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池怀音”的名字,季时禹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从床上弹起来。
赵一洋和陆浔要是还看不出来季时禹怎么回事,也算是白一起住那么久了。
“赶紧去好好哄哄,我们家江甜生气,要我下跪我都得跪,别说主动来找我了,也只有池怀音这么好了,还肯主动来找你。”
季时禹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
在递交签证之前,池怀音还是很犹豫。
虽然两个人吵了架,但是她还是舍不得就那样走了。
也许,爱着一个人的心情就是这么卑微的。
两个人站在平时约会的小树林里。
天色渐暗,夕阳的颜色如火一般,带着一股悲壮而伤情的壮阔。
好几天没见,季时禹见池怀音瘦了好多,脸色也有些惨白,心疼得不得了,原本还要跟她赌气,见到她以后,哪里还有什么气,就只想把她抱到怀里,问问她怎么有这么大的气,要气到这么久都不见面。
池怀音抬起头,细细打量着季时禹的样子,他看上去有些颓废,眼眶血红,黑眼圈都要掉到下巴上,身上有很重的酒味,离得远远的也能闻到。
沉默了许久,池怀音才开口试探道:“我准备去日本。”
季时禹没想到池怀音一来,第一句话是说这个,震惊过后,满是气愤。
“你说什么?”
“日本的电池行业是全世界最发达的,我准备去日本。”
池怀音说这些,其实是希望季时禹能开口留她。
她从来都不想去日本,这辈子她最想去的地方,只有季时禹的心里。
可是近两年过去,她才终于发现,如果季时禹不为她敞开心门,她再怎么懂事,再怎么认真,再怎么努力,也永远无法企及。
带着几分幻想,她试探性地问道:“我在准备签证了,去日本这个机会,错过就没有了。”
季时禹瞪着眼睛,半天都讲不出一句话。
他低头看了池怀音一眼,嘴唇动了动,半晌气急败坏地问她:“你来就是和我说这个?”
池怀音低着头,捏着自己的手指,“嗯。”
“池怀音,你狠。”他原地踱了两步,才一副气极了的表情说道:“你有本事,你就去!”
池怀音知道季时禹是个要面子的人,她把话说成这样,不过是希望他能为了留下自己,放弃他坚持的那些自尊。
她太需要被他肯定。
肯定他爱她,像她爱他一样。
可是他没有。
池怀音觉得失望极了。
因为此刻,季时禹看她的目光,仿佛她是全世界最无理取闹,最胡搅蛮缠的女人。
也许,他的耐心已经耗尽了。
一开始就是她主动,他不过是那个被动接受她的人。
这一年多,他对她不错,如果她不要求那么纯粹的爱情,也许他们会是很幸福的一对。
可是她骨子里像妈妈,她可以不要一切,她只想要纯粹的爱情。
她在爱里霸道的样子,连她自己都害怕。
最初明明只想要留在他身边就可以,为什么最后发展成这样?
她想当他的唯一,当他的一切。
可她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他们吵了这么久,他说她变了,不再是当初那个温柔可心的人了。
她也知道她变了。
她一直在强行让他接受一些东西,她的无理取闹,胡搅蛮缠,她的狰狞她的狼狈,她的不依不饶,她的不顾一切。
她从来没有问过他想不想要,她只知道,这些东西,她从来不曾给过别人。
池怀音觉得胸口太疼太疼,连呼吸都快要没有力气。
却还是努力扯起一丝笑容。
“季时禹,我们打个赌吧。”池怀音的表情很轻松:“我们各走各的,从现在开始。”她笑得那么自然,连她自己都快信了,“谁先忍不住回头,谁就输了。”
见池怀音满不在乎,季时禹更生气了。
拂袖转身,头也不回就走了。
初夏的蛙鸣随着日头下去渐渐响起,让人忍不住心烦意乱,踩在泥土地上的脚步有些飘。
季时禹越走远,越觉得后悔。
他也许不该走,他也不想走。
他想回头去抱抱她,他觉得她也许不是看上去那么坚强。
可是脑子另一个声音却在说着,不要回头,不要让她觉得他不会生气。
男人是有面子的,谁没有年轻气盛,凭什么他道歉那么久,她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看着季时禹越走越远的赌气背影,池怀音终于脆弱地蹲了下去。
果然和她想象的一样,她太了解他了。
他好胜,绝不会允许自己输给她,所以走了,就不会回头。
说到底,不过是不够爱她。
这个答案像万箭穿心一样,池怀音不愿意想,却不能不疼。
两个人决定转身的时候,其实池怀音一步都没有动。
小树林的树在初夏长得茂盛,绿意浓浓,遮挡住了最后的微弱光亮。
她终于撑不住,蹲在地上,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紧得要喘不过气了,她努力压抑的一切都全盘崩溃。
连痛哭,都没有声音。
*******
那次大吵之后,就再也没有池怀音的消息了。
听赵一洋说,池怀音已经很久没有回女生宿舍了。
一个星期过去,季时禹终于坐不住了。
他劝自己,他是个男人,要是跟女人斤斤计较也不像话,女人都是比较娇气的,要哄。
两个人要过一辈子,总归是有些口角和波澜。
池怀音说要去日本,多半是说来气一气他。
她那么喜欢他,能为他做那么多事,怎么可能真的去日本?
这么想着,季时禹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开始收拾自己。
刚换好衣服,辅导员就来季时禹的宿舍了。
“季时禹,你赶紧去买票回家,你奶奶去世了,电话打到学校里来了。”
“什么?!”
……
季时禹的奶奶身体不好已经很久了,虽然也有心理准备,但是消息真的传来,他还是感觉到有些无措,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和委屈迅速侵蚀了他。
他赶着回去奔丧,却也还记得不能这么没有交代地走。
给池怀音家里打电话,电话还是忙线状态,不知道是电话出了问题,还是池怀音还在生气,故意拔了电话线。
想了许久,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
他轻车熟路爬上池怀音的窗台,敲了许久,都没人来开窗。
季时禹的火车票不能等了,于是写了张纸条,塞在池怀音窗台的缝隙里。
——千错万错,都是我,别生气了。奶奶去世了,回去奔丧,等我回来,你想怎么发脾气都行。
……
池怀音从领事馆拿到了签证,和池母一起回了家。
一路母女俩都没有说话,气氛很低沉。
池母对于季时禹还是挺喜欢的,终于忍不住问池怀音:“你确定要去日本吗?”
池怀音没有回答,沉默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
回到家,池母将家里的电话线接了起来。
“我建议你再等一等,不要给自己留遗憾。”
池怀音看着重新接起来的电话线,心想,也许再等一周更好。
一周过去,季时禹没有来找她,再等一周,最后一周。
他还不来,她就走了。
就像妈妈说的,女孩子在爱情里该有自己的尊严。
她也不想在继续这场单方面的深爱。
心情沉重地回了房间,脚下都有些虚浮。
池怀音有些心不在焉地拉开窗帘,外面阴天,看上去有些灰蒙蒙的,明明才下午两三点,却看上去像要天黑了一般。池怀音随手拉开插销,推开了窗户。
一张没被人发现的纸条,无声随风掉落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