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个时辰,东宛帝就带人去了太庙,同去的还有魏皇后。
到了太庙垣墙之外,东宛帝和魏皇后就规规矩矩的下了銮舆,鲍全安立即吩咐身后的禁军道:“通通守在门口,没有陛下的命令,一个也不许进来。”
这里可是太庙,岂能擅动刀戈?哪怕是见了一滴血,都是对东宛皇室列祖列宗的大不敬,绝对要小心翼翼!
只带了两个小太监,鲍全安已经匆匆跟在东宛帝和魏皇后身后,朝太庙正殿而去。
瞧着周围一切花草安然无恙,陈设如故的样子,东宛帝才松了口气。好在来得及时,没有被纳兰夜他们破坏,不然……就算是他,也承担不了太庙被毁的责任啊!
魏皇后脸上泛着几许愁容,却不知道如何启齿。
这事弄成这样,绝对不是她愿意看到的,但事到如今再说什么都晚了,只可惜她一开始没能劝阻到陛下。只希望今天能够好好解决这事,不然,只怕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一步步朝前走去,东宛帝脸色阴沉,心头仿佛有一股火憋着,沉默不语。几乎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先是被纳兰夜咄咄逼人的态度憋屈,而后连他的女人也如此嚣张,如果不是洛青鸾选择的地点在太庙,他岂会如此被动,如此羞辱?
被人欺到如此憋屈的帝王,东宛历代帝王中,怕也只有他了吧?
周围静悄悄的,绿树成荫,古柏苍翠,刚走到正殿前方,东宛帝就隐约听到了一阵说话声音,从殿内传来。
殿内是供奉萧家历代先祖神位的地方,竟然有人敢在其中喧哗?东宛帝当场就火了!
“放肆……”东宛帝怒气冲冲闯进去,话还没说完,看见殿内的情形已经惊呆了。
一向庄严肃穆的地方,竟然混入了一大群人,一个个黑衣黑裤,一看就是护卫之流。这些人竟然三五成群席地而坐,围着窃窃私语聊天。还有的随意坐在供桌上,拿着供奉的瓜果在啃,地上已经吐了不少果皮。
还有的人好奇拿着牌位在端详,口中还念念有词:“圣德弘运文武……哎,这什么字啊?恭、恭俭宽裕……还恭俭宽裕个屁!哪有皇帝恭俭的?还什么孝敬诚信,简直是不要脸,怎么这么吹捧自己祖宗?“
另一人嘲笑道:“可不是吗,也只有皇家才这么无耻了,哈哈哈哈……”
简直是怒不可恕,东宛帝双目赤红,咆哮一声:“放肆,你们竟敢擅闯太庙,藐视皇家,朕要砍了你们的脑袋!”
“来人!来人!”东宛帝怒吼,气的浑身颤抖,面色铁青。
这时,鲍全安上前小心翼翼提醒:“陛下,人都候在太庙外面呢,没进来,陛下还是……还是忍一忍,不然这些人万一真的做出点事,毁了圣祖爷爷的神位,那可就……”
魏皇后也连忙劝阻:“是啊陛下,千万不要动怒,大局为重啊!”
东宛帝心头一咯噔,遭了,他差点忘了!
拼命告诫自己不能发火,要忍住,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深深吸一口气,他总算憋住了怒火,但已经气的脸色发紫了。
眼神一扫,他并没有看见纳兰夜和洛青鸾,不知道在哪里。
倒是已经有人看见了东宛帝,不过片刻,袁兴出来了。没有半点恭敬,抄着手吊儿郎当的,怀里还抱着自己的长剑,冲着东宛帝上下打量,眼神很是不屑:“你就是东宛的皇帝老儿?”
其实东宛帝并不老,正值壮年四十出头之际,但袁兴偏要如此称呼,不过是故意激怒他而已。
“你……”眼看着东宛帝就要发火,魏皇后连忙拉住他,使了个眼色,站出来道:“你是楚王的下属?陛下和本宫听说楚王和王妃来了太庙,所以赶紧过来看看。楚王妃呢?”
“想见王妃?”
袁兴毫不客气的冲着魏皇后打量,冷哼一声:“现在王妃没空,一边等着去!”
话音刚落,东宛帝忍不住了,指着袁兴怒骂:“放肆!这里是我东宛皇室的太庙,你等如此放肆……”他一边说一边颤抖着手,指着殿中毫无正形的众人,气的胡子都在翘:“朕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猛然间,一个人影风一般冲到东宛帝面前,正是永安,用手中的东西对准了东宛帝,:“杀啊,杀啊……狗皇帝,你信不信老子将这里的东西都砸了,你喊一声试试,不敢是狗。娘养的!老子不敢砸,老子是狗。娘养的!”
“你放肆!”
定睛一看,他手中拿的竟然刚好是先帝的神位,东宛帝气的红了眼睛,再也顾不得冲上去,想要打永安。可永安一把捏住东宛帝的手,轻轻一捏,后者就像杀猪一般惨叫起来,听得众人哈哈大笑。
永安用力一推,东宛帝就毫无形象的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跌了个仰面朝天。
“陛下,你没事吧?”
魏皇后和鲍全安同时惊叫一声,扑了上去,两人好半天才扶起东宛帝。
袁兴永安并肩站在一起,满脸嘲弄的看着东宛帝,永安手中的神位更是玩具一样,在手中一抛一抛的,看的魏皇后和鲍全安心都惊了。
“小心,别摔了啊……”鲍全安声音颤抖的哀求:“这位大人,别这样好不好,这是我们先帝的神位,若是被你不小心摔在地上坏了,那可就不得了了啊!”
“一块烂牌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袁兴冷笑一声:“狗皇帝,你杀了我们王爷的师尊和师妹,这笔账我们还没给你算呢!甩你几个死人牌子,正好消消气!”
说完,他就拿过永安手中的神位举起,作势要扔出去。
“不要!”
几个声音同时响起。
魏皇后、东宛帝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他,几乎已经想象的到下场了。鲍全安更是惊骇的直接捂住了眼睛,不敢看。
可就在袁兴举起牌位要砸下去的时候,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股莫名的力量:“袁兴,放下。”
仿佛春风拂过,又似少女温柔的双手,潋滟的秋波,听到这声音,袁兴本已经举起来的手却顿住了,而后放下。他转头一看,立即忙不迭的笑了起来:“王妃!”
做小跑状,他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王妃,您和王爷不是在休息吗,怎么出来了?”
洛青鸾佯嗔了他一眼:“再不出来,还不知道你要闹什么事呢,给我。”说完,她直接拿过了袁兴手中的神牌,施施然朝殿门口走去。
所到之处,之前一个个嬉皮笑脸、窃窃私语的黑衣人顿时放下手中的神牌,站立正色,完全没有刚才没正形的样子。随着洛青鸾的经过,众人低头沉肃,鸦雀无声,和对东宛帝等人的态度截然不同。
唇都在哆嗦,东宛帝看着洛青鸾,满腹牢骚和愤怒已经冲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如此嚣张,这里可是他萧家的太庙,但这女人如入无人之境,随意来去,简直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还是魏皇后镇定一切,挤出一个笑容道:“楚王妃。”
她有些惶恐,如今的洛青鸾和曾经给她治病的洛青鸾,那是判若两人,眼下的她,温柔中带着飒爽,多了一抹她看不透的神韵。
“皇后娘娘,别来无恙,身子可安好?”
洛青鸾莞尔一笑,笑容温和真挚,对于魏皇后,她是真的挺喜欢,和对待李贵妃完全不同。这位太子的生母,东宛的皇后娘娘,是一位真的与人为善,温婉大度的好皇后,从来没有害人的心思。
就看她能够教养出萧宇祁这般的儿子,就可以从中看出几分她的心情。
可眼神一转,目光落在东宛帝身上时,洛青鸾笑容顿时收敛,还多了一份冷意:“陛下,我有几句话想要问你。那晚宴会之前,你不是说要给纳兰夜赔罪,让他亲手处死李贵妃的吗?为何我和纳兰夜去了栖霞宫,反而被人围捕,差点就死在哪里了?”
“食言而肥,陛下这般阳奉阴违,可是为君之道?若这事传扬开去,陛下就不怕世人嘲笑吗?”
“嗤笑?你、你还好意思说?”
脸皮一阵抽搐,滚烫发红,东宛帝恼羞成怒,指着洛青鸾的手都在颤抖:“纳兰夜他简直太狂妄了,不过死了个师父,就非要朕的贵妃和母后的性命,朕是皇帝,由的他来如此践踏颜面吗?他纳兰夜说什么,朕就得干什么,他算什么东西!”
“在东宛,朕就是天子,是一切!没有人敢羞辱朕,没有!!!”
听着东宛帝狂暴的怒吼,洛青鸾非但没有害怕,只轻飘飘看了她一眼:“若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纳兰夜,陛下还敢这么大声吗?”
“……”东宛帝瞪大的眼睛。
“真的是皇帝当久了,就觉得任何人都要遵照你的旨意了吗?”
洛青鸾轻嘲一声,眸光中泛着一抹寒凉之意,霎时,宛若隆冬寒风席卷,冷冽无限:“箫寰宇,你女人的命是命,你母后的命是命,难道纳兰夜的师父师妹,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素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才天公地道!”
“纳兰夜看在太后年事已高,又是被李贵妃蒙蔽的份上,这才没有计较,没有对她下死手。可你呢,萧寰宇,你简直是不识好歹,若是真的想激怒纳兰夜,将你整个东宛都拖下水,那你就尽管一意孤行吧!”
东宛帝眼瞳一缩,好多年没有人敢直呼他的名讳了!
但眼前这个女子,非但说了,而且毫无尊敬,仿佛他就是最普通的阿猫阿狗一样。
双臂平展,广袖下垂,整个婀娜的身形显露无疑,洛青鸾说的话越发让东宛帝心旌动荡:“怎么,陛下不相信?呵呵,若是不信,那今天就从你这萧家太庙开始。只要一声令下,萧寰宇,你这太庙就会想李贵妃的栖霞宫一样,被烈火吞噬。这些萧家的列祖列宗的牌位,就会顷刻间被付之一炬,救都救不回来!”
“而你,萧寰宇,就会成为东宛皇室的罪人,你……要试一试吗?”
话音一落,洛青鸾身后的二十多个黑衣人齐刷刷上前,迅速包围了整个太庙正殿。袁兴、永安手中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只浇了油的木柴,火折子一晃,当着东宛帝的面点燃。
呼啦一声,两团熊熊火焰燃烧,闪耀了东宛帝和魏皇后的眼。
形势,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