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方剑压在他的肩上,除了疼痛,更多的,还是心中的震慑。尚方剑除了能代表皇帝之外,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权利——先斩后奏。
也就是说,如果曹东山不答应退兵,下一刻,这剑,就要出鞘了。
“谨遵……几位大人之令。”
他已经没有选择,只能屈辱地接受命令。
……
半个时辰后,州兵退兵了。
陈一志站在城头看着缓缓退走的州兵,整个人都傻了。
等他确定这些州兵并不是退回营地,而是真的退兵了,终于忍不住一阵狂喜,然后立即派人,去通知身在县衙的李文柏。
当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李文柏爬上城头,看着城外空空荡荡的雪原,心里悬了大半个月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刘安也跟着来了,看到此情此景,喃喃道:“这……这怎么就退兵了?”
李文柏望了一眼空荡荡的雪原,笑道:“看来是我等的人,来了。”
“你是说……京官来了?”刘安闻言,愣了愣,然后想到了什么,瞬间喜不自胜。
“是的,终于来了。”
李文柏转身朝着东南方,遥遥一拜,“臣交合县令李文柏,感谢陛下,知臣。”
……
确定州兵退走后,李文柏便亲自下令,取消县城的戒备状态,打开城门,准备迎接京官。
过了两刻,城墙下,近二十人,骑着马,缓缓穿过城门,来到了县城内。
来人正是单同甫、纪永宁、何兴国以及十名大内高手,跟在他们身侧的,是一脸土色的曹东山和四个副将们。少的一个副将,已经被单同甫三人命令带州兵回前庭了。
李文柏站在城门口,望着骑马而来的数人。他直接就略过了曹东山和四个副将,将目光放在了位于最前面的三人身上。
待到马匹停下后,李文柏恭敬行礼,朗声道:“下官李文柏,拜见几位大人。”
“你就是交合县令,李文柏?”单同甫问道。
“正是下官。”李文柏低着头,不卑不亢。
单同甫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下马,虚扶了一下李文柏,示意他起身。
当三人看到李文柏脸上那张年轻的脸庞时,不由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不愧是名满京都的李冠玉。区区县令,就敢软禁刺史,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整个大齐,也只有你敢干了。”
“确实是少年英杰。难怪连陛下都夸赞。”
“这些天,不好熬吧?”
三人或是拍拍李文柏的肩,或是亲切问候,说话的语气,就好像李文柏是他们的子侄一样。
李文柏则是连连摆手,一脸谦虚,嘴里满是“不敢当”“大人谬赞了”“不过是为民请命,为陛下分忧,都是文柏的本分”之类的话。
见李文柏如此谦虚,三人眼中欣赏之意更加浓重,看李文柏不觉越发顺眼起来。
此情此景,被刚刚受过三人的雷霆震慑的曹东山等人看来,又不由得心中一片苦涩难明。
第140章 解决
单同甫三人见到李文柏的时候, 天色已经黑下来, 几人在城门口客套了几句, 见黑夜将至, 便不再多言。
李文柏本要准备一处单独的宅子, 以供单同甫三人临时居住,不想有人打扰了几人的清净。却被三人拒绝。
他们最后还是选择住进一家客栈,他们是为查案子而来, 住客栈也能更好的融入市井, 了解交合的民生疾苦,对私征徭役和私开矿脉的案子也能有个侧面的认识, 同时,也不免存了向通过交合百姓的口, 去查验一下李文柏这个父母官的心思。
对于单同甫三人的选择, 李文柏也没有反对,他们的心思李文柏也懂,这未必是他们自己的主意,更多的, 是京都皇宫里的皇帝陛下的心思。毕竟交合县天高皇帝远的,对他心存考较的心思, 也属正常。
安排好三位京官后, 李文柏这才注意到被冷落了许久的曹东山和四个副将。如今曹东山已经没了兵权,又在李文柏的地盘上,脸上的嚣张气焰哪里还存有半分?只是低着头,苦着脸。
“诸位放心, 我李文柏不是个记仇的人。尽管诸位曾经派兵为了我的城,但毕竟是各为其主,李某不至于公报私仇。”
李文柏看着曹东山和四个副将,表情如春风和煦,一点都没有仇人见面的敌对感。
正当几个副将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李文柏突然话锋一转。
“只是陛下派了三位大人过来,为的是什么,想必几位心里都清楚。在案子没有查清楚之前,只能委屈五位,在本县城待上一阵子。诸位放心,宅子,本官都替诸位准备好了,吃的穿的等生活用品,一律不缺,绝不会委屈了诸位。”
几人闻言,心头猛的一紧,宅子准备好,吃的穿的不缺,这不是软禁,又是什么?
果然,这李文柏是不打算让他们好过了。
不过他们也不敢多说个不字。既然李文柏敢这么做,必定是经过那三位大人点头的,那三位手里可是拿着尚方剑的。
尚方剑是什么东西?先斩后奏、如君亲至啊。
整个西州,谁敢跟他们作对?
多苟活几天是几天吧,总比现在稀里糊涂被砍了头好。
此刻曹府内的曹严还不知道州兵已经退了,更不知道他的依仗曹东山和几个副将,都已经被李文柏软禁。
若是知道,只怕他也就没什么心思靠在椅子上喝酒赏月了。
将曹东山和四个副将送进一处宅邸后,李文柏让李二分出一部分手下,像监守曹府那样,如法炮制,把曹东山住的宅子也给围了。
虽然他们五人已经没了威胁,但李文柏知道,曹东山是曹严的心腹,和往来居的董掌柜有着密切的关系,若是他悄悄派人到前庭,给往来居通风报信,那李文柏和三位京官想查曹严,就难了。
所以,该关禁闭就关禁闭,这个危急关头,可没有什么人身自由可言。
一应事务处理完毕后,李文柏派遣李成,去客栈给三位京官和是个大内高手发了封邀请函,同时让后厨准备了一桌的好酒好菜,准备宴请他们。
这酒宴,虽然名义上是给他们接风洗尘,但李文柏想干什么,单同甫等人都知道,所以就没拒绝。
酒宴开始,自然先是一番客套,酒过三巡,众人才慢慢收起笑意,开始进入正题。
“下官送到京都的信,想必诸位大人都已看过,对于西州和交合县的具体情况,自然了然于心,下官便不多赘言。私征徭役和私开矿脉两个案子的主谋之一,施五已经被下官拿下,一部分口供证据,下官也已经附在信中,想必诸位大人也见过。施五等人的罪证,已然确凿,百口莫辩。后续的口供和证据,下官明日会呈上。眼下的问题是,西州刺史曹严的罪名。”
说完,李文柏又将交合最近这些天的情况,以及曹严与往来居的关系、还有周舞和数位往来居出身的家眷的叙述,都说了一遍,同时,也将自己的猜测和怀疑,大致陈述了一遍。
“冠玉你是怀疑,往来居的背后就是曹严,且这往来居不只是情报机构,曹严甚至想通过往来居,私下与匈奴通商,售卖矿产?”单同甫一边说着,一遍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一脸的若有所思。
“不错。”
“不管怎样,这些都还只是你个人的猜测,既然施五没有指认曹严,那我们便不能轻易将曹严定罪。之前是非常时期,冠玉你软禁曹严的事,陛下不和你计较,但从明天起,你就把曹府周围的暗哨撤了吧,免得落人口舌,对你将来的前途不好。”纪永宁说道。
纪永宁是大理寺少卿,对大齐律例,是再清楚不过了。他的好心提醒,李文柏当然得听,连忙起身施礼致谢。
说到底,他们三人也是来查案子的,虽然心都向着李文柏,但也不能李文柏说什么,他们都信什么。曹严是西州刺史,朝廷的四品大员,要定他的罪,必须要有足够的铁证才行。
接着,李文柏便让长史刘安把他在前庭的调查结果,大致说了一下。
刘安的陈述里,涉及到的细节比较多,明里暗里,都昭示着曹严和往来居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更进一步的证实了李文柏的猜测。
至此,单同甫三人心中都已经有了打算,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刑部尚书侍郎何兴国总结道:“既如此,明日一早,冠玉你便将曹严和曹东山放了,交给我们。我与单中丞以及众大内兄弟,带着曹严曹东山,去一趟前庭,将往来居好好查一查。纪少卿,你便留在交合,和李县令交接一下交合县的案子。陛下有令,咱们必须尽快把这个案子给结了。总不能冠玉帮我们开了这个好的一个头,我们到了,反倒迟迟结不了案吧。”
单同甫和纪永宁闻言,都连连点头,道:“理当如此。”
正事谈完,酒宴上又洋溢起轻松愉悦的气氛。
……
第二天一早,阳光越过围墙上的瓦砾,照进院子里。尽管雪已经停了,但偶尔吹过的风,依旧带着几分寒意。
在房里窝了好多天的曹严,难得的走出了房门,靠在院子里的椅子上晒着太阳。
温暖的日光照在他那肥硕的脸上,暖洋洋的感觉,令他舒服地闭上了眼,一脸的享受。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曹严没有搭理,连表情都懒得动。
外面都是李文柏的手下,平时也会敲下门,送点吃的用的,曹严早已经习惯了。
反正会有人去开门。
果然,门开了,传来一个吱呀的开门声。
有脚步声,从外面传来,然后来到了庭院里。
脚步声很嘈杂,看来人应该很多。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身旁停下。
找我的?
曹严眉头微微一动,缓缓抬起有些沉重的眼皮,有些不太耐烦。
“本官不是说了吗?没事不要来烦扰,李文柏都是怎么□□你们的?懂不懂规……”
说话声突然停下,因为有一样东西,落入曹严的视线中。
“银鱼带?”
曹严心中顿感不妙,脸色一变,猛地抬起头。
庭院里,已经站了一群人。
来的不是外面监守的兵卒,而是一群新面孔。
李文柏这小子也来了,他的身旁站着三个身着华服的魁梧中年男子,四人的身后,还站着十来个黑衣人。
曹严神情微凛,不说前面这三个身着华服的贵人,光是后面这十个黑衣人,就不简单,无论是气场,还是脸上的表情,都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而眼前这三个中年男子,更是气势逼人,自带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
再联想到他们腰间的银鱼带,曹严脸色终于大变。
他们……是京都来的。
曹严虽然早年间也在京都做过官,但毕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故而对于单同甫等人,他并不认识。
单同甫三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曹严,而曹严则是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晴不定,大家都不说话。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以及紧张。
最后李文柏笑了笑,打破了平静。
“曹大人,日子过得不错呀。”曹严眼球动了动,瞥了李文柏一眼,没有说话,额头上却落下一滴冷汗。
单同甫看了一眼何兴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