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选的人不好,一个个没能进会试,自然在朝廷里说不上话,被发现的风险也非常大。
可是初云公主这一手, 却保护了她和弟弟这么久,安然无恙从伪朝和新朝手中活了下来, 若不是一时着急对秦柠下手了,估计还真有希望成事。
“好不好的,也是输了,陛下若有本事,就自己找出内鬼,人家虽然是为了利益跟我合作的,但是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我也不能出卖人,早晚要死,就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了。”
初云公主扬眉一笑:“陛下估计很想知道我为什么沉不住气吧,这个我倒是可以解惑。”
“陛下年轻有为,体貌俊美,小女情窦初开,想着陛下又不是我杀父仇人,能和陛下成神仙眷侣,生下孩子继承大统,怎么都比那个蠢货弟弟强一点,也算是复国了,谁知道皇后娘娘凭空杀出,小女一时想差了,就做了这等蠢事。”
钱元恒:……
钱元恒还真没有想到是这个破理由,他反正不相信的,初云公主看着不是个为了感情冲昏头脑的女人,说这话估计也是为了挑拨,女人果然可怕,死到临头了还不忘做点坏事。
钱元恒叹口气:“你何必浪费心力编瞎话,算了,反正以后想浪费也没得浪费了,随你吧。”
他也不打算问内务府的事,初云公主肯定不会说的,但他有别的问题要问。
“朕攻打伪朝的时候,有人从宫里递了地图出来,是你吧。”
“是我,那是我的杀父仇人,我自然盼着他死的越惨越好。”初云公主冷厉一笑,没有辩解钱元恒说的她在编瞎话,毕竟本身就不是真的,他信不信也无所谓,“不过令我失望的是,那个苏大人实在厉害,你们居然没有两败俱伤,让我趁机而入,今天不得不沦落成为阶下囚。”
“陛下看在我也曾帮过你们的份上,给苏大人带句话,我初云,这辈子就记住他了!”
梁文景与马侍郎站在旁边不敢说话。
这位初云公主真是打破了他们对女人的认知,谁说女的都是娇软贞静的,初云公主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孩子,居然这么心狠手辣,智慧百出。
幸好陛下承天授命,能够压住此等妖孽。
钱元恒笑了笑,恶意道:“那你就带着这个遗憾走吧,你不说内务府的奸细,朕自然投桃报李,也不说这个。”
你不让别人安生,别人凭什么要让你安生。
初云公主沉默了一瞬,淡淡道:“陛下,你如此的小心眼,难为皇后娘娘忍得下你,果然是一家人啊,陛下去给苏大人说吧,内务府的奸细,是李老头,陛下一问就知道了。”
她实在是不甘心啊,按照钱元恒的兵力,跟伪朝打起来就是半斤八两,两败俱伤,所以她松了皇宫地图,确保钱元恒会赢。
可是那天她清清楚楚听人说,新朝皇帝的谋士苏如绘,竟然能够推算出敌人的布防图,一举攻破。
初云公主才不信鬼的推算,只能感慨此人太厉害,情报居然做到了敌人军中。
她想见见苏如绘,可是那人还没等钱元恒登基做皇帝,直接回了鲁中,京城里很多人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满京城就知道梁文景的名字了。
只是初云公主一直惦记着那个举世无双聪慧到坑死了她的男人。
钱元恒皱眉:“可以,朕说话算好,梁文景,你去告诉苏如绘,实在不行,让苏如绘见见她,好歹让人死而无憾,少一个冤魂,让地府少忙一点,也算是功德无量了。”
他觉得自己真是善良,杀人之前还不忘满足人家的心愿。
梁文景苦着脸,不想去。
苏如绘会来吗?
显然不可能,会来的就不是那个清冷无情的苏如绘了。
初云公主微微一笑,美丽的脸艳若芙蓉:“陛下这么好,该不是看上小女了吧,小女也是乐意的,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小女也想风流一把呢。”
钱元恒皱眉,觉得她脑子有毛病,为什么觉得他善良一点就是看上她了,这种人,还是不要让苏如绘见了,万一出事了,阿柠还不得打死他。
钱元恒转头对梁文景道:“走吧,别让苏如绘过来了,随便说一下就好,想必人家金枝玉叶教养森严,也不好见外男的。”
初云公主笑容满面看着人出去,咔嚓一声,牢门被锁上,沉重的锁头落在门上,响起清脆的打砸声。
她的笑容慢慢消失,忽然捂住脸,抱住自己的膝盖,渐渐呜咽出声。
钱元恒几人并不关心一个阶下囚的心理状况,出了门只讨论初云公主说话的可信度。
“那个李老头,你们有谁知道?”
两人茫然摇头,宫里的事,他们怎么会知道。
梁文景反而道:“陛下,真的要和苏大人说吗?臣担心苏大人生气呢。”
钱元恒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看你怎么说吧,你就不能说的不让苏如绘生气吗?”
梁文景就很气,苏如绘那个怪脾气,我怎么知道哪一句话说不话惹恼了他啊,我还担心万一说不明白了,他一生气把我扫地出门,那就非常丢人了。
可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还能不去吗?
梁文景自怨自艾地叹口气,有些嫉妒马侍郎。
马神断子一有事就在陛下面前晃悠,论及恩宠不比他差很多了,可是外面人一提起来钱元恒的心腹肱骨,都是静安侯如何,马侍郎反而能够全身而退。
梁文景怀着一肚子担忧上了苏如绘家别苑的大门。
他们在行宫附近,都买了自己的宅院住,各自按照喜好,倒比官邸轻松自在几分。
苏如绘在家里品茶赏花,悠闲自在地让人邀请梁文景进来。
“静安侯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我这别苑还没有招待过人呢?”
梁文景道:“我今天来……,只是想来看看苏大人罢了,你我同僚,理应多多交往,共同为陛下和皇后娘娘分忧。”
梁文景实在说不出口,他要怎么办,跟苏如绘讲:有个前朝公主,要死了,让我转告你,她很讨厌你?
苏如绘微微一笑,给他倒了杯茶,清澈的茶汤氤氲在白瓷的茶杯里,显得尤为清透勾人。
苏如绘道:“静安侯有话就直说吧。”
梁文景酝酿了一下,羞耻道:“是这样的,之前不是抓了个什么前朝公主吗,我和陛下还有马侍郎一起去问些疑点,然后她说,说……”
苏如绘眼神平静。
“说是因为你,才无法复国的,你太厉害了,没让陛下和伪朝两败俱伤,她一辈子都记得你。”
苏如绘缓缓一笑,倒是没有生气,只道:“可惜,她没有这一辈子了。”
苏如绘拿这话当夸奖听,天下间没有比敌人的仇恨更能够显示自己能力的东西了。
梁文景目瞪口呆。
若是有人这么说他,他肯定还口回去,至少也是这个级别的:“管你呢,我们是敌人我害死你是活该的,你有什么资格恨我。”
可是苏如绘竟然无动于衷。
苏如绘笑着摇了摇头:“静安侯家的外甥,最近还好吗?”
梁文景心里一惊,看向他,“溶儿是不是闯祸了?”
他孤身一人在北疆,若是闯祸得罪了人,也没有人能保护他,也算是非常可怜了,梁文景心中一阵愧疚,是自己的自私自利,将那个孩子推向再无翻身之地的道路。
“并没有什么,我不过是随口一问,有些羡慕静安侯还有妹妹在,我却只有皇后娘娘一个亲人。”
梁文景放心一点,笑道:“苏大人这个年纪,也该娶妻生子了,到时候就有亲人了,我都在考虑这个问题了,人老了之后,最开心的不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你看陛下如今多高兴,我看着和在鲁中的时候,像是换了一个人。”
生活幸福,妻儿皆在身边,他整个人都活泼了很多,仿佛重回了少年时候。
苏如绘怔了怔,目光悠远,什么话都没说。
娶妻生子啊,好遥远的话题,仿佛不该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
他半晌笑道:“静安侯在考虑了,结果如何?”
梁文景道:“过了七夕,若是不给苏大人送请帖,便是此事告吹。”
他很实在,不打算再拖下去了,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拖着人家实在是丧尽天良。
苏如绘端起茶杯道:“等静安侯好消息。”
梁文景识相离去。
人家都端茶送客了,到底又是哪句话戳到了苏大人的七窍玲珑心。
梁文景百思不得其解。
七夕转眼即到,这天因为所有人的官宦家族都在行宫附近,所以自发在在这里开辟了一条街,放上了漂亮的灯笼,弄得喜气洋洋,放出自己的闺女和儿子们出门。
正好都是官宦人家,彼此门户相差不大,若是看对眼了,直接上门提亲,也不会出现梁山伯祝英台那种事情。
钱正轩白天的时候在千寿殿陪秦柠,夜幕降临的时候便坐不住了,频频向外张望,想走之心溢于言表。
秦柠看的好笑,无奈道:“去吧,带着彤彤过去,别把人弄丢了,再找几个人看着马小姐,你们一起玩,被让她没地方去了。”
钱正轩兴高采烈道:“娘你放心,娘那你和父皇好好过节,我先走了。”
秦柠摇头一笑。
钱元恒这个点了还没有回来,好好的节日,她还盼着他回来呢,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平日里都悠闲无比,怎么到了今天就没工夫了。
秦柠有些不开心,盯着宫殿里的香炉,脑海中盘算着要怎么罚他。
过了好一会儿,赵嬷嬷进来道:“皇后娘娘,陛下那边的公公说让您先用晚膳,今儿回不来了。”
秦柠没什么胃口,只是想一想肚子里的小家伙,只能逼着自己吃,心里越发郁闷。
正轩都知道陪彤彤,钱元恒怎么就这么忙了,非要在今天吗,再熬一熬,七夕就整个过去了。
她越想越委屈。
赵嬷嬷哄道:“娘娘,小皇子重要呢,您别赌气了,等陛下回来,还不是随便你发火,现在气坏了自己,实在没必要。”
秦柠转脸看她:“嬷嬷,你说,他是不是外面有人了,七夕都不回来陪我。”
秦柠越想越像,最近钱元恒每天喜气洋洋的,问他高兴什么,一句话都不肯说,说不定就是外面有人了,不敢告诉她而已。
赵嬷嬷哭笑不得:“娘娘诶,您想什么呢,陛下恨不得把您捧在手心里头,走到哪儿揣到哪儿,您这么想,实在太伤陛下的心了。”
秦柠没说话。
赵嬷嬷只是在笑,女人啊,总是希望被宠着的,哪怕是皇后娘娘也不例外,七夕节,娘娘还怀着身孕,心思本来就敏感,陛下再不回来,她胡思乱想也属于正常,只能等着陛下安抚了。
主仆二人说了会儿话,赵嬷嬷看着昏黄的灯光,怜爱道:“娘娘先休息吧,陛下回来奴婢叫您。”
秦柠点点头,觉得实在无趣,还不如去睡了,刚站起身,就见个小宫女进来道:“娘娘,陛下那边传来消息,让您去烟柳湖呢。”
秦柠看她,忽而一笑,无奈道:“这个人啊……”
八成是学了话本子里的说法,要给人惊喜。
赵嬷嬷也笑了,扶着秦柠道:“娘娘,奴婢送您过去。”
烟柳湖便是上次两个小宫女带路去的地方,离千寿殿不远,秦柠走了一会儿,转过一座假山,便看到了湖上风光。
如秦柠所料,这个不会讨好人的男人,学着话本子里给了她最美好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