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慈盯着他,越发觉得,离开这里,马上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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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暖阁中,绪茕已经包扎好了自己的手掌,一个小宫女从暖阁一脸困惑的离开。
奇怪,这位绪仙师闲聊问了她两句关于三皇子的事,她没敢说便答什么也不知,可这位绪仙师竟然就赏了她好大一锭金子。
仙师都如此大方的吗?
绪茕推开了窗户,看着小宫女离开,又琢磨了一遍刚才在小宫女心里活动里听到的那些三皇子的剧情。
原来老皇帝对这个三儿子如此冷血冷清,是因为他出生就不详,母亲难产而死,出生那夜宫中突起大火,一直烧到了|太|祖|皇帝的牌位前。
原本|太|祖|皇帝的牌位被宫人从火中抱了出来,却又无端端的在庭院里,被一道雷劈着,自燃了。
而三皇子玄微生下来便双目雪白,没有黑眼珠,只有白眼球,他不会啼哭,不会笑,甚至三四岁了还不会开口说话,没有味觉。
所以他从小就被当成不祥之人,被养在他母亲的宫殿中,常年不被允许外出,老皇帝也不愿意见这个儿子,渐渐的所有人都忘了这个皇子。
他身边伺候的老奴也渐渐只剩下一个送饭的。
在他出生之前,他的母亲也算是宠妃,恃宠生娇得罪了皇后,他母亲刚怀上他时,有司天监预言紫微帝星异动,乃是帝王转世之相。
老皇帝那时就亲自为他取名:玄微。
若不是他出生后如此不详,必定成为皇后的眼中钉,他也很难活到这么大。
刚才说要挖眼焚烧的皇子,正是皇后的儿子,二皇子玄宁,他才刚刚被立为太子。
而三皇子在这个时候死而复生,还双目恢复正常了,他必定是要想尽办法除掉三皇子。
有点难。
老皇帝不喜欢,太子又名正言顺,势力稳固。
这样的三皇子,别说逆袭成为皇帝,如今先活下来都有点难。
绪茕抬头看着漫天大雪,老皇帝如此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要想扭转他的想法几乎不可能,他已经认定了这个儿子不详,妖邪附体,害他突发疾病双目失明……
那……
她手指敲了一下窗棂,转身进了暖阁里,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苏衾,从储物袋中将黑蛋掏了出来,敲了敲它的壳:“听的到我说话吗?”
黑蛋在她掌心里晃了晃。
——[就这般望着你\难免我愁愁……你呀你冻我心房酸我眼眶一生的伤……]
哟,听见了。
绪茕被它的bgm逗乐了,听着bgm是在生气啊?还冻心房,酸眼眶。
“你是不是想我把你孵出来?”绪茕猜测,这位旧弟子的封印可能就是从蛋里孵出来?
它立刻在她掌心立了起来,激动的抖了抖。
——[像一个陷阱\却从未犹豫相信\你真的愿意\就请给我惊喜!]
绪茕托着它,更想笑了,它的bgm还挺多挺合适,“孵出来可以,但我需要一样东西,你不是妖界少主吗?你有龙吗?”
黑蛋定了住。
“没龙,蛟也行。”绪茕想,龙算妖怪吗?
她又说:“真不行,凤凰也可以。”她对着黑蛋挤眉弄眼的笑道:“给我整一个,我就孵你。”
黑蛋定定的在她掌心里,忽然歪靠在了她的手指上。
——[my god你别再对我笑\笑得我的小心脏在扑通乱跳\我不敢抬头害羞到脸红通通\就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好笑……]
绪茕愣了一下,险些被一颗蛋给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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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怎么下的这么大,片刻的功夫已将殿外铺满,厚厚的一层。
老皇帝还想再阻拦无垢和绪慈离宫,殿外忽然有宫人惊呼了一声,“啊!那是……”
不安的绪慈慌忙抬头朝外看了出去,只见白雪茫茫的大殿之外,忽然霞光万丈,将银雪和阴沉沉的天照亮,一寸寸的映进了大殿,一阵风“呼”的一声将厚重的殿门推开,那红光直接闯了进来,红光之中一对披着霞光的凤凰绕在殿外的皑皑白雪之上。
那是……神鸟凤凰?怎么突然出现在此?
“快禀告圣上!”殿外跪倒了一片宫人。
殿中众人齐齐看出来,也被这副景象惊呆了。
老皇帝瞧不见,只听见那些声音,侧头问道:“出什么事了?外面是何事……”
“圣上!”宦官急急进来跪下,刚要回禀,外面突然飞来两只神鸟,就听殿外一声龙吟,震的整座大殿颤抖。
这下连无垢也惊了,殿外的两只神鸟凤凰之上,一条披着青光的龙腾飞盘旋。
那是……青蛟?
无垢惊讶的看向了绪慈,为何神鸟凤凰和青蛟会突然齐齐出现在这里?
紧接着,让他更吃惊的一幕发生了,无数飞鸟齐鸣,鸡叫狗吠……吵闹的像是要将这皇宫掀了一般,声势浩大,热闹非凡。
这不对啊,从来没有凤凰神鸟和小蛟龙一起出现的……
“是龙!”司天监的几位惊的后退半步,盯着殿外腾飞的龙道:“圣上,是神鸟凤凰和神龙!”
老皇帝猛地从榻上坐了起来,扶住身旁的宫人便要下榻。
满殿的人皆被殿外的景象震撼,只有殿中跪着的玄微没有动,也没有回头去了,他看着空荡荡的掌心,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不对。”无垢低低对屏风后的绪慈说了一句,见绪慈要出去,伸手推着他的轮椅,想将他退出去。
殿外已又传来一声兽鸣。
“是蛇是蛇!蛇上有个……人!”
一条比蛟龙小一些的雪白银蛇穿过蛟龙和凤凰,披着万丈霞光冲到了大殿门口,吐着猩红的舌头似是要直接冲进来,将大殿中的众人吓的齐齐后退,惊呼救驾。
那条雪蛇却堪堪止在殿门口,一个人从它身上飞身落下,黑金的长袍,广袖翩跹,如同一只展翼的蝶。
她踏进了殿中,抬袖一挥,偌大的雪蛇突地变小,惊鸿一般窜入了她的衣袖中。
绪茕……
轮椅上的绪慈盯着外面的人,转动轮椅就要冲出去。
却被无垢止了住,“你不能和她会面。”无垢按着他的肩膀低声说:“恐怕你已阻止不了了。”
绪慈盯着外面的绪茕带着一身白雪,踏着霞光步入殿中,她的衣袍之下坠着的珍珠熠熠生辉,他心宛如跌进了冰窟谷底,那里珍珠……是她的吗?
“你……是何人?”殿中的太子玄宁看着一步步走进来的绪茕问道,目光从她的身上到她的脸上,定了定。
无垢拍了一下绪慈的肩膀,让他坐好,替他走出了屏风,道:“圣上,这位是与我同来的正派掌门绪仙师。”他叹了口气,意外又不意外,这样大的阵仗,恐怕也只有绪茕敢。
修道之人,不可打破凡间迹象、命数,绪茕知道不知道?
他过去走到了绪茕身边,偷偷的传音给她:“绪掌门,不可改变命数,这是他的劫数,也是老皇帝的命数,你救不了他,也救不了老皇帝,老皇帝本就气数已尽,活不过三个月。”
绪茕对他笑了一下,传音回了一句:“我知道。”
她知道?
无垢皱眉看她。
殿中的所有人都在看她,老皇帝被人扶坐在榻上睁着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朝着她,激动的询问是哪位仙师。
就连殿中跪着的玄微也轻轻抬起头,转身朝她看了过来。
绪茕没有看他,径直走到了他身侧站定,连礼也没行,只是略略一抬手,黑金的广袖飘飘荡荡,“惊扰圣上,方才我的灵兽来接我离宫,凡尘之事我本不该插手,但……”
跪在她脚边的玄微抬头望着她,灰色的眼睛里映出她衣袍的颜色。
她望着鬓发斑白,满脸灰败之色的老皇帝道:“司天监观出天象异动,妖邪祸乱,却没有观出圣上气数已尽,活不过今年冬,令我着实惊讶。”
她的话让满殿皆惊,司天监的人一个个惊怒交加的呵斥她胡言乱语。
无垢看着她,又惊又无奈,她怎么就这么快把他的话卖了……
绪茕也不反驳,只负袖站在那里说:“吵,吵闹至极。”
这个腔调是跟苏衾学的,她发现这样就显得很大佬。
果然脸色苍白的老皇帝,气的斥了一声:“住口!司天监给朕住口!”
司天监噗噗跪下一片。
绪茕站在殿中,觉得还是修道爽,便是做了皇帝,也没有修道爽。
殿中噤若寒蝉。
老皇帝颤巍巍的朝着绪茕开口说:“绪掌门……你说朕,气数已尽,活不过今年冬?”
“是天象所说,并非我。”绪茕对他道:“想必圣上也感觉到了,你早在突然失明以前就已一日不如一日。”废话,那么大年纪了谁不是一日不如一日。
可这等废话,就能糊弄人。
“即便是除了司天监所说的妖邪……”绪茕垂下眼看向了玄微。
这是她入殿后看他的第一眼。
他也在看她,那双眼在与她相触时,轻轻地动了一下,仿佛被她触碰到了一般。
“将他挖眼、焚烧……”绪茕收回目光看老皇帝,“又有何用?圣上不会好起来,圣上的眼睛也不会恢复。”
“绪仙师。”太子终于忍不下去,看着绪茕道:“绪仙师此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话吗?莫不是绪仙师想说,死而复生的三皇子并非妖邪鬼祟?”
问的好!她正愁装逼太大,绕不回来了。
“他自然不是。”绪茕看了一眼太子,和蔼的笑道:“他是圣上续命的药引。”
太子一时没搞明白,她是救玄微的,还是害玄微的。
“绪仙师何意?”老皇帝却激动的颤声问道。
绪茕将准备好的台词倒了出来:“他能死而复生是他的命数,这样的命数,圣上难道不想借一些?”
无垢惊讶的看着她,听懵了,这世上竟有这等会胡言乱语,胡说八道之人……她是怎么想的?命数若能借天下就乱了!这比喝了玄微的血,吃了他的肉能长生不老还离谱!亏她想的出来!
绪茕叹气,想出这些她也是绞尽脑汁。
但,这总比那些司天监老头子们的天象之说像回事吧,那些老头子只会说妖邪祸乱,要除妖邪,却没敢说除了妖邪老皇帝就能康复,因为他们不敢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