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玉在一边听得清楚,可是她却没有理会,反而拉住张口欲斥的锦山,对她摇了摇头,先一步进到府里去了,锦山自然紧步跟上。
将军府里的异常,虹玉作为一个心思剔透的旁观者,自然清楚得很。但是洛城这次瞒的格外严,以至于她都触及不到丝毫。
因此,虹玉需要进一步观察,而下人的反应也是连锁的一环,虹玉可以根据洛城对此的态度做出进一步的思考,所以她拦住了想要护主阻拦的锦山。
还要再看,虹玉这样想。
洛青鸾走的时候,特意对她说过,有什么事可以跟她去说,虹玉很清楚洛青鸾想知道些什么,为了帮洛青鸾更好的掌握将军府的情况,虹玉需要谨慎再谨慎。
将军府里,虹玉尽可能的严防死守的盯着洛城的一举一动,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事情居然不是从洛城那里爆发的。
洛青鸾走后的第二日,洛老夫人突然发病。
洛老夫人的病来的急,且症状奇特,将军府里的医者束手无策,事急从权,虹玉赶紧下了急贴,请了洛青鸾来帮忙救治。
洛青鸾也是没想到,但还是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赶到了洛老夫人的床榻前,亲自为老夫人把脉救治。
等她仔细把过了脉,洛青鸾对跪了一地的将军府医者道:“去取纸笔,本宫写张方子,你们亲自去看着熬来。”
“是是。”自知救不了病有些无能的众医者忙不迭的取了笔墨过来。
洛青鸾挥笔泼墨,洋洋洒洒的片刻后就写好了一张方子。
一个年轻的医者偷偷看了两眼,犹豫半晌还是问道:“王妃娘娘,恕小人冒犯,可是小人眼拙了,这难道不是一张治疗风寒的方子吗?”
旁边他的师父一掌掴在他脖颈后,年轻医者疼得一抖,他师父称罪道:“王妃恕罪,幼徒年幼无礼,还望王妃娘娘海涵。”
“无妨。”洛青鸾知道祖母病的并不严重之后,心情好了几分,此时也有心情和他们闲聊了,“你徒弟说得对,这就是一张略做过改良的风寒方子而已。”
听她这样说,年轻医者到底是年轻,竟还的意的瞥了他是师傅一眼。师父恨铁不成钢的又要掴他,洛青鸾拦了他。
“且慢——”洛青鸾不紧不慢的说道,“也不怪你们没看出来,祖母此次的风寒颇为怪异,若不是我之前有了解过,也一定一时看不出来。”
老医者不停的称是,小徒弟还在不忿的瞅着他师傅。洛青鸾看出这个年轻医者颇有天分,就是性子太急了,老医者应当也废了不少心。
洛青鸾好笑道:“你看的没错,知道这只是我改良过的风寒方子。”她抖了抖手中墨干了的纸张,笑道,“不过,年轻人,你不还是没看出来我祖母的病症为何吗?看不出病因,你这小医者也没甚么作用嘛。性子倒是高傲得很。”
年轻医者比洛青鸾小不了几岁,此时被她训得面红耳赤,看样子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老医者到底疼爱弟子,轻拍他一掌道:“还不请了王妃娘娘的方子去熬药!傻站着干什么?!”
有个台阶在前,年轻医者赶紧双手接了洛青鸾手里的方子,低声道:“王妃说的是,小人惭愧。”连忙退下了。
老医者谄笑道:“王妃见谅,下官的这位弟子性子是蠢了点,不过做起药来最是认真,洛老夫人的药,王妃大可放心。”
洛青鸾也没有生气,笑道:“无事。年轻人自然要多磨一磨。”老医者接连称是。
然而洛青鸾却没了再次开口的意思,放空了目光看着榻上虚弱的呼吸着的祖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祖母的病是简单的风寒没错,却又不简单的是风寒的变种。若不是洛青鸾经验丰富,可能就措珍了祖母的病症,这不像是什么偶然……
洛青鸾心中响起不详的预感,她莫名觉得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榻上的老人面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是断断续续的粗喘,洛青鸾看的心中难受。
是谁?!
到底是谁,会有可能对一个暮年的老人下手?若祖母的病真的是人为,洛青鸾绝不会原谅他的作为,她捏紧了拳头,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恨意。
凛然如刀光。
“小心伺候着,按照我开的方子,祖母三日内即可痊愈。若有差池,我绝不轻饶!楚王府里还有事,我还要回去,你们小心应对,有什么异常情况马上禀告我。”
房间内众人,包括伺候洛老夫人的数十丫鬟小厮,和本就惭愧着的医者,一齐跪地行礼道:“奴才、奴婢遵命。”
洛青鸾又给祖母把了次脉,确认老人的身体只是简单的风寒,用过药后就能安然无恙,不用她亲自掌握着也能恢复。正好,楚王府里最近事项颇多,她也就在一再叮嘱之后,微皱着眉头离开了将军府。
第二日,洛青鸾接到虹玉的书信,说是老夫人身体已经痊愈了七七八八,虽然还没有大好,但也不远了。于是洛青鸾也就放心的投入到楚王府的事情里。
然而,第二日晚,洛青鸾就猝不及防的收到了祖母病复发的消息。
她连忙赶到了将军府,洛老夫人的面色已经青白交加的吓人了,正在不断的呕吐。看起来已经吐光了胃里的东西,只是在干呕,洛老夫人神志不清的闭着眼,房间里是一股不怎么让人愉快的怪味道。
洛青鸾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不管殿中气味的恶心,几步赶到洛老夫人榻边。
殿里众人震慑于她的气势,不敢发一言,像个鹌鹑一样的立在旁边,包括刚刚还在捏着鼻子红着脸咆哮发火的洛城。
一手搭在祖母几日里就枯瘦了几分的手腕,越是把脉下去,洛青鸾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
“决明子,枯黄,共鸣草,各三钱,培木二钱,王不留行,行至珠,各五钱,急火熬来,本宫现在要用。”洛青鸾沉着脸,语调也阴沉的很。
众医者还惴惴不安的呆在一侧,一时没人反应过来。还是洛青鸾昨日点过的那个年轻医者,率先应了一句:“王妃娘娘稍候!”就疾步奔了出去。
没规没矩的样子,但是洛青鸾却是面色稍缓,赞许的看了老医者一眼。老医者接了她的目光,顿时与有荣焉的挺了挺胸膛。
药还要熬一会儿,洛青鸾帮祖母细细把着脉,沉思不语。
祖母这是吃坏了东西,才上吐下泻,再加上之前风寒坏了底子,正是身体虚弱的时候,难上加难,一下就打击倒了本就年迈的洛老夫人。
看着祖母这样难受,洛青鸾心里心疼的很,她轻轻握住老夫人瘦削的手掌,眼中水光闪现,却始终没有落下来。
伤心归伤心,洛青鸾余光撇到了距离祖母床榻至少三尺远的洛城,她不悦道:“父亲为何战的这般远?可是嫌弃祖母身有脏污,怕污了父亲将军大人的鼻子么?!”
平时人前,洛青鸾总爱留洛城三分面子,这也是他能得西楚帝南宫擎优待的主要原因。毕竟,洛城纵然之前苛刻待她,没有半分为人父亲的慈悲在心,但是好歹也算是没有什么不可原谅的大错,洛青鸾承了原身的身子,也愿意尊他生养的一分恩情。
但是,如今洛老夫人重病,洛城却是这么个退避三尺的态度,着实是让洛青鸾寒心。
所以她没有客气。
洛城也是明显吃惊,尴尬的唏呼了半晌,最后还是讪讪道:“王妃娘娘误会下官了。身为人子,怎么可能嫌弃自己的亲母呢?下官刚刚只是在教训这群不走心的医者,本官养着他们半点用没有,还让老夫人的病情反复,生受如此苦难!为父怎能不气?!”
“哦?原来是这样吗?”洛青鸾语气凉凉,不怎么相信的样子。
洛城急了。他对洛青鸾的态度,在之前洛青鸾会将军府的时候就提现的淋漓尽致了,洛城在巴结她。所以此时洛青鸾生气,洛城只能尽力洗白自身。
他说的话洛青鸾明显不愿意入耳,于是洛城只好把怒火发泄到下人身上去,瞪目吹须的把医者丫鬟小厮都骂了个遍。
那副样子,真是洛青鸾从没看到过的狠厉。就算是之前洛城最不待见她的时候,洛城也没有这样名言厉色过,他这怒火发泄的,有些过了……
其实洛青鸾之前故意不给洛城好脸,只是在迁怒罢了。她心疼祖母遭罪,又一向不待见自己这个父亲,正好洛城作态她不喜,就发了火,刺了他几句。没想到,激来洛城这么激烈的反应。
不对劲……
洛青鸾还在思索,就见出门去熬药的年轻医者端了药汁进来。年轻医者见自己师父被洛城骂的狗血淋头,他想也不想的就一把把药汁递给洛青鸾,然后去护着自己师傅了。
年轻医者梗着脖子道:“将军为什么要为难我师父?!”老医者要拦他,没能拦住,看弟子这般“英勇”,老医者又是心急又是感动,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洛城正是无处排解怒气的时候,看到一个定着枪口撞上来的蠢货,几乎是眼睛一亮的一脚踹过去:“哪来的无知之徒!?敢来顶撞本将军?!知不知道尊卑礼仪四字怎么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