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以前的卷宗,总觉得当皇帝很难,既要处理公事,还要和臣子们保持良好的关系,原来还有钱元恒这样的吗?
夜色渐渐来临,袁桓进来御书房点上了几盏灯,悄声道:“陛下,是时候用晚膳了,您是回承乾宫还是……”
袁桓觉得他肯定要回去。
钱元恒也决不让人失望,他起身动了动脖子,看了眼钱正轩,有几分尴尬。
按照常理,这时候他应该叫辛辛苦苦干了半天活的儿子一起去吃饭,可是显而易见他是要人喂的,被儿子看见了就更加尴尬了。
钱元恒考量了一下,觉得还是把儿子赶走的尴尬更小一点,至于儿子的小心思,自然有袁桓可以去安慰。
反正说什么无所谓,只要不被看见就好了。
钱元恒道:“朕回承乾宫,正轩你也回自己寝殿用膳吧,明天再过来,不急于一时。”
钱正轩眨了眨眼,“我今天还没见我娘呢。”
“明天再见,今天我们有事商讨。”钱元恒十分冷酷无情地拒绝了这个眨巴着大眼睛,十分可爱的小少年。
钱正轩期期艾艾跟着他回承乾宫,到了宫门口还想挣扎一下跟着回去,硬是被袁桓给堵回了偏殿。
偏殿里袁桓小心翼翼道:“殿下,您可别闹了,陛下伤了手,正闹着要皇后娘娘喂饭呢,谁都不许跟前伺候,您还想同桌而食,陛下也要面子啊。”
钱正轩瞪大了眼,脱口而出:“父皇脸皮这么厚吗?”
袁桓只想说真是亲父子,说出口的话总让人没办法接口。
“殿下慎言啊,子不言父之过呢,何况是陛下。”
钱正轩抽了抽唇角,没说话。
读书读傻了的人才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父亲做错了,该说还是要说,只是不好拿出去给他没面子罢了。
“我日后不说了,阿父我先用膳,您要不要一起?”
袁桓笑道:“我去陛下那边看看,殿下先用吧。”
钱元恒那边也没什么好看的,他笑得正开心。
今天一个下午,李嬷嬷几人就拿了章程给秦柠,这会儿秦柠正和他讨论着。
“我觉得这几家姑娘的家世都不错,就是不知道相貌如何了。”秦柠指着纸上圈出来的几个人,皱着眉头道。
“不急,等见了面就知道了,阿柠我想吃那个鱼,你给我夹。”
他这会儿对上午的事情已经没什么感觉了,马侍郎和梁文景嘲笑的人,已经去了太虚之中,他该吃吃该喝喝,还十分高兴吃些难弄的食物,看着阿柠无奈的样子,也挺开心。
原来我家阿柠不仅脸红好看,脸不红的时候也很勾人。
秦柠只好停下话题,给他夹菜不算,还要挑刺喂到他嘴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钱元恒笑眯眯看了一眼,阿柠真喜欢我,这么亲密的事都习以为常了,最开始成亲的时候,他喂她喝个药,阿柠都含羞带怯,万分不好意思。
秦柠从这一眼里,感觉到了得意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一时之间,不大想继续了。
若不是他是为了保护她才受的伤,秦柠可能要打死他了。
秦柠瞪他一眼,钱元恒觉得自己今天可能是补的太过了,就有点上火,身上也觉得有几分热。
他看了看窗外的月亮,月半之时,正适合生小公主。
他还真就笑眯眯地等着秦柠用饭,沐浴更衣,毫无防备坐到床上之时,凑到人身边。
男人灼热的呼吸附在颈项的肌肤上,火热的手掌也慢慢擦过。
秦柠闭了闭眼,天气太热,他们也挺长时间没……
爱人在身边,她也是有些想法的,只是碍于颜面,不好直说罢了。
第二天早晨,钱元恒迎着阳光睁开眼,用手挡了挡眼睛。
昨天睡的急,忘记关窗户了,现在太阳没升起来,太阳光先从东边射、进来了。
真讨厌。
他动了动身体,手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钱元恒倒吸一口热气,忘记手上的伤了,欲望使人沉沦,真是难过。
他关上窗户,看了眼更漏,叹口气,又到了起床的时候,当皇帝可真辛苦。
好在今日免朝,还能再睡一睡。
可是今天阿柠也要早起呢,昨天封了承恩侯,也就是说今天秦末要带着妻子进宫谢恩。
上午未时二刻。
秦末带着妻子李氏走进承乾宫正殿,昨天没能见到秦柠的钱正轩亦步亦趋跟着,生怕再被人扔出去。
钱元恒看着好笑:“正轩,过来。”
钱正轩走过去,笑着先对秦柠道:“孩儿给娘请安,娘我好想你。”
钱元恒也是无话可说了,你们还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一套,把我放到哪里去了,早晚给你小子娶个媳妇儿,让人管着你才好。
幸好这里都是自家人,看他就是看孩子一样,不觉得丢人。
秦末和李氏在嬷嬷们的指引下,下跪行礼。
三跪九叩谢恩之后,才站直身体。
钱元恒笑道:“阿末今天穿上这身衣裳,才显得富贵又秀气,二十来岁的人,的确不适合太医院的朝服,把人都衬老了。”
太医院的朝服,主要是为了防止别人看着这个太医太过于年轻而不肯信任,因而都做的老气横秋的,穿上活生生能老个十来岁,人显得沉稳一些。
换上侯服的秦末,才像是新生。
秦末落落大方道:“昨天内子也这样说,是朝廷的衣服好。”
李氏也道:“陛下对我们家阿末真好,还给赏了座大宅子,我以前只在门口远远往里看过,从来没能想,有一天我也能住进去。”
秦柠摇头一笑:“都是机缘,我也没成想有一天能进宫做皇后呢,我们阿末以前那么穷。只有你肯嫁给他,这便是你该得的。”
钱元恒握住她的手:“也是你该得的。”
秦末再穷,好歹还有母亲和姐姐帮衬着。
可是他还是钱大壮的时候,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多少上进心,真的是一穷二白,秦柠嫁给了他,就合该有一天享福。
秦末默默看着他们,刚才的淡然全部崩盘,当着我们的面,姐夫你就不能收敛一点吗,什么话回屋了不能说。
他难以想象,当着别人的面钱元恒就这么腻歪,私底下是个什么样子。
难为他姐姐不觉得烦。
李氏是个粗心的人,居然感受不到两人之间黏糊的氛围,成功化解了尴尬。
“娘娘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我们阿末以前长的好看,想嫁他的姑娘太多了,只是我比较厉害。”
秦柠莞尔一笑:“那就更是你的机缘了,那么多人就你成功了,岂不是说明人家都没有这个福分。”
李氏是个实诚人,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会使人身心愉悦,也随之开朗起来。
秦柠想了想,仰脸道:“我自己在宫里也无聊,你以后没事了,便常来陪我说说话,说起来我正要给正轩挑媳妇,等改天你帮我参谋参谋。”
李氏惊喜道:“可以吗?可是我什么都不懂的,不会坏事吧。”
她有些忐忑,但是又很想帮钱正轩挑媳妇儿,毕竟自己没有孩子,看到亲戚家的儿子闺女,就会很羡慕。
何况这位不是普通的亲戚,是大皇子,是大乾最尊贵的孩子。
秦柠眼中泛起淡淡的笑意。
“我也是头一遭,正想找个人陪着。”
她语气诚恳,李氏心中的紧张感消减了大半。
秦末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没好意思和钱元恒一样厚脸皮,便只冲她笑了一笑。
这些时日以来,有不少人上门来巴结他,还有些叫不出名字的小官吏想把女儿送他做妾,胆子大的甚至诋毁李氏,妄想妻位。
可是他们哪里明白,李氏共甘共苦多年的情谊,李氏的情深似海,换了千百个美貌女子,他都不会为之所动。
所以秦末从来没想过钱元恒有一天会变心,也从不考虑姐姐会不会失宠。
这样的情分,并不是美色可以撼动的。
而且钱元恒那么爱姐姐。
秦末有时候都不大明白,他为什么能有那般浓郁的感情,小的时候他就在想,为什么姐夫一看到姐姐就笑的像是村头的二傻子一样。
现在还是这样!
秦末微微低头,没敢说话。
昨天传旨的礼部侍郎说,陛下是个小心眼的人,让他们注意着点,别和礼部尚书一样傻乎乎得罪了陛下,尤其是口舌上,能憋住的,就憋住吧。
秦末心理觉得颇为无奈,他姐夫是从小领着他玩过的男人,又不是和他们一样。
可是娘说的有道理,他做了皇帝,和以前还是有所不同的。
几人寒暄了一会儿,秦末告退回家,秦柠却留了李氏下来。
钱元恒和钱正轩这父子二人,还有很多正事要做,不可能说时时刻刻陪着她,宫里的嬷嬷宫女们,也都是战战兢兢谨小慎微的,很没意思。
秦柠觉得李氏这个性子,很讨她喜欢。
有个人陪着说说话聊聊天也挺好的,否则时间就太不好打发了,后宫无事,便是出了什么事,钱元恒也都一力扛下来了,秦柠这里,每日就绣个花看个书,闲的无聊。
秦柠挽着她的手去了御花园,两人便坐在凉亭里,喝茶赏花,聊些闲话。
李氏显得很兴奋,她自从出嫁后,就再没有这么悠闲诗意的生活,也不曾和少女时代一般无忧无虑,今天能够放下一切,做个悠哉悠哉的贵妇人,实在是意外之喜。
她高兴道:“皇后娘娘,给大皇子选妃的事,您看上哪家闺女了?”
秦柠一笑:“我还真没什么想法,我也不认识人家,就跟陛下说办个宴会请人来看看,到时候,你带着檬檬一起来才好,我好歹有人熟人陪着。”
不然让她自己在一群陌生女人面前周旋,着实太累了。
就算李氏和秦檬与她一样谁都不认识,但是站在她身后,也能给予她底气。
还有个方面就是为了李氏和秦檬好了,这二人一个是承恩侯夫人,另个人是皇后的亲妹妹,已经要踏入贵族阶层,也可以趁此机会为其铺路。
李氏想不到这么多,然而还是很痛快地答应了。
“皇后娘娘你放心,我一定和二姐过来,不过我觉得还是先跟二姐讲办宴会,不是选妃吧,她婆家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