤了!”
    钟令仪忙站起来,问:“怎么会受伤?伤得重不重?”
    邹飞燕说:“今天钟师兄和成师弟带我去曾家村看人怎么移种香乌树,曾村长也在,不知怎的,和人打起来,曾村长上前阻拦,挨了一下,腿折了,不过没什么大碍。”
    钟显补充说:“是唐家庄的人,眼红曾家村因为香乌果发家致富,跑来偷香乌树树苗,还抱怨咱们太微宫处事不公,厚此薄彼,现在成木留在那里看着,以防大家一言不合又打起来。”
    钟令仪不由得头疼,这种村寨之间的纠纷虽然是小事,却很麻烦,一个处理不慎,很容易积怨成仇,后患无穷,钟显威信不够,唯有她出面才能调解纠纷,只好说:“那我去一趟吧。”说着就要走。
    景白暗叹一声,拉住她说:“茶刚煮好,你就要走,且喝杯茶再去忙。”不紧不慢倒了杯茶。钟令仪伸手去接,他却不让,直接递到她嘴边。钟令仪看了眼旁边的钟显和邹飞燕,瞪了他一眼。景白不肯退让,举了举茶杯,似在催促她。钟令仪只得就着他的手喝了,喝完在他胳膊上偷偷掐了一下,这才带着钟显和邹飞燕走了。
    等处理完曾家村和唐家庄的纠纷,回到太微宫时已是晚上,钟令仪累的一头倒在床上,感叹道:“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景白走过来,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灵果,说:“虽不能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但偷得浮生一日闲总能做到吧?”
    钟令仪嘴里吃着灵果,挑眉看他。
    景白拱手行礼,一本正经说:“不知钟宫主这个大忙人,能不能抽出一天时间陪陪我这个可怜人啊?”
    钟令仪移到床边,抱着他脖子吹气,“下午我扔下你不管,你生气啦?”
    景白哼了一声。
    钟令仪伏在他耳边轻笑道:“我加倍奉还如何?”
    景白被她温热的呼吸蹭的耳朵都红了,斜睨她一眼,意有所指说:“这可是你说的,等下可别求饶。”
    两人小别再聚,更胜新婚,自是耳鬓厮磨,一夜缱绻。
    第二天钟令仪果然放下手头的事,带着景白游山玩水去了。两人坐船沿着洛河顺流而下,特意到数百里外的珞珈山去看摩崖石刻,又跟山上的僧人谈经论道,一时间尘心尽去,就连身上背负的沉重的包袱都暂时忘到一边。两人成婚后还是头一次有这样的机会,放下纷纷扰扰的红尘俗事,周围谁都不认识,身边只有彼此,目之所见巍巍青山,耳之所闻潺潺流水,可以被风之爽,可以负日之暄,感觉十分美好。
    两人在山上寺庙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又去看日出,还学着僧人伐竹制作竹笛,日子过得悠哉游哉,犹如神仙眷侣一般。景白正跟钟令仪说想留下来多住几天,忽然收到一封传讯符,打开一看,无奈地叹了口气。
    传讯符是杜大可发来的。蓬山群岛发现灵石矿的事溟剑宗和长天门还没吵明白,散修盟又掺和了进来,说蓬山群岛位于东海和北关交界处,向来是两不管地带,灵石矿他们散修盟也有份,已经派出弟子跟长天门和溟剑宗对峙。
    钟令仪感叹:“利益动人心啊,这种从天而降的横财,大家都想分一杯羹。”
    景白一脸歉意看着她,苦笑道:“本来还想带你去看溶洞瀑布,看来这次要失约了。”
    钟令仪忙表示不在意,“正事要紧,再说咱们过了两天不问世事的日子,偷得浮生两日闲,已经够了,也该回去了。”
    两人才相聚三天,就要分别,自是依依不舍,只好安慰自己,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景白才走,太微宫又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第178章 世事纷扰(下)
    段魏这个连洞府门都不肯出的万年宅男突然出现在太微宫,当真叫钟令仪吃了一惊,小心翼翼问:“段师叔,不知您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段魏来的路上迷了路,在山里转了半天都没找到太微谷谷口,一直到傍晚碰到砍柴回家的樵夫,给他指点了方向,他这才找对地方,因此一见面就气急败坏说:“你家先祖怎么把太微宫建在这么个鬼地方,又偏又远,深山老林捉迷藏吗!”
    哪有一见面就问候人家先祖的,钟令仪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没好气说:“师叔,整个河洛没有人不知道太微宫在哪儿,您大概因为长年累月不出门,才会不认路吧。”
    段魏神情一噎,突然停在神女湖边,一脸不耐烦说:“邹飞燕呢?让她赶紧给我回去!”
    钟令仪讶道:“师叔,你是专程来找飞燕的啊?”
    段魏哼道:“不然呢,你以为我找你吗?太微宫我就不进去了,你让她出来,我们这就走。”
    钟令仪知道他性情孤僻,行事与常人不同,却也没想到他千里迢迢而来,竟然连太微宫的门都不肯进,劝道:“师叔,这会儿天都快黑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段魏却说:“修道之人,还怕天黑吗,现在出发,赶一夜的夜路,明天这个时候已经在灵飞派了。”
    钟令仪无语,只好叫来邹飞燕。谁知邹飞燕说:“我不回去。”
    段魏气道:“你都出来一个多月了,道法课缺了一个多月,早晚冥想打坐想必早就丢到脑后去了,法术也不知道有没有练,你再这样荒废下去,还要不要修炼了?”
    邹飞燕跟他朝夕相处多年,深知他看似不好相处实则单纯无害的本性,根本就不怕他,忙说:“叔祖放心,我没有荒废修炼,师父还教了我流火诀呢。”
    段魏听到这里,突然瞪了钟令仪一眼。钟令仪被瞪得莫名其妙,心里正奇怪,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他了,只听他耐着性子说:“你要学流火诀,我自会教你,何必留在这里,快随我回去。”
    邹飞燕摇头,躲到钟令仪身后,“不,我不回去,我喜欢太微宫,还想多住一段时间呢。”又对钟令仪说:“师父,你不会赶我走吧?”
    段魏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偏偏拿邹飞燕没办法。
    钟令仪心里觉得好笑,没想到向来我行我素的段魏也有吃瘪的时候,清了清嗓子说:“段师叔,你都来了太微宫,岂能过门而不入?传出去人家还不知道怎么说我呢。师叔,你从灵飞派赶来,一路马不停蹄餐风渴饮,又找了这半天的路,想必累了,且随我回去休息休息。”
    邹飞燕也说:“叔祖,太微宫有新酿的香乌果酒,可香啦,外面没有卖的,你一定喜欢。咱们快进去吧,等下就要吃晚食啦。”说着跑到前面带路。
    段魏见她不肯走,无奈之下唯有先住下来,再徐徐图之。
    晚上到了安排住房的时候,段魏又不满意了,嫌太微宫人多嘈杂,尤其周围住的全是一群十来岁的小弟子,他最怕这些小崽子们了,一天到晚打打闹闹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吵的他脑壳都疼,“就不能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吗?”
    钟令仪想到他性喜幽静,就连洞府都特地选在人迹罕至的断崖上,想了想说:“之前溟剑宗在的时候在山脚下建了一处住所,后来他们走了,那些屋子便空着,倒是安静无人,就是一时还未来得及打扫——”
    段魏忙说:“无妨无妨,脏一点就脏一点,就是幕天席地也不要紧,只要远离人群无人打扰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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