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铁柱浑身一颤,终是忍不住将娇妻搂在怀里,“秋月!”
被人彻底遗忘在角落里的宋辞无语地背起药箱,不再去看那对几乎要用充满爱意的眼神把彼此溺毙的小情人,默默关上房门离开。
既是虚惊一场,宋辞便打算将孟铁柱半夜求医的事遮掩过去,也省得肚子愈发骇人的何小妹跟着不省心的闺女遭罪。
谁知到底没能瞒过贼偷一样盯着其他两房的吕钱子,还是让她把梁秋月差点小产的前因后果添油加醋的传扬了出去,连带着老梁家日渐响亮的名声又跟着热闹了一把。
等梁石从老娘口中得知闺女肚里真的已经揣了娃,也只能陪着唉声叹气的媳妇在背地里痛骂几声孟家小子不讲信用。
托了吕钱子的福,家里的年关可谓是过得有滋有味,一点也不比镇上请了戏班子的大户人家逊色多少。
因为家里换了营生,宋辞早和梁栋夫妻商量过,不许两个大孙子再去给人家出力当使唤了。
正好梁有善还在县里的药店当过几年账房,日常也没少见掌柜的是如何安排内外琐事,便让他和有望一起在离家不远的清平镇寻一处差不多的铺面盘下来,不管日后是自家开店还是收租起码都是个进项。
大房趁着年后的空闲赶着梁老太名下的将军镇里镇外忙活的不亦乐乎,好容易将养过来的梁秋月也终于在孟铁柱的小心陪伴下拎着后补的礼品上了娘家门。
宋辞见到这姑娘的第一眼就觉察出她改变了许多,要是非用脱胎换骨四个字来形容难免有些夸张,可她确确实实的借着先前的一场大病有了那么一丝洗尽铅华大彻大悟的意味。
梁秋月坐下后先是为过年的时候不曾回家看望二老和奶奶感到抱歉,紧跟着就真诚地关心问候了一下临近生产的何小妹,最后还不忘给长到九岁的半大孩子冬月送上一块做衣服的花布。
除去关系恶劣的二房,梁秋月甚至连大房两个没怎么见过面的哥哥也准备了一份礼物,种种体贴周到之处,简直让见惯了她自视甚高的骄傲态度的宋辞觉得陌生到了极点。
若非知道这姑娘还是原本的梁秋月,宋辞差点以为自家可怜的小孙女的内皮又换了个手段更高明的穿越女。
几乎瘦脱了形的梁秋月依偎在亲娘怀里,满心感慨地喃喃说道:“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女儿往后再也不会辜负爹娘的好意了……”
难得听见闺女说出这么贴心的话,不提眼窝子浅盛不住泪的何小妹哭成啥样,就连梁石这个粗枝大叶的汉子也不禁感动得鼻子发酸,恨不得把家里的好东西全都捧出来贴补给受了委屈的大丫头。
一时间,二房五口人之间的关系越发和睦,整日里不是孟不离焦就是焦不离孟,若非女婿坚持着硬要回家过夜,梁石都想把闺女出嫁前的厢房再重新收拾出来给他们住下。
比起憨厚没心眼的梁石夫妻,历尽千帆的宋辞自然看出了梁秋月突然迸发的好感因何而来。
她也没拦着说不让梁石教导闺女辨识草药,反正人家爷俩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己又何必枉做小人。
而且经过这段日子的忙碌,大房已经在清平镇一处地段不错的街面买到了一个带着后院的宽敞铺面。
此处原是一户外地迁来的衣料店,只因竞争不过吴掌柜的绣庄和另一家老字号绸缎商,这才忍痛贱卖了铺面打算转回故乡另寻出路。
因着打算在此长久经营,连宋辞也被谨慎惯了的梁栋请去验看拍板后一家人才凑出了一笔数额不菲的房钱,并按照老太太的意愿为家中新开的药铺命名为保安堂。
初来乍到,梁栋父子也不敢过分张扬,只给临近几户商家打了声招呼便静悄悄地开张营业了。
刚开始碍于保安堂声名不显,父子三人只能呆坐在店里摆弄药材和器具,顺便心疼流水般撒出去的花销。
直到后院陪同坐诊的梁馨儿在危难之际施针救下了一位难产血崩的孕妇,这才借着登门感谢的病患家属之口把店内还镇着一位女菩萨的美名宣扬了出去。
从那以后保安堂不说是宾客盈门至少也能保证铺子里的收支平衡,偶尔还会有大户人家的女眷专程派人恭请女医上门看诊,让十几年来只懂得闷在房内绣花的梁馨儿在不知不觉中涨了不少见识。
生意好了麻烦自然也跟着来了,那些原本没把保安堂当回事的地痞流氓也变得积极起来,总是伺机寻衅想从看着就是老实人的梁家父子身上搜刮油水。
无意间撞见一次滚刀肉般的无赖在门口呼喝叫骂,宋辞便趁着去衙门里送药的时机把这件差事交给了县太爷,临走还不忘恐吓要是有人敢在老梁家的药店捣乱滋事,回头就停了他的鼻烟壶。
事关生死,不管心里再怎么愤恨委屈县太爷也只能按照老怪物的吩咐派出捕快轮流在保安堂附近的街面巡逻。
时间久了,再傻的人也从大老爷的做派中看出了点门道。因此受益的远近商家在暗地里庆幸从此免受盘剥之苦的同时,也不由得对从来都是笑脸相迎的梁栋父子忌惮不已。
正是应了双喜临门那句老话,大房在清平镇的生意渐渐步入正轨,留守在梁家村的三房也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的小生命。
随着雨季第一声闷雷降下,怀胎十月的何小妹在经历了生产的阵痛后总算得偿所愿诞下了一个健壮的男丁。
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儿子梁石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本该伤感无比的父子哇哇二重奏倒把陪着祖奶奶一起守在外面的小满给逗乐了。
冷不丁见着八个多月奶娃娃的无齿笑容,梁石有些羞臊地抹了抹眼泪,鼓起勇气和自家老娘商量道:“娘,这孩子来之不易,儿想给他起名叫有根。”
这下宋辞可算是体会到当初梁秋月听见孟铁柱三个字时的感觉了,她心疼地瞅了眼吸收了不少灵泉水养得细皮嫩肉的胖娃娃,无奈道:“行,只要你高兴就好。”
只差没乐疯了的梁石哪还顾得上欲言又止的梁老太,放下孩子就去大房院里用一头猪换来了十只老母鸡,预备好好犒劳一番劳苦功高的孩他娘。
他还想着等孩子满月那天再宰一头猪,一定要风风光光地办一场流水席,把村里说得上话的男女老少全都请来乐呵乐呵。
这要不是院子搁不下又怕惊扰了孩子,梁石都恨不得去县里请戏班子回来唱上一曲,让全县的人都知道自己得了一个好儿子。
尽管早就知晓对于古人来说一个能够继承家业传承子嗣的男丁有多么重要,可宋辞还是被变身为炫娃狂魔的梁老三惊住了,就连始终没什么归属感的梁秋月都跟着吃了回闷醋。
倒是冬月高兴的不得了,一来她早就盼着能有小满那样活泼可爱的弟妹陪着自己玩耍,二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自然也能从旁人的态度中意识到别管生出多少孩子只有男娃才是家里的底气。
“娘,弟弟长得真俊。”
梁冬月还不知道自己才下生的小弟已经被坑儿的老爹起了个极为吸睛的名字,笑呵呵地点了点小婴儿手背上的嫩窝,“弟弟什么时候才能和我玩啊?”
绑着头巾的何小妹撩开衣襟把前胸对准无意识嘬着嘴唇的胖儿子,她吃得好养得好又不像吕金巧那样作妖,奶水自然足足的,“怎么也得像小满那样大。冬妹不着急啊,等来年小满能下地跑了,你弟弟也能跟着你们一起玩了。”
梁冬月高兴地直点头,“我等着弟弟。”
她还以为有了弟弟爹娘就像喜月说的那样不稀罕自己了,没想到娘还是和原来一个样。
看来奶说得没错,二房除了小满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她往后再也不搭理坏心眼的喜月了。
有苗不愁长,在何小妹的精心看顾下没隔几日梁有根就如同发面馒头似的白胖了一大圈,等到满月的正日子反倒更像是普通人家百天的孩子那样结实了。
梁石只当是媳妇得了老娘的滋补连同孩子也跟着沾光,只有冷眼旁观的梁秋月心里明白必是最初送来的灵泉水起了效用。
她颇为遗憾地摸了摸挺起的小腹,仰头朝陪在身边的丈夫说道:“孟大哥,我在这和娘说说话,你去前院帮着爹招待客人吧。”
正好孟铁柱也觉得自己一个男人老呆在岳母的房间怪不自在的,立时点头应道:“你自己多小心,开席时我再回来。”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母女两个,梁秋月才小心翼翼地握住小弟乱动的小手,“弟弟长得可真好。”
何小妹一听就笑了,“你和冬月真不愧是亲姐妹,她刚看见有根时也是这么说的。”
又聊了几句关于孩子吃睡方面的问题,梁秋月话题一转,“娘,我听说小姑现如今也在镇上药铺看诊了?”
何小妹逗了逗怎么也看不够的老儿子,“你大伯家当初买药铺的时候银子不凑手还是你奶帮着垫付了一半。当时就说好了,让你小姑在后院为女眷看诊,赚来的钱留着给她将来当嫁妆。”
“我在家住了那么久,怎么也没听说过小姑学针灸的事?”
梁秋月又问:“我还记得娘说过,小时候奶明明是要教我们针线活的,如今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你奶那性子你还不知道吗?她想做的事何曾跟别人交待过。”
说起这件事何小妹总觉得是自己耽误了女儿,语气也跟着低落起来,“我现在想着,或许当年你奶不过是用针线活当引子,想要借此看看家里哪个孩子悟性好耐得住寂寞。冬月太小,喜月又是个坐一会儿就浑身长草的,到头来也就你小姑在厢房里一呆就是那些年。”
“对啊,”
梁秋月胸口憋得难受不由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小姑整天闷在房里,谁知道她到底是学医还是学刺绣。”
再想到每逢年节梁老太就以卖绣品为名带着亲生女儿去镇上玩乐,她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
“哇!”
梁有根自从出生以来还没遭受到这么粗暴的对待,顿时不依地蹬着藕节般的小腿哭闹起来。
“秋月,可不敢这么使劲儿弄孩子。”
何小妹虽是心疼的不行却也舍不得责怪大闺女,只得耐心地哄劝着怀里的小宝贝,“你弟弟骨头还没长好呢,你看看这手腕都捏红了。”
意识到自己竟然因为迁怒别人弄伤了无辜的小宝宝,梁秋月禁不住羞愧道:“娘,我不是故意的。”
“娘知道,”
何小妹也想不到就这会子工夫闺女心里已经百转千回,“你没伺候过孩子自然想不到这些,等你肚子里的娃出来慢慢就习惯了。”
她还想着再多给闺女传授几句金玉良言,却见方才出去和好姐妹玩闹的梁冬月白着小脸冲了进来,慌慌张张叫道:“不好了,衙门里来了好多差爷,吆吆喝喝的说是要抓姐夫归案呢!”
“冬月,你再说一次?!”
差点以为自己产生错觉的梁秋月强忍着眩晕猛地站起身,整张脸立时变得又青又白,连同鼓胀的小腹都跟着隐隐作痛。
作者有话要说:
宋辞:知道灵泉水会夺取生机之后.jpg
另,渣作者觉得,古代的名门世家即便知道自家孩子被人捡走照料了许久,也不会轻易认下这门稀里糊涂的亲事。
贵戚会在最后一章正式出场,还有随之而来的考验。
第176章 10、
梁老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安分了半辈子才招摇一次就给家里引来这么个祸害, 整个人如同吓傻了一般坐在凳子上连酒盅都握不住了。
原本围在他身边称兄道弟的村民和厚着脸皮蹭吃蹭喝的吕家人全都在见到那群如狼似虎饿的衙役时避到了墙根底下, 若非门口还堵着十多个手持兵器的官差, 他们都恨不得多长一双腿脚从围墙翻出去。
“大人, 坐在主位下首那个莽汉就是您遍寻不着的贼首孟铁柱!”
庆丰县县太爷满脸扭曲的狞笑中透出几分自得之意, 他稍微躬身指着在场唯一一位还能保持冷静的布衣男人献媚道:“当日尊上遣使寻到县衙,下官一眼便从画像上认出了此贼。想来他定是为了隐匿身份, 这才改名换姓假借姻亲之名在梁家村落户藏身。依下官拙见, 未免走漏风声横生枝节, 不妨……”
县太爷将右手并拢的五指往下一挥, 竟是意欲斩草除根。
心思百转间,他的目光早已越过惊慌失措的村民落在后面的宅院里,暗自思量只要借着上官的东风把梁家上下一网打尽,还怕从老妖婆口中搜刮不出解药来么。
届时不单能好好折磨梁家老少替自己出一口恶气,或许还能得着意想不到的好处也未可知。
眼见着自以为就此扬眉吐气的县太爷几乎憋不住由衷而发的笑意时,始终不发一言的上官才收回注视着匪首的视线, 强忍着激荡之意沉声道:“圣人曰不知者不罪。梁家村上下俱为普通百姓又从何处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本将辗转千里只为贼首,待我偕他归案,尊县万万不可牵连无辜。”
“这……”
县太爷的脸色立时变得比梁老三还难看, “大人有所不知,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 早在年前那孟铁柱就和替他遮掩行踪的新婚妻子梁氏秋月惹上了官司,若非……若非如此,下官也不能记住这个行事跋扈的升斗小民……”
“不必再说了,本将心意已决。”
这位微服出巡的大人物虽然看着比县太爷年轻不少, 但那一身肃杀之气却远非只会耍嘴皮子的文官可比。
再配上一副英俊内敛的好相貌,更是让心底愈发忐忑不安的村民们把他当做了传说中一言活命的青天大老爷。
“多谢大人!”
“简直是青天在世啊!”
“恩同再造!”
不知是由谁带头,就连随后闻讯赶来的梁家族老也扔下拐棍连连叩首谢恩,更有那想要借机和贼窝子划清界限的梁家后人摩拳擦掌的想要去逮住孟铁柱邀功。
“爹,我不曾犯下恶事。他们要找的人不是我。”
事到如今,孟铁柱也明白过来单凭一己之力是无法逃脱这场从天而降的牢狱之灾了。
他也不愿因为一己之私连累岳家,只是面色平静地道出了自己的清白,希望岳父能够看在过往的情分上妥善照顾秋月母子。
“铁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