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宇轩并没有因为岳母大人的来电而提前回国,他也不让夏清雅回去。
说白了,这也不知道是不是夏清的诡计,何必赶趟着送上门去被人耍呢?反正夏清来来回回也就那些招数,谅她也翻不出天来。
靳少爷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桑雅兰也不好再说什么。
女婿是做大事儿的人,家里这些琐事确实不该去烦他,何况夏清此前的所作所为早就让大家凉透了心。
即便是夏启岩,如今也对夏清视而不见,下人们更是将伺候夏清视为天下间最倒霉的差事。
桑雅兰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竟成了这个家里,唯一待见夏清的人。
其实她也不想和所有的家人唱反调,她也想和大家统一战线,可是每每见到夏清发病的模样,桑雅兰总是心软。
夏清不发病的时候,还算是个安静的女子,只是那呆愣的神情,哀伤的双眸,让人看了都不禁要同情她。
“先生回来了。”门口传来下人的声音,依然没能引起夏清的注意。
桑雅兰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起身朝门廊走去。
夏启岩进了门,习惯性地往客厅看了看,见到夏清还是呆滞的老样子,不吃不喝,不喜不悲,便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妻子。
桑雅兰轻轻摇头,除了叹气,就没别的。
要说夏清这神智失常也是间歇性的,还毫无规律,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病,让全家上下都跟着她神经紧绷。
就夏清现在的情况,24小时都离不开人,谁也不知道她下一秒钟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前两天负责照顾夏清起居的小兰陪着她到小区里散步,不远处有几个孩子在骑着小三轮车。
夏清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冲了过去,还嚷嚷着要和人家一块儿玩儿。
任何人看到这么大一个成年人做出这样的举动,都知道她绝对不是个正常人。
一时之间,周围的家长全都跑了过来,纷纷把自家的孩子抱走。
原本热闹的休闲场所,顿时作鸟兽散,变得冷清无比。夏清还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一屁股坐到地上就撒泼,哭着喊着要找小朋友玩儿。
可把小兰急得大冷的天儿都出了一身汗,又是哄着又是威吓的,可算是把夏清给哄回家了。
当天晚上,小兰就去找了桑雅兰,哭着说自己真的做不来这份儿工作,宁可辞职也不想再折腾了。
夏家几十年来口碑都很不错,就算是对下人也从不苛待,给出的薪资待遇也算是圈内比较不错的了。
下人因为不堪重负而想辞职,还是头一回。
桑雅兰也被吓到了,她连忙递过纸巾给小兰擦眼泪,仔细问了,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心里暗暗担心夏清的病情的同时,也诚心诚意地向小兰道歉,还耐心地向小兰说明了夏清如今的情况。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桑雅兰又承诺给小兰一笔客观的精神赔偿,这件事儿才算是告一段落。
但夏启岩知道这事儿后,他就越来越认同靳宇轩的话了。
这夏清留在家里,不异于一颗定时炸、弹,她随时会威胁到身边的所有人。
可怕的是,谁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发作,发作后会带来怎样的毁灭性后果……
在靳宇轩的介绍下,夏家特地给夏清请来了一位看护,什么都不用干,专门负责夏清的饮食起居。
说白了,就是夏清的贴身护理人员兼保镖兼佣人。
高薪之下,这位私人看护的本事也不小,不但有基本的医学护理知识,还学过散打,力气也不小。
即使夏清再在外头出了什么幺蛾子,这位私人看护也绝对有本事处理妥当。
许是在其他下人那里听到了一些关于夏清的事儿,私人看护对她也不是特别热络,甚而每天都是板着一张脸的。
不需要挑明了说,所有人都知道,夏清就是这个家里最不受欢迎的人,大家恨不得走路都绕着她。
可笑的是,明明夏清雅才是这个家里名正言顺的千金小姐,却要给夏清这个冒牌货让路。
起因很简单。
夏家的起居室和不少过道里,都挂着夏清雅的照片,有她个人的生活照,也有和靳宇轩的婚纱照。
这在所有的普通家庭里都很平常,可是在夏清的眼里,却把这些照片当成了什么鬼画符。
每次经过走道的时候,见到夏清雅的照片,夏清都会躲到对面,紧贴着墙根走。
好像她只要靠近一步,照片里的人就会跳出来掐死她似的。
就在大家已经习惯夏清神神叨叨的举动时,她又一次刷新了大家的承受底限。
某天深夜,万籁俱静,家里早就开始供暖,门窗都关得紧紧的,暖烘烘的被窝让人睡得更舒坦,这个点儿正是睡得香的时候。
忽然听到凄厉的一声尖叫,“啊……”的一声,几乎响破云霄,把夏家所有人都惊醒了。
紧接着,就听到夏清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有鬼!有鬼啊!不要来追我!你走开啊!我是好人!我是好人!你别来找我!”
脚步声穿过二楼长长的走廊,又快速下了楼梯,穿过玄关,往门外冲去。
整个宅子里有人的房间都把灯打开了,大家匆匆套上衣服,十分狼狈地跑出来一看究竟。
所幸还有门房,在院子里把夏清给拦住了。
“你放开我!不要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干的,不是我!不是我啊!小雅,你不要来找我报仇,不是我害死你的,真的不是我!!”
夏启岩穿着拖鞋,站在楼梯口看着外头还在哭喊的夏清,若有所思。
显而易见,夏清所说的“小雅”是指死去的姚贤雅,这一番话似乎蕴藏着很多内容。
夏清此时的神智究竟是不是清醒的,大家都不得而知,但毫无疑问的,她也指出了当年的事儿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害死,这就意味着是有人蓄意为之,或是无意中造成了那一起悲剧。
无论如何,姚贤雅葬身火海这件事儿,都给当年的其余三人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甚至会伴随她们一生。
可这三个人当中,孟娇已经死了,张雪疯了,现在夏清也步上了张雪的后尘。
几个人接二连三地出现意外,是她们的背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动,还是巧合?
被惊醒的下人们齐心协力地把夏清制住了,七手八脚的把她送回房间。
刚才因为闹肚子而在洗手间里的私人看护已经及时赶到,给夏清打了一针镇静剂,世界又清静下来了。
相邻的几幢别墅估摸着也是听到了些许动静,都亮了灯,不过没人出来一探究竟,这天实在是太冷了。
“估计明天物业会过来了解情况,你稍微注意一下措辞,就说夏清是做了噩梦,突然梦游了。”
夏启岩这么叮嘱桑雅兰。
这样的借口,听起来似乎有点儿牵强,却比直接承认家里有个精神病人要更适合。
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这么个潜在的威胁出现在自己周围,尤其是出现了很多精神病人杀人伤人都不需要负法律责任,就更是让人们对这个特殊群体敬而远之。
桑雅兰边叹气边抹眼泪。
她原本以为,把夏清接了回来,经过细心的照顾,还有家庭的温暖,应该对夏清的病情多少有点儿帮助。
为了不刺激夏清,桑雅兰一直都很小心翼翼。
不但自己只字不提夏清失去的孩子,也反复提醒家里的每一个人,不要在夏清面前说孩子,不要看少儿节目,但凡有孩子的任何内容的报纸和杂志也不能出现。
纵然做到了这个地步,还是没能缓和夏清的情绪。
夏清依然很焦虑,很茫然,甚至越来越多的时间陷入在一种莫名的恐惧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纠缠着她,让她无法释怀。
她睡得并不安稳,常常会在梦中尖叫着惊醒过来,导致家里的人都不得不戴着耳塞入睡。
只苦了照顾她的那位私人看护,不能躲,不能逃。
还要在所有人都跑开的时候,不离不弃地守着夏清,除了表扬看护的职业操守和敬业精神,就不得不赞扬靳少爷的大手笔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个钱还真的省不得。
也不知道夏清是不是有意跟大家作对,每次都是大家熟睡了,她就开始犯病了。
要么大喊大叫,要么在家里楼上楼下的狂奔,或是大晚上的高声歌唱。
时间长了,大家都变得神经衰弱了,没有足够的休息,所有人每天都跟行尸走肉似的,一个个形容憔悴。
靳宇轩和夏清雅回来的时候,被他们吓了一大跳。
“妈,你们这是怎么了??”夏清雅拉着桑雅兰的手,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
这才一个多星期不见,母亲竟然就瘦了那么多,精神状态也很差,眼袋和黑眼圈都那么明显,仿佛短短的几天之间,就老了十岁。
桑雅兰的两鬓更是染上了几许霜白,整个人都苍老了。
桑雅兰又叹气,这些天她叹的气加起来都有过去的大半辈子那么多了,全都是因为夏清。
听着老太太低声细数夏清这些天来的反常举动,夏清雅只觉得揪心。
靳宇轩则更快速地理清了思路:“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夏清现在的精神状态一团糟,哮喘还隔三差五的发作,单凭一个私人看护来照顾她已经分身乏术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夏清送到专业的精神病院,进行有针对性的治疗,这样也能保障家里每一个人的正常生活不被打扰。妈,您有菩萨心肠这是好事儿,但是夏清的事儿我们还是要理智的对待和处理,您说呢?”
虽然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不过靳宇轩最后还是征求岳母大人的意见。
谁让当初把夏清带回来的人,就是这心地善良的老太太呢?
桑雅兰的眼里有了一丝犹豫,纵使再不忍,再不舍,她也明白靳宇轩的话很有道理。
只是那些精神病院的条件毕竟比不上家里,也不知道夏清会不会习惯。
“对了,我记得夏清有个故友叫张雪的,就住在市郊的精神病院里,不然就把她们俩送作堆吧,也好有个伴儿。”靳宇轩状似不经意地提议。
深眸里却闪过一抹算计的精光,好戏已经拉开帷幕,他当然要推波助澜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