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天愣愣地跟着脱口而出，瓮声瓮气正好看着秦昭：“脑公。”
    秦晰不懂，林天天也不懂，小芳和姚丽则根本没注意，只有一个懂事了的秦昭的听明白了。
    他伸手摸了摸林天天软绵绵的小脸蛋，眼里闪着光：“哎。”
    第2章
    “agriculture。”厕所里响着哗啦啦的水声，伴着手机里传出机械的女音，敞着的窗外吹来的风将窗帘微微拨动。
    高考刚刚结束，才从高中生活里头脱离出来的林天天却还没有摆脱高中时候的生活作息，毕竟三年的习惯不是那么随便就能被甩到脑后的。
    林天天一边半睁着眼睛刷牙一边将刚才听见的单词背出来：“a、g、r……”
    姚丽探进头来看了他一眼：“以为你还没起来呢，吃饭的钱我给你放桌了，自己收好别掉了，我出去了啊。”
    说完人就走了。
    林天天将漱口水吐了，拿起毛巾擦脸。他今年十七岁，家庭美满成绩优异，身高拔尖长相帅气，高考发挥稳定，眼见着要往重点大学去。
    要说这日子该怎么看怎么无忧无虑。
    可林天天此时看向镜子里，映出来的却是一张不高兴的脸。他有两件发愁的事，一是游戏打得太烂，二是至今单身没有对象。
    高考之前姚丽三令五申叮嘱他不能早恋，如今高考总算结束了，林天天那颗本来就躁动的心就更要从胸腔里面跳出来了。
    然而理想丰满现实骨感，放眼周围，现实中根本就没有适合谈恋爱的对象。他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到了大学里面情况会发生一些变化，要不然……要不然林天天觉得脑袋都要爆炸了。
    放在书桌上的电子表到点响铃将林天天的思绪打断，他按掉欢腾的手表，随手将手机塞进书包里面，而后大步到客厅拿了他妈给他留的五十块钱。此时对面屋的大门开了又关，隔着门就传来说话的声音：“天儿，你好了没？”
    说话的是对门住着，林天天从小一起玩到大的秦晰。
    秦晰大林天天一岁，不过林天天上学早，因而两人从小学到高中不仅都在一个学校，连班级都没开过。
    “来了。”
    林天天用拇指撑开鞋帮，换上运动鞋飞快开了门。
    秦晰手上晃着钥匙圈，一见林天天立刻嬉皮笑脸贴了上来，用胳膊环住林天天的肩膀两人一块儿下楼。
    即便是游戏段位就比林天天高一级，也不妨碍秦晰吹牛。
    “哥哥罩着你，晚上我就带你上分，反正都高考完了，那不是时间充足么？”
    “也不知道暑假来了我家会不会出去旅游，”林天天说，“你们家呢，有什么计划没有？”
    一说起家庭计划，秦晰的脸色就有点变了味了：“我哥要回来呗，其他也没什么变化，反正我爸我妈天天不着家。”
    “哈哈哈哈，你哥。“林天天幸灾乐祸，不过想到秦昭那张冷冰冰的脸，自己心里其实也发怵。
    秦晰从小和他哥秦昭不对付，要是秦晰乖巧还好，偏偏秦晰还是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类型，自从三岁时秦昭搬过来以后，基本一个月一顿打是家常便饭。
    秦昭从小到大话都不多，小学开始还就报了武术班，那叫一个站如松坐如钟，现在已经长到一米八五，比林天天高了大半个脑袋，就像一座小山头似的，林天天都怀疑自己这个身板够不够秦昭一拳头。
    秦奋斗和杨红两个没空管他们，秦昭又十分早熟懂事，他们自然将管教小儿子的责任分了一大半到他身上。是以每次秦晰被揍了以后连个靠山都没有，爸妈站秦昭，爷爷奶奶还站秦昭，连小芳阿姨都不帮他，这日积月累下来，秦晰对秦昭是又怕又恨。
    秦晰自觉可怜，家里没人哭诉就只能跑去找林天天，经年累月下来林天天对秦昭的印象也成了敬畏加害怕。
    林天天则听姚丽说，小时候他非常喜欢秦昭，秦昭也会到他们家来玩。只是林天天却不记得了，他就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一次见着秦昭两下将秦晰揍趴下，将秦晰像个小乌龟似的按在地上，加之后面秦晰找他哭，说他哥哥要打死他，这在林天天的脑袋里留下了近乎心里阴影似的印象。
    林天天就有点不信了，这样的秦昭他小时候还喜欢得起来？林天天觉得他妈逗他玩呢。
    但是不能否认的是秦昭打从初中起就是妥妥的男神范，湾仔码头林天天原本还悄悄垂涎过几天秦昭的姿色，可观察不了几天就因为秦晰又被揍了一顿，外加秦昭怎么看怎么直男而放弃了。
    万一自己那点心思被秦昭发现再被他打一顿怎么办？
    “大学放假也快了吧，那你哥不是没几天就要回来了？”两人已经下了楼，各自推出自己的自行车，跨上去并排往小区门口骑。
    “没呢，他学校那边好像有个什么竞赛，要去首都，来回一折腾得这个周末再回来，没办法，他们班上缺不了他。”秦晰说起这个又有些骄傲。
    两人去早餐店吃了早饭，转头准备和同学去打球。
    “对了，你看见冯江涛朋友圈没有，这孙子他么游戏都打到王者了。”秦晰说。
    林天天原本低头在看自己晃晃荡荡的鞋带，考虑着要不要低下头去重新绑，他被秦晰的话给震了一下，抬起头震惊脸：“什么？”
    冯江涛的游戏段位上个月还不过是在黄金晃悠而已，这他么是吃了金坷垃啊。
    “好像是装妹子找了个人带他，”秦晰想了想道，“一会儿见了面问他。”
    见面以后冯江涛果然验证了这个说法。
    冯江涛倒没有藏着掖着，直接道：“找人带啊，找大神带你排位，你拿个小喇叭去公共频道喊一声求带，一堆人就来带你了。”
    “有这种事儿？”林天天怀疑自己和冯江涛玩的不是同一个游戏。
    “屁啊，”秦晰推了冯江涛的肩膀一把，“唬我呢，人家和你屁关系没有干嘛带你啊。”
    他亲哥都没带过他一次呢。
    “那是你们不懂技巧，”冯江涛老神在在，“你不能直接硬邦邦地说‘求带’啊，我告诉你们诀窍，先去把性别栏改成女的，然后这么说‘妹纸求带啦，嘤嘤嘤，有小哥哥愿意带我玩的吗，再放一个看上去可怜或者可爱一点的表情包。”
    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林天天和秦晰互看一眼，浑身掉下几斤鸡皮疙瘩，然后不约而同地踹了冯江涛一腿，异口同声：“滚啦！”
    冯江涛啧了一声，脸大如盆：“看你们这大惊小怪的样子，现在在游戏里装个妹子你都不知道有多方便，好多大了去了。”
    林天天却不认同：“怎么说都是骗人啊，我觉得不应该。”
    秦晰在旁边斜眼看着冯江没说话。
    冯江涛老练道，心理建设十分充足：“你知道什么叫做‘善意的谎言’吗？我这就是善意的谎言。我需要什么？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带我上分的大神，大神需要什么？大神需要一个会卖萌会安抚他们单身寂寞心的软妹子，我们一结合，我分上了，他不寂寞了，这不就是一个双赢的事实吗？至于我不是软妹是帅哥这个事情又有什么重要的。”
    林天天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满嘴跑火车的冯江涛，有一瞬间竟然觉得他说得有那么一丝道理。
    日了狗了，他晃了晃脑袋，将冯江涛说的话给晃了出去。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冯江涛接着又说：“难道你以为电脑那边的人不知道对面可能是个糙汉子吗？网恋这种事情不就默认了‘是人是狗不清楚’这个道理的吗？你就是死脑筋，各取所需，各取所需啊。”
    “说起来，“秦晰又插进话题，他拍拍林天天的肩膀，”从这个角度来说，我感觉天儿你可以试试啊。“
    “为毛？“林天天瞪眼。
    冯江涛也跟着嘿嘿笑，伸手一把掐住林天天的脸：“看你这细皮嫩肉的小样子，多招人疼啊，天然扳手。“
    秦晰笑得更猥琐：“我觉得也是，又能谈恋爱又能上分，多一举两得啊。“
    林天天一脸冷漠甚至有点想打人，不过还没轮到他开口炸毛。
    “屁啊，“听了秦晰的话，冯江涛却比林天天还先炸了，”什，什么谈恋爱，各取所取，这叫各取所需。“
    林天天一把拍开两个人的手：“我特么看着有这么饥渴吗，还得在游戏里找对象？“
    林天天认真正经地盯着面前的两个损友，一字一顿：“我，林天天，段位掉到青铜都不会在游戏里网恋的。”
    第3章
    “林天天，出去帮我买一瓶生抽，别买错了啊。”姚丽站在厨房使唤林天天。
    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林天天应了一声，拿起遥控器点了暂停，而后趿拉着人字拖往开了门就往楼下跑。
    七月将至，下午四五点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阳光依旧斜落在地上，空气沉闷难言，吸一口气全是热的，有点恼人。
    林天天拎着一瓶酱油从楼下超市走出来，走了没两步到自家单元楼下发现有辆出租车正停着。他的脚步顿了顿，出租车门就开了。
    先进入视线的是一双大长腿，林天天沿着花坛边边走，余光一直关注着出租车那边。下一秒他就看见秦昭从出租车里出来了，还正正地看向了自己。
    秦昭一米八五的个子，从出租车里出来的时候就跟变戏法似的，让人觉得坐那么小的车挺委屈他。他依旧是浑身一派冷淡，紧抿着的嘴角看上去却如同从来不开口，雕琢般的眉眼眨眨眼都带着一股子不可亵玩的意思。
    林天天走在十几厘米宽的花坛边边，原本还算稳健的步伐瞬间失调了，差点儿从上面滑下来。他猛一下站定了，像是即将要被老师训话的小孩儿，再慌礼貌都不能丢。
    “哥，你放假了啊？”即便是站在花坛边上让林天天的身高和此时的秦昭差不离，但是两个人的气势实在是相差太多了，导致林天天说的话严重中气不足。
    秦昭的视线从林天天白皙的脸颊上掠过，他的脸颊因为燥热而有点自然的透红。在这短短的一瞬间，秦昭仔细打量了一番林天天。
    一个学期没见，林天天又明显长高了一点，现在该有一米七五了。
    “嗯。”表面就吐露了一个字，但内里，秦昭忽然想起上一次和林天天有对话时候的事情了。
    年后正月里的时候，孩子王林天天带着一帮亲戚家来拜年的小女孩下楼玩仙女棒，结果忘带打火机了。可林家没人抽烟，男性长辈又都出去玩了，这会儿回家都找不到个能点火的。
    “天天哥哥那你去买一个呀。”
    娃娃兵们耐心有限，一个个催着林天天去买打火机，就这会儿秦昭正好从楼上下来，见到他们在下面兜圈转就问了句：“怎么了？”
    平日里虽然林天天也跟着秦晰一样有点怵秦昭，可这会儿被小孩儿们闹得一个脑袋顶两个，再看见秦昭就像看见了救星：“哥，你有打火机没有？他们要玩仙女棒。”
    前面还皮得像猴的几个小孩儿在看见人高马大威严无比的秦昭以后立刻闭着嘴巴不说话了，一个个比鹌鹑还要乖巧。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道理，比如此时的秦昭坚毅的外表下，心早就因为林天天少见的一句“哥”给叫得放起了三万响的鞭炮。
    “有。”秦昭从兜里掏出一只打火机递给林天天，指尖碰到林天天的手心。
    好像豆腐一样软。
    林天天背过身去，没注意到秦昭落在自己后脑勺上那专注而炽热的目光。一群孩子在看见打火机以后也马上雀跃地欢呼了一声，拉着林天天就跑。
    林天天心里觉得秦昭这样成熟稳重的人大概也不会想要大半夜和他们一群小孩儿跑去玩仙女棒，他又被人拉着走，这会儿便只能匆匆忙忙回头和秦昭到了句别。
    这么一个半年以前的回忆在秦昭脑子里跑了一圈，此刻闷热的天气就好像瞬间被扔进了冰镇过的糖水里，瞬间又清凉又甜腻。
    其实那天根本不是他碰巧下楼解了林天天的难，他从自己房间的窗户里往下偷看林天天好一会儿了。后面也还是找了一会儿才从家里的茶几下面找到秦奋斗的打火机，这才“凑巧”走了下去。
    暗恋者的情绪总是容易因为小细节雀跃起来，秦昭也不例外。
    唯一例外的是内心如何心潮澎湃，外表他依旧不知道该如何举措，是以最后只能成了林天天眼中那个有点可怕，十分有威严感的隔壁发小他哥的形象。
    随后林天天与拿了行李的秦昭一块儿上楼回家，原本最多不过几十秒的电梯也好像走成了几十年，林天天背靠着电梯壁，指尖在金属板上划来划去，又怕挠出声响。好不容易等电梯门一开，他立刻就走了出去，逃难似的两步跨到自家门口，临了开门前才回头对秦昭说：“哥，我先进去了啊。”
    秦昭依旧是惜字如金，看着林天天点了点头。
    娘咧，真可怕。
    林天天背靠着房门，长长舒了一口气。
    姚丽听见声音从厨房门口探出头来，见自己儿子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疑惑道：“干嘛呢？被人追杀啊。”
    林天天回过神，跑过去将生抽递给他妈：“拿去，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