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船再度启程。
烟波浩渺之间, 洛素也不知道未来的路上还会遇到什么。
甲板上的人不少,船客们还在讨论着星月岛的变故。
“听闻那宅院中的人一夜之间所有人都死了,也不知是究竟惹了什么仇家。”
“嘘, 小点声, 我听人家说那帮人死的可惨了,身上的伤口也似乎并不是正常兵器造成的,看起来像是海中的妖兽一般。”
“不止如此呢,我听说那些人身上的痕迹像是被咬过, 他们有人说这星月岛的岛主暗中做什么密谋着什么,被人发现才灭口的。”
“一夜之间换了天地, 星月岛也要换了新主人, 也不知道我们下次来此的时候, 这星月岛的岛主又会变成谁呢?”
海上的旅途就是这般波澜不惊, 没有什么意思?=, 到达下一处岛屿进行补给又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船客们渐渐相熟,彼此之间连你家几个亲戚我家几个女儿都知道了, 甚至还有笑闹着说是要定下娃娃亲的。
海船之上,女子本就稀少。
因此洛素与宁蓁也是这些船客们时常讨论的对象,不过听闻这俩姑娘是乾元主事人的亲戚, 海商们对两人还算是客气,毕竟这两个小姑娘的年纪, 都能做这群海商们的女儿了。
因为星月岛的变故,有不少原本停靠于星月岛的船只都急忙出走, 生怕被牵连其中。
乾元海船行驶的路径再往深走, 便到了东海的内海。在防止途中遇到什么变故迷路, 海船特地补给了足足两个月的食物。
是夜, 静寂无声。
乾元海船行驶在海面之上。
风声阵阵, 洛素站在甲板上,想着那东海龙宫龙王敖广对她说的话。
东海龙王敖广说,洛素不用主动去找仙人,仙人自会前来找她。
洛素想着之前碰到的这些,如白泽,也是主动找上门来。
他们究竟是为何如此呢?
快了快了,她觉得自己很快就要知道所有的答案。
鲛人的歌声犹然在耳,久久不散。
海面上突然出现了蒙蒙大雾,灰白之气,让人有些看不清楚。
即便是在陆地之上,路遇大雾都不好行走,这在海中更是如此,若是不小心撞到了礁石,那是全船的人的命可就没了。
“袁老,就碰上雾,我们可怎么办?”
有船员急忙问道。
雾气愈发的大了,但是依稀能够看到这大雾之中,似乎有着岛屿的影子,他们这是到了某处岛屿附近吗?
在茫茫大雾之中,海船显然是不能继续前行了,如果这雾气之中真的有一处岛屿,那便是最好的结果,他们可以停靠在这岛屿的港口附近。
海船逐渐向着雾气之中的岛屿驶去。
洛素看着离着岛屿愈发的近了,更近了。
这处岛屿仿佛整个都被这雾气所笼罩。
黑夜蒙蒙,没有半点声响,海船似乎就这么悄然无息的停在了这不知名岛屿的港口。
“我们要下船吗?是去那岛屿之上还是留在船上?”
“这岛也不知是何处地方,我们以前来过吗,总觉得有点怪异,不如留在船上等着大雾散去也好再做启程。”
雾气突然的浓了,把整个海船都笼罩住,整艘船上都弥漫着灰白的雾气,不少船客都直接躲避回到了船舱之内。
大雾迷蒙,什么都看不到。
只有洛素,宁蓁,袁老,与几位船员还站在甲板之上。
眼看着这几位船员都开始打起了哈欠,甚至袁老也支撑不住,直接倒在地上打起了鼾,仿佛进入了梦乡一般。
洛素皱了皱眉头,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头。
整个船,不,是整个岛屿,加上整一艘海船,似乎都陷入了一种诡秘的静谧之中。
仿佛所有人都已经入睡沉眠,清醒的,只有她与宁蓁。
洛素与宁蓁下了船,两人直接走到了那岛屿之上,缓缓走入着雾气之中,阴阳眼之下,一切都无所遁形。
这里应该是一处人丁兴旺的岛屿,比起之前到的星月岛也是不差的,城池林立,道路两旁皆是店铺,家家户户门口还晒着鱼干,看上去很是富足,明显是一个靠海而生的岛屿。
只是如今这大雾笼罩之下,别说是声响,连半点灯火都没有,这里的人都去哪了,或者说这里的人都在做什么?
两人缓缓行走于这处不知名岛屿的街道之上,万籁俱寂。
似乎可以看到住在这些铺子院子中的人们正在呼呼大睡,他们陷入了沉沉的梦境之中。
只是,洛素抬头看着岛屿的上方,这里汇集着一个巨大无比的仿佛光圈一样的东西,有无数人的魂魄都沉浸其中。
而海船之上的船客们,似乎也在被那处光圈所吸引。
这些人的魂魄仿佛是在睡梦之中被不断地吸到了那巨大的光圈之中。
□□犹在,魂魄不存。
两人转了一圈,再度回到海船之上。
洛素紧盯着一个船员,他刚刚入睡不久,梦境渐起。
也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满脸都是笑意,紧接着洛素发现着他的神魂似乎随着什么牵引,不断的向上,直接冲上了岛屿之上的光圈聚合体。
那硕大的光圈之中里面仿佛有无边的人影,他们在其中行走坐卧,来来回回,似乎在其中生活。
这是不可行的,常人魂魄离身,无人牵引,□□便变成了一一个死躯。
而魂魄离体的时间如果越长,魂魄与肉身之间本身存在的联系也会变差,长此以往,时间久了,很可能那离体的魂魄再也无法回到自己的身体之内,变成孤魂野鬼。
那天际之上的光圈吸引着众多魂魄所汇集,这显然是不可能天然形成的,定是有什么人或者有什么东西在操控。
而那硕大的光圈似乎不是天然形成,仿佛是无数个多彩的泡泡,小光圈不断地聚拢重合一般,汇集成一个硕大的大光圈。
洛素摸了摸下巴,这些小光圈,小泡泡是梦吗?
那光圈似乎是梦汇集而成之地。
她要怎么进入其中呢?似乎也要睡觉不成?
圈汇集的显然都是这些人的魂魄。似乎只有神魂入梦,才能探入其中。
船上只有两个没有入梦之人,一个是洛素自己,另一个就是宁蓁。
宁蓁留守在船上,负责看顾着全船人的肉身。
洛素则分出一缕神识,施展入梦之术,试探性地走进了一位船员的梦境之中。
虽然说这事关隐私,总觉得有点偷窥,但眼下的情况她不得不如此之做,心中默默说了句打扰了。
这船员叫做贾四,是这乾元海船之上干了许多年的老船员了。
在这个时代,于大海之上航行,每次出海都是玩命。
船员们的薪资虽高,但是真正愿意来做得并没有多少。
毕竟一方面要精通水性,另一方面,每年出海就要花上几个月乃至半年一年的时间,谁知道这出海一去,人还能不能安然的回来了。
毕竟在古代,出海的死亡率还是非常高的。
而正是由于这份危险与特殊性,海船上的工作人员船员水手一类,所有的月俸,都是在出海之前直接付清一年的,基本上都会先交给家人,作为这一年家中的嚼用。
出海的船员们基本不会留自己身上留多少银子,他们吃住都在船上,本来也不需要花什么钱,顶多是在陆地上进一些货,什么是在海岛上倒买倒卖的,等到停留在某个海岛之时,顺便赚上一小笔。
贾四如今三十多岁,上有老下有小。一方面家人尚在让他想要多惜命,留在家中陪家人,可另一方面,如果不做船员了,这个年纪早一份高月俸的活也不容易,贾四成婚较晚,家中还有个几岁大的小女儿,老娘每个月还要喝药,再加上家中的花费,每个月都是不小的开销。
再者说来,不在这船上干了,他还能干什么呢?只要一直干,就一直有银子拿,甚至比一些在城里做活的赚的更多。
洛素已经入了这贾四的梦中。
梦境之中,这是一处宅院,普通的民居,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出奇的。
院子不大,内有一颗大树,旁边是一张石桌,扎着两个小角角的小女孩正在大树下玩耍,旁边的摇椅上躺着一位老人,她一边看着小女孩,一边静静的晒着太阳。
天色渐晚,似乎已经到了夕阳之时,屋中传出女声,“吃饭了,娘,妞妞吃饭了。”
屋中的年轻妇人走出来,手中拿着饭菜,放到院子中心的石桌,又走了回去,正在厨房忙活着。
玩耍着的小女孩停了下来,她进到屋中去取了碗筷,费力地摆到了石桌之上。
外面突然传来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提着东西在往这里走。
“ 爹,爹。”
小女孩看着来人急忙扑上去求抱。
男人不是别人,就是船员贾四。
他手中提着油纸包的吃食。
“四儿回来了。”
“娘,我回来了,妞妞有没有想想爹爹呀?”
里屋的年轻妇人也听着动静走了出来,目光触及贾四手上的油纸包:“又混买了些什么回家来,一天天那两个铜板就知道胡花。”
贾四嘿嘿直笑:“今日发了月俸,路过那烧鸡并买了一只,咱们家也开开荤,我可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们。”
妇人瞪了他一眼,接过贾四手中的油纸包打开。
烧鸡油亮,肉香四溢,令她不自觉地咽了口水。
这一只烧鸡储存好了,可能吃好几顿呢。
闺女眼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娘身体也不好,还有当家的一天天忙活着,多给他们吃吃补补。
贾四回家换了一身家常的衣服,抱着闺女上了石桌。
原本在摇椅上的老妇人也慢吞吞的坐好,只等着最后那年轻妇人上桌了。
在烧鸡被那年轻妇人分了四分之一放上桌来。两只鸡腿被她分成了三份,一只鸡腿一半给了老妇人,弄成细细的肉丝,另一半分给了小女儿,而另一只鸡腿直接放到了贾四的碗中。
一家人坐在院子中吃饭,清风徐徐。
“当家的,你说那是什么好消息啊?”
贾四嘿嘿笑道:“陈先生提拔我做管事,日后啊我的月俸又要多上一半,咱们家妞妞以后想吃肉啊,爹就给你买去。”
一家人其乐融融,听着贾四说的好消息,更是喜不自胜。
之后的梦中,贾四每日按部就班地去乾元商队的驻点按时上下班,下班就回到家跟着家人们一起吃饭,偶尔买一口米酒,每日过着同样的生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贾四的母亲年老去世,贾四的女儿妞妞不断长大,这么多年,贾四攒了好一笔嫁妆,嫁给了乾元商队另一位管事的儿子,就在眼皮子底下,放心。
洛素在其中待了一会儿,便穿行到另一个人的梦境之中。
她以梦境作为跳板,不断的穿行,试图接近这汇集了所有人梦境的地方。
有人的梦境之中,夜夜笙歌,声色犬马,花不完的钱财,喝不尽的美酒。
有人的梦境之中,年少成名,连中三元,金榜题名,状元游街,公主下嫁。
有人与自己逝去的家人重逢,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美梦之中,什么都有。
近了,越来越近了。
甚至洛素已经依稀地看见,那天际上,汇集无数人梦境的地方,不断地有着无数雾气吞吐而出。
洛素穿过无数人的梦境,离那中心之处越来越近,她的心中已经有了猜想。
这不是雾气,乃是蜃气!
而眼下正操控梦境的神秘海妖正是——
蜃兽。
蜃兽吐气为蜃气,化作海市蜃楼,而眼下这梦境,正是虚实之间,蜃兽借着这些人本来的梦境织造出的幻境。
梦境与幻境交织,一片美好,令所有人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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