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请问您是点了一份寿喜烧是吗?”
出乎幸平纯的意料,坐在八号桌的不是想象中膀大腰圆的精壮汉子,而是一位身材火辣的御姐,她的额头上绑着与鸣人相似的刻着木叶的护额,藤紫色的长发在脑后盘成一个发髻。这么冷的天气依旧穿着短袖短裤,只在外面披着一件风衣,看得出来是应该是性格豪爽的类型,只是现在不知遇上了什么事,愁眉紧蹙着。
御手洗红豆背贴椅背,眼神凛冽,怔怔出神似乎在想些什么,在听到幸平纯的问话之后,她短暂回神:“啊,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猫屋的寿喜锅没有小份,所以……”幸平纯解释了一下眼下的情况,说完之后,却看见对面的客人豪迈地大手一挥。
“没问题!我一个人能吃完的!”
幸平纯看了看她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材,怎么都无法相信这种事情,而旁边曾点过寿喜烧的黄老师则开口了:“小姑娘可别不信啊,这里的寿喜烧给的菜可足了,我上次跟埼玉老师还有杰诺斯三个人都没吃完呢!”
“不是啦……”御手洗红豆笑着解释道,“我压力一大,就特别想吃东西,吃完了就会好一些,上次就一口气吃了二十多串丸子,一锅寿喜烧完全不在话下!”
二十多串丸子……听到这个惊人的数字,幸平纯跟黄老师面面相觑。
每个人排解压力的办法都不一样,有的人是靠运动或是听音乐看电影这样的方式,不过也有人靠暴饮暴食来缓解焦虑,像眼前的这位客人,无疑就属于后一种了。
“那好吧……”勉强接受了这样的说法,幸平纯微微颔首,“请稍等一会儿,我马上为您准备。”
“小纯,我的炸竹荚鱼呢?”黄老师看了一眼表,“再过一会儿就要上课了啊……”
“别急嘛黄老师,马上就来。”
“记得多给我来一点美乃滋哦!”
“好好好……”幸平纯一边应声着,一边转身回到里面的厨房里。
在将黄老师的竹荚鱼炸好让小狐狸送出去之后,她开始着手准备寿喜烧的配料。
日本料理中因为历史渊源而分为关东与关西两种流派的料理不在少数,两种流派之间的差别不算太大,大抵也就算是个豆腐脑要吃甜的还是咸的,粽子要蘸糖还是加盐的地步,不过也跟微博上一样吵了个天翻地覆。
寿喜烧就是其中分歧的一种。
关东风格的寿喜烧做法较为简约——将调料与高汤糅合成风格清鲜的汤汁,再加入牛肉与其他食材烹煮,贴近于传统意义上的中华火锅,而且在海外等地的日料店也都是以关东风格的寿喜烧为主打。但在日本本土,即使是在关东的中心东京,餐厅里也大多是以关西风格的寿喜烧独占鳌头。
猫屋的寿喜烧,自然也不例外。
胡萝卜横切成圆块,葱白以斜刀切成葱段,洋葱切成缕缕的长条,嫩圆圆的香菇切去香菇腿,然后在顶上划上几道深深的刀痕,刻画成十字星的形状方便入味。
滚水中煮过的蒟蒻丝已经去除了石灰的涩味,而必不可少的豆腐用的则是那种质地坚实,不易碎裂的板豆腐,而且要事先在铁架上烤出色泽深厚的纹路,如此才算得上是寿喜烧的配角。
“小狐,过来帮忙!”
“好的!”
让小狐狸捧着沉沉的铸铁锅与小型燃气灶走在前面,幸平纯端着放满食材的托盘,跟着走了出去。
“这么多啊……”饶是之前被再三提醒过的御手洗红豆,看着幸平纯拿来的两大盘食材也不由得吃了一惊。
“客人,现在可不能取消了哦……”
“可别小看我,虽然多了一点,我还是能吃完的!”御手洗红豆的嗓门变得粗了一些,显得朝气十足。
“希望如此吧……”
毕竟浪费食物,可是很大的罪过。
之前提到过,关东与关西的寿喜烧做法是不同的,与关东简练的汤锅做法相比,关西的方式要繁琐许多,不过自然也会多出一些别样的风味。
“滋啦滋啦——”
幸平纯在烧热的寿喜烧锅里,均匀地涂上了一层牛脂,随温度融解的牛油在灼热的底部均匀地晕开之后,再一片一片放入切得大片的颜色诱人的薄牛肉,那薄薄的一层刚贴入锅里,就开始爆出浓烈的肉香。
“哇哦……”御手洗红豆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身体也逐渐放松地靠进椅背里。
不得不说,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幸平纯这样娴熟的动作,再闻着令人迷醉的香气,不失为一种绝妙的享受。
“接下来则是……”
幸平纯在牛肉片上撒上了一层白糖霜,因为客人之前提到过爱吃糯米丸子的缘故,她加的比平常稍多了一点,再然后是昆布高汤与少许酱油、味醂调和而成的口味清淡鲜甜的汤汁,待牛肉看上去变色入味之后,就轮到蔬菜与豆腐的登场了。
牛肉被幸平纯用筷子拨弄到了角落里,然后开始往锅里摆放之前准备的板豆腐、蒟蒻丝、洋葱、金针菇等新鲜食材,那红红绿绿如同开会一样井井有条地排列的美味们,看上去分外的养眼。
接下来,则到了最为关键的焖煮的时刻。
一般人或许会在寿喜锅里再添些汤汁或是加些水,不过在幸平纯看来完全没那样的必要,她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在寿喜锅的中间加了些青绿的茼蒿,然后盖上了盖子。
“请等三分钟,三分钟之后就可以吃了。”
“好……好的!”
三分钟的等待,说起来应该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对于惯于忍受的忍者来说,为了任务在森林里埋伏三天三夜也是常有的事情,但对于此时的御手洗红豆来说,却没有比这更为难捱的时刻了。
咕嘟咕嘟冒着泡的热汤,食材也随之晃晃荡荡的摇动着,散发出只属于寿喜锅的甜美气息,让人迫不及待地想要一饱口福,御手洗红豆的目光在柜台上的钟表与眼前的寿喜烧之间来回移动,左等右等,总算是等到了三分钟的结束。
“终于好了!”
伴着底汤滚开的呼响声与袅袅升起的水汽,御手洗红豆一把掀开了锅盖,然后抓起了筷子,先夹了一大筷子牛肉放到碗里。
“首先,一定要蘸上蛋液才行!”
对,寿喜烧的话,牛肉必须要先在蛋液里搅一下之后才能入口,不然那跟水煮牛肉还有什么两样呢?
或许对于你来说,生食鸡蛋这件事会让你倍感疑虑,但是只要尝试一次,哪怕只有一次,就绝对不会对那种顺滑浓郁的味道感觉排斥。
热气腾腾的牛肉早已吸收酱汁变成了焦糖色,稍稍蘸上些浓厚滑润的蛋液放入口中,在入口的一瞬立时能感受到清凉滑腻的触感,然后再嚼上两口,保留些厚度的牛肉的弹性释放着充盈的酱汁,再融化在唇齿间,那鲜甜嫩滑的感觉简直无以伦比!
“好好吃!”御手洗红豆嘴里包着食物,口齿不清地称赞着。
细细品味,在舌尖破蛋而出的牛肉在鲜咸中带着些微甜,柔嫩中又带着些韧性,一口就这样融化在嘴里,实在是让人难以形容的绝佳美味。
这个时候怎么能没有酒呢?御手洗红豆挥了挥手,叫来了小狐狸:“给我来壶清酒!”
寿喜烧要配的酒,当然是纯米的吟酿,这种酒的口感微涩,单喝实在不合适,偏偏搭配上料理就显得相得益彰,尽力地突出着食物的鲜美。
小狐狸照幸平纯的话热了一壶送了过去,然后看着那位客人就着寿喜烧两杯下肚,然后一张笑脸开始变得红扑扑的了。
“好酒!真好喝!”
虽说牛肉很好吃,但是锅里的其他配菜也相当不俗,御手洗红豆最喜欢的就是那蒟蒻丝,融合了汤汁的它们显得很有嚼劲,咬起来嘎吱嘎吱地响。
至于豆腐与茼蒿,则是最佳的下饭菜,裹上些晶莹软糯的白米饭送入口中,每一粒米都飘散着令人沉醉的香甜。
刚刚看上去还一大锅的寿喜烧和一大碗米饭,就这样进了御手洗红豆的肚子,而且她看上去好像还没有吃饱,继续挥手叫着幸平纯。
“店长麻烦再给我加点乌龙面吧!”
“嗯……好的。”
在剩下的锅底里加些乌冬面,可以将寿喜烧的酱汁精华完美地利用起来,而且用这汤汁煮出来的面条相当美味。
只是,这位客人会不会吃得太多了一点?
“店长不用这样看我啦,我每天的训练强度都很大的。”拿着筷子一脸期待地等着接下来的乌冬面的御手洗红豆笑着说道,“根本胖不起来。”
“但是……”
幸平纯想了想,还是没将剩下的话说出口。
虽说年轻的时候仗着消化功能好,暴饮暴食也没有关系,可在人近中年的时候,还不改变之前的饮食习惯,就会很容易发福了。
只是这样的事情讲出来会很扫兴,所以她也就识趣了没有说出口。不过在后来见识了御手洗红豆十年后的模样之后,幸平纯对这样的决定深感懊悔。
算起来,得有大半的锅都在猫屋的头上啊……
“乌冬面好了,请慢用。”
“谢谢店长!”御手洗红豆捧着热乎乎的面汤,温热的水汽在面颊轻轻漾开。
总算,感觉好了一点啊……
就如她之前所说的那样,自从中忍考试以来,她就倍感压力,而压力的源头,则来自于她从前的师父。
大蛇丸。
一念起这个名字,脑海中就会浮现出那墨黑长发下惨白阴鹜的笑容,与蛇一般冰冷狠戾的金色瞳孔。
御手洗红豆的身世与大蛇丸很像,都是年幼失怙,却很坚强聪慧,曾几何时,她是以大蛇丸作为榜样而全力成长的。
人,总是会想着向强者靠拢的,想要成为老师那样强大而可靠的忍者,一直是她幼年时的心愿。而大蛇丸的弟子,也是她那时引以为豪的身份。
只是,她与大蛇丸有本质上的不同。
御手洗红豆轻轻嘬了两口碗中的清汤。
大蛇丸离村的时候,她才刚十二岁。
她只知道自己的师父有野心,并且心思藏得很深,却没想到他竟能做到如此地步,大蛇丸的不告而别,最为痛心的不是三代,而是身为弟子的她。
信念支柱的崩塌,这种事情带来的痛楚,是常人根本难以想象得到的。
“店长,麻烦结一下账。”御手洗红豆饮尽了最后一口汤。
如果,她能亲手杀掉那个男人,就好了吧,只是就算自己摆出决一死战的架势,恐怕也奈何不了对方半分。
她的嘴边不由得划出一道自嘲的笑容。
当御手洗红豆走出店门时,天色刚好黯淡下来,柳絮状的残云在天空越飘越远,而暮光则在天的尽头完全消失。
“这家店还真不错……”
此前在死亡森林遭遇到大蛇丸的不安,逐渐平息了下来,只是这样的情绪只是短暂地持续了几天。
在得知三代的死讯之后,她一脸怅然若失地又走进了店里。
“店长,麻烦来一份寿喜烧。”
只是这一次,好像不管怎么往胃里填入食物,都无法克制那不断蔓延的窒息感。
只能缓解。
第76章 menu.076 清炒苦瓜(上)
白不见日, 夜有鬼啼。
平安京近来异象频生。
天空如同被浸在了深黑墨汁的墨砚之中, 浓而彻烈,又似将成堆成堆的黑曜石碾落成泥, 蘸着桂川之水绘成了亘古不变的幕布。
“把你的痛苦, 都交给我来分担吧!”
“伞在风雨中守护着我们——天翔鹤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