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面袖了一怀的冷意,安一言回到龙家之后便立刻跑回卧室,钻进温暖的被窝之中。昨晚熬了整整一宿,困意很快像是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安一言很快睡了过去。
喧嚣吵闹的环境,周围声音嘈杂不安,安一言感觉自己像是一条没有凭依的水草一般被挤来挤去,不知道会去往何方。
忽然,沉沉黑暗之中,一抹灼热的亮光出现,以一种无法抗拒地姿态出现到安一言的面前,将她紧紧笼罩住,挣扎起伏间,呼吸像是沾染毒药一般,连轻轻喷洒鼻息之中都吐露出荼蘼的芳香。
安一言奋力睁着眼睛,却仍然只看到虚无一片,身上的人像是被一层厚重的迷雾笼罩住一般,完全看不清模样。安一言挣扎着起身,伸出手来抚摸着对方……
猛地惊醒过来,安一言从床上坐起身来。她此时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仿佛溺水的人一般,安一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睡梦之中的记忆却盘旋在脑海之中,久久挥之不去。
她方才梦到了那个晚上,还有那个男人,那个赋予她肚子的孩子一半血肉的男人。可是即使到梦境终了,她依旧无法看清对方。记忆像是出现了缺口一般,完全没有印象。
起身走到浴室,安一言将昨天的疲惫和一身冷却的汗冲洗掉,心里却思绪纷纭。虽然顾黎信表示可以帮助她,可是他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她却无从知晓。
对于她而言,顾黎信像是一个充满谜团的人,身上充满让她不解的谜题,可是与之截然相反的是,顾黎信似乎十分了解她,关于她的事情简直像是了如指掌。甚至在她几乎从来没有表示出来的情况下,便能够猜测出她想离开龙宅。
眉头紧皱,安一言心中凝重,像是有一根蒲苇一般在心湖摇曳不停。不知道是直接相信顾黎信趁机离开,还是静观其变,自己一个人日后再做打算。
昨夜的梦境又重新浮现在脑海,安一言眼眸微沉,无论如何,还是再去爵夜酒吧打探一下再做决定。
冬夜已深,酒吧之中却喧哗一片,灯红酒绿,推杯错盏之间,男男女女扭动着鲜活的躯体,在歌声劲鼓之中释放着自己旺盛的生命力。
安一言缩在酒吧一角,端着一杯吉姆雷特轻抿着,她望着舞池中旋转着人群和从包厢之中陆陆续续走进走出的人,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海底捞针。
像那天晚上一样,穿着笔挺西装,身形高大体型匀称的男人,方圆几米便有好几个。
白色的液体仿佛堆雪,上下翻滚着清浅的气泡,安一言低垂眼眸望着小小的酒吧,心里却如同走进了没有出口的迷宫一般束手无策。
“干什么呢?”身后忽然响起一个低哑的声音,安一言猛地一惊,转过头去。
一身笔挺西装包裹着匀称修长的躯体,偏生在脖颈处多松开了两个纽扣,大片光洁的蜜色皮肤暴露在外,平添几分妖孽之气。一头碎发梳到一边,有一种随意的慵懒,下面是精致的不似男人的眉眼。纤细修长的眉毛眉峰微挑,有一种轻佻的凉薄,鼻梁高挺,越发衬的丹凤眼眸深邃多情。一张樱色薄唇轻轻开阖,流露出仿佛大提琴般沙哑低沉的声音。
完全愣在原地,少量的酒精涌上大脑,安一言有些混沌,思绪一瞬间停止。
看见面前呆呆傻傻的安一言,洛安“噗嗤”一笑,走到安一言旁边坐下,“怎么了?”
回过神来,安一言暗骂洛安男色惑人,支吾着回道:“我,我来找人。”
微醺的灯光昏暗低迷,女人白皙的小脸因为酒意而沾染上些许绯色,粉嫩的小嘴嗫嚅着,明明不擅长撒谎却企图能够瞒过别人。洛安又是一笑,没有拆穿安一言,“一起去坐坐?”
安一言果断摇头,“不去。”就是在白天遇到洛安这幅打扮的人,她尚且放不下心来,何况在酒吧这样混乱的地方。洛安本就长得像妖孽一样,做事又不按照常理出牌,她若是跟他走了,可说不准会遇到什么事情。
“怎么?”洛安听到安一言拒绝,扭过头来凝神盯着安一言,一双琥珀眼眸仿佛揉碎了漫天的星光,摇曳着惑人的笑意,“怕我吃了你?”他凑到安一言耳边轻声说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仿佛羽毛一般搔刮着安一言的耳廓。
浑身一个激灵,安一言猛地将洛安推开,一张小脸却早已从头到尾红成了熟透的柿子。
“洛安!”安一言抬起头来,却看见洛庞元一脸不快地盯着洛安,“做事不知分寸,快跟安小姐道歉。”
洛安也不着恼,长臂打开,优雅地施了个礼,“安小姐,抱歉。”便转身离去。
看到表情严肃的洛庞元,安一言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洛伯伯,洛安他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只是闹着玩。”
“行了,”洛庞元却止住安一言的解释,“他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你就别替他开脱了。”
他盯着安一言上下打量了一圈,“我们出去坐坐吧,这种地方你来不合适。”
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安一言急急忙忙拿起手包,跟在洛庞元身后不敢多言。
一直以来,洛庞元作为长辈,都给予了她很大的支持和鼓励,是亦师亦友的存在,对于洛庞元的教诲,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走出昏暗迷醉的酒吧,洛庞元带着安一言坐到旁白的一家西餐店。明亮的灯光洒在精致的食物上,西装革履,仪态得体的人端坐在椅子上,品尝着可口的美味。优雅的钢琴声传入耳畔,是与之前迥然不同的景色。
吩咐侍者送来咖啡和一些精致的甜点,洛庞元凝神盯着安一言,“说吧,你可不像是会去酒吧的人,到底有什么事情?”
安一言一愣,合着还没有从之前的事情里出来呢。自然不能将事情告知洛庞元,安一言转着眼眸,忽然瞥到对面吃饭的女士手上闪闪发亮的东西,她眼睛一亮,开口道:“我有东西掉在这里了。之前有一次陪朋友来,结果把我的手链掉在了那里。那个手链是我自己随便做的,虽然如此,却还是放心不下……”
一听到安一言说起这方面的话题,洛庞元心里一动,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什么样子的手链,是你最新设计的东西吗?最近又有什么新的点子了吗?”
见成功转移了洛庞元的注意力,安一言松了一口气,顺着洛庞元的话题说下去,“我最近有了一个想法,不过还只是雏形。”这倒不是撒谎,安一言这几日来,确实有了一些想法, 只是思绪困宥于龙斯爵和阮清璃的事情,尚且没有实施罢了。
一脸兴味听着安一言的叙述,洛庞元整个人都变了一个样子,之前还是沉稳的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现在却如同孩童一般兴奋到了极点。他侃侃而谈,就着安一言的想法抒发着自己的观点和意见。
在设计上一直困扰的问题不知不觉间得到了解决,安一言也被洛庞元的情绪调动起来。一直以来都很少有人如此热切地跟她讨论设计上的问题。知己难求,安一言与洛庞元忘我地聊了起来。
“喝,继续喝。”臭着脸将一身酒气不住地向自己身上凑的女人一把推开,夏以格脸色不悦,“不能喝就别喝那么多,真烦人。”
酒醉的人却早已意识不清,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又想要向夏以格身上凑,嘴里嘟嘟囔囔着,“我哪里不好,你说啊,你倒是说啊。”
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夏以格撇撇嘴,小声埋怨着,“别说是你男朋友,要是搁我我也烦。”
她话音刚落,眼前的人忽然顿在原地,一声不吭地看着她。
夏以格一惊,以为对方此时清醒过来,慌乱地开口解释着,“白卉,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你想的那样……”
眼前的人却依旧毫无反应,一声不吭,旋即忽然捂住嘴,跑到一边,“哇——”
夏以格松了一口气,捂住口鼻,表情嫌恶,冷眼看着一边喷吐着秽/物的冷白卉。
忽地两个人影闪过,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传过来,夏以格愣了愣,凝神望向路边的一家西餐厅。
明净的玻璃窗内,一男一女对坐着,正热络的聊着天。男人西装革履,长得虽然端正儒雅,但看起来至少也要三四十岁了。心里一动,夏以格将围巾拉上来,遮住面庞,然后若无其事地走进,拿出手机,拍下了两人聊天的画面。
等着冷白卉吐完的期间,夏以格已经将安一言的照片发给了最知名的一家报社。没有理会报社一直恳求得到她的联系方式想要将报酬打给她的要求,夏以格冷冷一笑,让安一言好好出丑,滚出龙家就是对她最好的报酬了。
“走吧,”小心翼翼地躲开秽/物,夏以格搀起冷白卉,眼眸却瞥向玻璃窗内。
年轻的女人言笑晏晏,和儒雅的中年男人交谈甚欢,不论怎样看,都是一副禁忌的画面。嘴角勾起,夏以格眼眸之中闪过一丝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