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就不应该当着贱人的面承认自己穷,摸清了她的软肋,现在他?动不动就拿“钱”说事,企图拿捏她。
可她最讨厌被人拿捏。
“你威胁我?”她压着怒意,偏头质问他?。
“威胁你的是?生活,不是?我。”江枫慢悠悠地否认,随后翘起二郎腿,语气隐含轻蔑,“夏渔,你连小钱都没胆子赚,以后还拿什?么赚大钱?”
“这世上的人就没有不求财的,不过钱这种东西,你别?不信,它也是?要?挑人的。”
他?轻掀眼皮,眼尾溢出半分傲慢半分凉薄:“就你这做事畏手畏脚的态度,你凭什?么被钱挑中?啊?”
夏渔全身的血液轰得一声,如?滚烫的岩浆,在血管中?奔涌咆哮。
她强烈地意识到这份合同,她必须要?签,马上就签。
要?是?不签这份合同,她以后还怎么名正言顺地neng死这个狗男人!
是?的,她要?做他?的夏老师,必须得做。
创业可以允许失败,但是?neng死他?必须成功!
neng死他?!
每个月,每天,往死里neng他?!
第18章
最终夏渔凭着一腔激涌,在合同落款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在冷凝如冰的气氛之中,江枫和她对视一眼,随后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的大名。
夏渔在心里咬牙切齿“你死了”三个字时,她并不知晓身边的男人,正喜滋滋地?在心里开香槟放鞭炮。
他心里想的是:你甩不掉我了。
签完合同,江枫第?一时间就?掏出手机,给了夏渔一个明?晃晃的眼神暗示,她只好无?奈掏出手机。
扫码通过,从此她多了一个微信好友,江大枫。
夏渔剜了眼他那二兮兮一点都没有总裁范的昵称,她是“夏小渔”,他是“江大枫”,很难相信他不是故意的。
想到未来一个月每天?都要给江大疯这个神经病打卡的苦逼生活,夏渔愤愤地?暗想,等课程结束就?给他拉进黑名单,永远都不放出来。
两人此刻的心情可以用冰火两重天?来形容。
江枫乐呵呵地?瞅着微信界面上那个叫“夏小渔”的新好友,眉梢眼角都流露着嘚瑟:“哟,黑名单里被放出来了,一定是因为我太帅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他大言不惭,“对,一帅泯恩仇。”
夏渔果断将他的备注改成“江大疯批”,她的气还未消,当?然不会给忽冷忽热的疯批好脸色。
“加个微信而?已,别想多。”她面色冷淡。
江枫给自己找台阶的功夫一流,自说自话:“我太高兴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说明?我们俩的友谊进入了一个新阶段……”
“说人话!”
江枫终于被她的凶相震住了,跟条巨型犬类似的紧跟在她身后:“不用发短信我可太高兴了,一天?省好几块呢。”
夏渔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男人可真?是条变形龙。
签合同前还是气场高冷目中无?人的霸道总裁,签完合同秒变没有尊严的哈巴狗,她知道男人能伸能屈,但?也?没见过哪个男人能伸能屈到这种程度——
“还算计一天?几块钱的短信费,打我二十万不是挺大方的吗?”
签完合同后,江枫谄媚的神色就?没有收起来过,现在更?是变本加厉:“我对移动再抠,那我也?不能对我夏老师抠啊,我十分非常特别愿意为我的爱情多花钱。”
他有钱是他的事,他自己的钱爱花在哪里,花多少,也?都是他的私事,夏渔也?就?不再多嘴。
反正她凭劳力?挣钱,其他都与?她无?关。
合同既然已经敲定签好,就?该上课了,不过这第?一节课还是没上成,江枫妈妈来电话,说司机临时有事,江爸从国外出差回来,让江枫去机场接机。
“那就?明?天?正式开始吧。”夏渔将小提琴放回琴盒里,琢磨了两秒,抬起脸来,“你要是三天?两头放我鸽子耽误我挣钱,这怎么算?”
她站直:“你下一次出差是什么时候?”
江枫一怔:“后天?。”
“去多久?”
“2天?。”
夏渔冷笑,显得很不讲理:“我不管,出差你也?得给我学,明?晚给你上第?一节课,后天?晚上你到酒店,把微信视频开着,你得给我拉足两小时。”
“没问题。”
江枫倒是完全?不介意她的强势,很痛快地?答应,“夏老师我百分之百配合你。”
*
白天?日晒强,连累晚上也?是暑气难消,没风的夜晚,心情格外烦躁,夏渔爬起来,将空调的温度又打低了两度。
时间已近凌晨1点,城市已经睡过去,她还醒着。
把白天?的每件事一一复盘,盘算着明?天?怎么去跟傅强斗法,暑期临近,李箐箐这样的老销售要尽可能留住,那些酝酿着离职的老师也?要想办法挽留,不然迫在眉睫的暑期就?是一道跨不过去的坎——
工作上千头万绪需要时间一一厘清,夏渔越想越失眠,后来脑子不知怎么的,就?开始慢动作回放今晚跟江枫相处的每一幕。
时间很神奇,跟他有关的一切记忆,哪怕是久远的高中生活,如今想来还是清晰如昨。
现在一个人静下来,她逐渐清醒,心知那份合同签得有点草率了。
为了让她签字,江枫连激将法都用上了。
直击她软肋,让平素冷静的她连基本思考的能力?都丧失了。
不过夏渔倒也?不怎么生气,他说得也?对,她确实得有逼自己赚钱的魄力?,眼下需要钱是现实,她顾虑这个顾虑那个,最后还是和自己过不去。
该担心被他骗吗?
夏渔倒不觉得他在骗她,毕竟也?没见过哪个骗子打钱那么积极的。
况且严格意义上说,两人认识以来,率先做出欺骗举动的人,是她才对。
漫漫深夜里,黑暗是一双无?形的手,拉扯着夏渔,带着她穿越时间的长河,回到了那一年的夏天?。
高考后的七月,高挂在头顶的太阳热成了火球,时时刻刻烘烤着整个城市,就?连晚上,闷热的暑气难以散去,堆积在空气中。
她坐在桌前,翻来覆去翻阅那本厚厚的高考志愿指引,心里有些迷茫彷徨,不知道该填报哪所大学。
她的分数不错,留在本市绰绰有余,她爸妈当?了一辈子的老师,都倾向于让她读师范,女孩子毕业做老师,工作体面稳定,以后的人生大概率是稳妥的。
青春期的夏渔一向是乖乖宝,凡事都听父母的,对于他们让她选师范的想法,并不抗拒。
只是方向定了,是填本市的高校,还是外地?的,她还没想好。她爸妈自然是不放心小女儿远行的,想要她留在本地?念书,毕竟本地?不缺名牌大学,不但?有顶尖大学a大,a师大也?能进得了全?国师范类三甲。
不过他们还是把选择的权利给了她,让她自行决定,夏渔枯坐在书桌前一整晚,就?是在纠结这个。
“砰——”
窗户被什么砸了一下,在寂静如墨的夜里,发出清脆的轻响,夏渔心尖一动,下意识站起来,掀开窗帘往下看?。
果不其然。
江枫正站在楼下,仰着脸,给她做手势。
银白月光拉长了他的身影,年轻男孩的影子笔直挺拔,周身仿佛笼着一股只属于夏日的青春躁意。
她不动,不知道这人大晚上的跑来找她做什么,正犹豫不决时,搁在桌上的手机传来催魂一般的短信声。
——下来,有事。
——你不下来我可喊了啊。
夏渔斗不过疯批,只好慢吞吞下楼,心里使劲吐槽,这个人一天?到晚在她耳边神神叨叨,好不容易她熬到毕业了,他又夜半鬼敲窗,真?是阴魂不散。
“明?天?就?填志愿了,你想好报哪所大学没?”她刚在他面前站好,江枫就?急不可耐地?开口询问。
夏渔与?他四目相对,他漆黑的瞳仁很亮,里面倒影出她略带迷茫的眼。
她不作答,反问他:“你呢?填哪里?”
江枫比她分数高不少,他参加物理竞赛得过奖还有加分,国内大学其实是可以任他挑选的,比较起来,他的选择更?多更?广,夏渔比较好奇他会去哪里。
一瞬的寂静,江枫竟然没有马上回答。
然后他笑了,抬手挠了两下头顶的短发,笑容难得腼腆:“我都行,所以我来问问你,你去哪。”
简简单单模棱两可的一句话,让夏渔听了心惊。
即便是很多年后,她还是能记得当?时自己的心无?来由?地?猛跳一下,那是一种翻江倒海的心情,如果她理解得没错的话。
她记得她的本能反应是将脸扭到一边,瓮声瓮气道:“我去哪关你什么事啊。”
尴尬的气氛紧随而?来,过了半晌才听到江枫的声音,年轻男孩的声音清冽微沉,好听得如同小提琴拉起悠扬的夜曲。
“是没什么大关系。”他眼眸如星,“不过咱们是三年的同桌,交情跟普通同学还不太一样,尤其是我妈,特别关心你去哪,今晚追问了好几次,叫我来问问你。”
他解释了大晚上找她的原因,原来是被他妈妈逼着来的,这也?说得通,有段时间江枫打篮球韧带拉伤不得不在家休养,夏渔作为同桌,不得不承担了给他送作业的跑腿任务,最丢人的是,本来老师是嘱咐她给江枫讲讲新课,当?时她上课还听得尤其专注,恨不得老师的每个字都复述给他,结果被私下开小灶的那个成了她,反而?是没听课的江枫给她指导没听懂的地?方,一补就?是两三个小时。
所以那段时间她蹭了很多顿江妈妈做的晚饭。
江妈妈对她印象很好,听说她还有个姐姐,总是流露出十分羡慕的神色,叨叨着生儿子真?的不开心,生江枫这样的儿子尤其不开心,什么都是自己拿主意,从来不缠父母,也?不妈宝,做妈妈的只需要美,就?非常没有成就?感。
夏渔当?时年纪小,搞不清楚江妈妈对儿子的吐槽到底是褒是贬,只知道她是真?的很喜欢女孩子,那么优雅高贵的女士,家里有阿姨根本不需要她下厨,但?是每次夏渔来,她就?会亲手做饭,做的饭还很好吃,饭桌上温言细语地?给她夹菜,吃完让司机送她回家,吃也?就?算了,每天?晚上还给她炖各种补汤让她带回家,那段时间她肉眼可见的胖了好几斤,鹅蛋脸粉嘟嘟的,被江枫嘲笑是“粉红小猪”。
江妈妈宠她何止这些,甚至有一回见她只用塑料头绳扎马尾,心疼她那头黑亮的长发,隔天?就?去买很漂亮却不伤发质的头绳,买了一打让她带回家。
夏渔烦江枫,却真?的打心眼里喜欢他温柔细腻的妈妈。
她“哦”了一声,语气好了许多。
见江枫巴巴地?等着,她终于开腔,只是眼睛是避开他的,目光投向了地?面:“我爸妈想我报个师范,以后做老师。”
“你自己的想法呢?”
“我没什么想法。”
“报哪里的师范?”
“他们想我报a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