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玄武不想继续跟她执拗下去,让阿茶先把那副骸骨收起来,放到后院,动了人的骸骨不说,还给背回家了,今晚怕是有的受了。
顾玄武的眼神,越过阿茶,落在我的身上,他很清楚我在偷听,他就是这样的人,把什么事情都看得透彻。
“怎么,觉得这个小师妹如何?”顾玄武朝这边走过来。
我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比俞桑更让人心疼,更不敢接近。
“倒是个好姑娘。”
“口是心非。”顾玄武低声道,“她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有时候会忘记自己之前做过什么。”
“那你又是为什么带她回来?”
顾玄武可不是好人,从他救我的时候就能看得出来,顾玄武说我记仇,这事儿都能记得这么清楚,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说回来的路上,满塘荷叶,入夜之后,他看到阿茶在水里挣扎,身子已经被没过大半,可还是一直往深处走,他早前只是好奇,便站在桥边看了一会儿。
“我救了她。她呛了水,吐出好多淤泥,却忘记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顾玄武说那会儿,他是生了所谓的恻隐之心,便想着带她离开,兴许是阿茶那个自嘲的笑容,让他莫名有些心疼。
说到底,顾玄武这一次完全是做好事,把人带回来。
“她是孤女,不管怎么样,这儿也能给她一个地方,遮风挡雨。”
“你不像是这样的人。”我轻声道,顾玄武笑笑,猛一抬头,便看到站在那儿不动的阿茶,她愣了片刻,便朝我这边过来:“师……师姐……”
我抬眸,与她四目相对,阿茶却一个劲地撇开眼去,她很害怕,怕生的感觉,眼底写满了恐惧。
“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吃了你。”我噗嗤一声笑了,想着缓和一下这儿的气氛,可是很明显,完全没有用。
阿茶攥着双手,特别紧张的模样,连带着身子都在颤抖:“师父,对不起。”
阿茶哇地一声,便朝着后院跑去,她没有勇气在我面前,我愣了一下,知道那是她原本的性子,也就没有多说。
俞桑的情况依旧不太好,阿茶帮着煎药,她出去采了很多药回来,递给我药碗的时候,也是一直躲避,生怕我会吃了她似的。
俞桑迷迷糊糊,顾玄武去外头看俞九龄的情况,他知道我害怕俞九龄找上门来,所以亲自去查探一番,顺便去祠堂看看沉砚的尸体。
“水……我想喝水。”
我猛地愣住,恰好对上进门来的阿茶,我手忙脚乱去找茶盏,她慌忙进来,行色匆匆地把茶盏递给我。
俞桑坐起来的时候,眼底万分惊恐,她身上的伤还没有好,仓皇的接过我手里的茶杯。
“师姐,她的伤,好像很重。”阿茶跟我说话的时候,视线都是看脚下,不敢跟我对视,顾玄武说过,她的病不轻,只是寻常情况下跟我们没什么区别。
我愣了一下,俞桑猛地抓住茶杯,灌了一口,没喝够似的,又仰头喝了好几口。
“哐当”一下,茶杯从她的手心里掉落下来,碎成一片渣渣。
“小川,我做梦,梦到我被俞九龄追,他追了我好久,说要杀了我。”俞桑抓着我的手,内心无比的恐惧,瑟瑟发抖。
我愣了一下,摸摸她的脑袋:“没事的,在我师父家里,他不会找过来的。”
“不,小川,俞九龄就在附近,我能感觉得到他的召唤。”俞桑微微颤抖。扫了阿茶一眼,“她是谁?”
阿茶急忙避开她的视线,视线落在下面。
“我师妹,我们现在在杨家村了,她有点怕生,你别介意。”我忙解释了一下,俞桑忽然又哭了起来。
她一直在咳嗽,剧烈地咳嗽,感觉整个胸腔都要咳破似的,阿茶递过来一条白色的帕子,俞桑捂着嘴巴,半天才看到,那帕子上面多了一道血。
“你咳出血来了?”
我扫了阿茶一眼,要她吧顾玄武喊过来,她愣了一下。紧接着便出门。
俞桑抓着我:“没事的,只是被反噬了而已,对了,荆北人呢?”
我面色变了一下:“他……他被荆家人接走了,我出来之前只找到了你,至于他……我不清楚。”
俞桑看着远处那个窗户那儿,看了许久,呆呆地坐在那儿,她说原以为想借着鲸鱼帮我们一把,可没有想到被反噬了,她自己你也受了重伤,害得荆北也没落得好下场。
“我是不是生来就是灾星?”俞桑满脸泪水,本就精神不太好,这会儿越发让人看了心疼。
门吱啦一下打开,顾玄武走进来。他盯着俞桑看了许久。
“阿茶,把外面的药拿进来。”
阿茶愣了一下,低头出去,又很快地进来,顾玄武将那药递给俞桑,要她自个儿敷在伤口处,我这才知道,俞桑背后破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除了腰上的伤之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有十来处。
简直触目惊心。
顾玄武看了阿茶一眼,他们两个出去,我接过那药罐子,帮俞桑将衣服掀了上去,替她一点点擦背上的巨大伤口。
俞桑疼得很,我碰一下,她就跟着弹开,浑身颤栗,她嘶了一声:“轻点,疼。”
我的手悬在半空中,怕得不行,那些伤口实在太触目惊心了。
就是看一眼,都得有巨大的勇气,俞桑忽而笑了:“我的大鲸鱼,也死了,式神灭了。”
她手心里的白色符慢慢变成灰色,紧接着化为灰烬,可就在这会儿,一道光冲破那屋檐,我愣了一下。
“等等!”我吼了一句,可还是来不及了。符灭之际,那道光也跟着闪过,虽说只是一瞬间,可我知道这事儿铁定得坏了。
俞九龄就在附近,式神灭的时候,他肯定能感觉地道,这可就完蛋了。
俞桑说没关系,俞九龄的式神,有一只就是专门找人的,就算她藏得再好,也会被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