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眼前这一幕,傅锦行只觉得好笑。
平心而论,他对明锐远有一种很复杂的情感。
一想到他其实是故人之子,而且,小小年纪就没有了父母,傅锦行就忍不住一阵感慨。
但是,这同时又是一个无法令人同情的孩子。
“可惜还不够辣,我再去加一点料。”
一向无辣不欢的何斯迦吃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她左手筷子,右手漏勺,左右开弓。
吃了一会儿,她还觉得不够过瘾,起身走出包房,去外面的调料区。
“你其实根本就不能吃辣吧。连耳朵都红了。”
看出明锐远的窘态,傅锦行端来茶壶,好心地给他倒了一杯凉茶。
他连忙接过来,一口全干了。
“不能吃就少吃,或者不吃,何必舍命陪君子呢?”
傅锦行感到一丝好笑。
连他这个做丈夫的都不勉强自己,能吃就吃,一个小屁孩反而一直非要逞能不可。
“你懂什么?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够跟她一起做的事情了。要不是因为吃了火锅,她现在的心情好,你以为她还会跟我说话吗?”
明锐远低垂着眼睛,声音闷闷地说道。
听了他的理由,傅锦行不禁一阵哑然失笑。
原来,竟然是因为这个……
“喂,小家伙,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我老婆吧?”
在此之前,傅锦行一直都没有把明锐远真的当成情敌。
虽然他早熟而敏感,但谁会真的把一个还没有正式成年的孩子当成情敌呢?
“张嘴闭嘴就是小家伙,依我看,你才是老头呢!说谁是小家伙,谁小,要不要掏出来比一比?”
明锐远怒气冲冲地问道。
他已经十八岁了,是一个大人了。
可是,这些人却永远都把他当成一个小孩。
傅锦行是这样,何斯迦更是这样!
就算面对面,她也从来不会用那种看男人的目光来看待他!
“低俗的男人不会受女人的喜欢。”
傅锦行夹了一块肉,放到嘴里,等咽下去之后,他才慢条斯理跌说道。
本想反驳几句,但明锐远想了想,还是觉得他也没有说错。
“凭什么男人可以比女人大好几岁,女人就不能比男人大好几岁了?傅锦行,你不过占了比我早出生的便宜,我不相信自己比你差!”
沉默了几秒钟,明锐远忿忿不平地控诉道。
“好啊,那就拿出真本领,给我看看,不然的话,我还会继续把你当成小孩,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傅锦行并不理会他的挑衅,反而掐着时间,把何斯迦爱吃的那几样食材都丢进去。
果然,等它们快涮好的时候,何斯迦也端着一碗调料,重新回来了。
“趁热吃,刚好。”
傅锦行笑着说道。
“太好了,就喜欢过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哈哈!这是奖励你的!”
何斯迦美滋滋地捞了一块肥牛,放到他面前的碗里。
坐在旁边的明锐远眼巴巴地等了半天,结果,何斯迦已经低头吃上了,压根就没有多看他一眼。
最后,还是连傅锦行都看不下去了,又给他倒了一杯凉茶。
不知道是不是因此而受了刺激,接下来的两天正好又是周末,明锐远完全没有露面,连医院也没有去。
段芙光听了曹景同的话,并没有真的天天去给他送汤,以免被人发现两个人的关系。
但她还是不太放心,特地请了一个很有经验的阿姨,每天煲好药膳,给曹景同送过来。
“奇怪,如果算上今天,这小子已经三天没有出现了,他会不会出事了?”
周一的上午,刚办理出院手续的曹景同忍不住联系傅锦行。
“这倒也的确不符合他的性格。等我打个电话给他。”
傅锦行话音刚落,就听见有电话打进来的提示音。
“我有电话,先挂了。”
他把电话接进来,竟然是明锐远。
“你这几天干嘛去了?”
傅锦行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这个人虽然不怎么让人放心,但在大多数时候还算靠谱,他一下子消失了两三天,一定有原因。
“电话里也说不清楚,你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叫上曹景同,我有重大发现!”
明锐远的喉咙几乎哑掉了,隔着手机,傅锦行都能察觉到那股风尘仆仆的感觉。
他马上说道:“就上次那里,很安全,放心好了。我这就过去。”
“行。”
三个人很快碰头,一见到明锐远,傅锦行和曹景同都有一点意外,他们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他胡子拉碴,脸也没有好好洗,头发乱糟糟的。
“往返三千公里,你们说呢?”
明锐远大口大口地喝着水,再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的。
“出什么事了?”
傅锦行坐了下来,好奇地问道。
“这个人,死了。”
放下水杯,明锐远从怀里掏出几张照片,最上面的那张照片上,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曹景同定睛一看,不禁失声说道:“这不是明达的秘书吗?在医院里,他还特地过来看我!”
明锐远点头:“对啊,他是明达的秘书,明达平时不怎么来公司,就算有事,也都是这个秘书帮他去打理。”
他一字排开那几张照片,上面有一辆被撞得快要看不出原样的车,感觉像是在车祸现场拍下来的。
“其实,我也是凑巧才知道这件事。吃完火锅那天,我回公司,在地下停车库看见了一个值班保安。之前闲着没事,我和他曾经聊过几次,他告诉我,他花了不到五万块就买到了一辆很不错的二手车,简直就是捡到宝了。”
明锐远也没有卖关子,一口气继续往下说道:“我一问才知道,那辆车就是明达的秘书卖给他的,他还跟那个保安说什么,要回老家了,买了新车,所以干脆卖掉旧车,不图赚钱,就当处理掉了。保安告诉我,说看他当时的样子,就像是发了大财一样,整个人连走路都快飞起来了。”
听到这里,傅锦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曹景同也忍不住说道:“难道是从天而降了一笔横财吗?一个秘书,平时工资不会太高,却这么大方地卖掉车子,还要回老家,很有一种衣锦还乡的味道啊。”
“横财不横财,我不知道,我看是横死才对。”
明锐远指了指那张照片,“出车祸,当场死亡。幸好三岁的孩子不在车上,只有他和他老婆。”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一听这话,傅锦行和曹景同还是有一种倒吸凉气的感觉。
“我特地赶到他的老家,就是想要弄清楚整件事到底和明达有没有关系。可惜,没有什么直接证据,但我不相信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你们说呢?”
明锐远虽然一脸疲色,但两只眼睛却亮得吓人,紧紧地盯着其他两个人。
三个人一交换眼神,全都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明达的秘书死于非命,很明显,这不仅仅是一次意外。
而且,出事的地点距离中海很远,如果不是明锐远喜欢跟人谈天说地,无意间听到了消息,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出车祸这件事。
一切都显得那么神不知鬼不觉……
是谁要除掉这个人,答案不言而喻。
“可是,明达为什么一边要做出一副要把公司交给你继承的样子,一边又要派人去杀你呢?”
曹景同疑惑地问道。
“那我怎么知道?说不定是发现自己的亲生儿子没死,我这个便宜儿子就不需要了呗。”
撇了撇嘴,明锐远表示,他也同样不清楚。
“揣测明达的动机并没有益处,只是耽误时间罢了。阿远,明达已经对你起了杀心,你现在就算不想跟我们一起,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傅锦行毫不客气地指出了明锐远此时此刻的处境。
“你不说,我也知道,都是被你害的。”
别看明锐远唉声叹气,但是,看他的样子,似乎也没有真的很伤心,或者很害怕。
“你有底牌?”
眯了眯眼睛,傅锦行一下子明白过来。
“当然,你不会以为,我在什么准备都没有的情况下,就敢跟一条老狐狸对着干吧?我又不傻,也没有活腻了,干嘛做这种没脑子的事情?”
明锐远一扯嘴角,向他反问道。
那就好。
傅锦行反而放心了。
他就知道,明锐思在临死之前,不会不把一切都安排好,就慨然赴死的。
“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曹景同想了想,又说道:“计划不得不提前了。再拖下去,我怕有性命之忧。”
一次不成,明达说不定会再来一次。
何况,他已经做了好几次,也不在乎多来一次了。
“是得提前了,阿远的安全最重要。不过,凭你的聪明才智,我相信你不会出问题的。”
说完,傅锦行微微一笑:“就算来这里见我们,你都做了足够的防备,明达手下的那些人,应该不会把你怎么样。”
被戳穿的明锐远难得地有些尴尬:“我这不是小心为上嘛,并不是不信任你们。”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夹在双膝之间的那把手枪给拿了出来,别在腰后。
曹景同看得瞠目结舌:“你居然带着这东西来见我们两个人?”
这岂止是不相信他们了,简直就是赋予了他们跟敌人一模一样的待遇嘛!
“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明锐远拼命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