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她没有太过高尚的品质,但是她一向很诚实。
“还有没有精神继续接下来的话题?”穆亦城挑眉看了看累极的白雨馨。
她自他怀中微微点头:“你说,我在听。”虽然如此,她似乎随时都可能睡过去,真的好累。
“那好,女人,你现在听清楚,可愿意一直这样跟着我?”他的话充满理智和挑衅,仿佛他只是一时兴起,这样随口问问。仿佛不管她如何回答,最后能做决定的仍旧是他。
他的问题,令她彻底清醒过来。
她侧头认真的看着他,看着他那双亦紧紧盯着自己的深邃眼眸,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既然之前自己已经想好了,也就不太介意他此刻的孤傲态度。
是的,孤傲,他现在就给了她这样的感觉。虽然,她不太清楚他的“孤”从何而来。
“你比我想象中识时务,懂得变通。”他抬手,遮住了她那双纯净的似乎看透了他内心的明亮大眼睛。
她嫣然一笑:“谢谢穆亦殿下的夸奖。”
“女人,别忘了我刚才的惩罚。”因为她的称呼,他又蹙起了眉头。
“是的,城。”最后一个字,她说得极轻,极小心,也极舒心。
“不介意当一辈子情妇?”他提前摞下狠话,企图粉碎她心里的泡沫爱情,好让她认清这只是一场长期的金钱交易。
他不讨厌她,爱她的身体,想侵占她的身和心,但并不代表他会付出同等的代价。
他是最奸诈的商人,只想办法得到最多,却吝啬付出,他从来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
只是,如果他是商人,白雨馨就是敢于挑战珠穆朗玛峰的攀岩者,她要一点一点爬进他的内心,侵占他心脏的核心位置。
于是,她回答:“不管我介不介意,我们玩一场游戏如何?赌局由你来定,我无条件配合,但我若赢了,我要你的心。”
啧啧,明明是一句少女表露决心般的话,在穆亦城听来却是如此具有诱惑力。仿佛……
仿佛仅凭一句话,他们彼此的生命将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和纠葛。
这种感觉并不令人讨厌,相反的,让他隐隐带有期待。
他好看性感的唇角有上扬的迹象,侧身,用左臂将自己的身体微微支起,露出光洁迷人的胸膛,再不以为意的用右手轻轻抬起怀中她的下颔,拇指与食指细细磨腻,然后,低头印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穆亦城嘴角边的笑痕不断扩大,他并不急着起身离开,反而望着因他靠近而迅速脸红的女子,兴意昂然:“白雨馨,以后我叫你小雨,记住,这只能是我一个人的称谓。”
妖孽!他若霸道蛮横一点她可以去恨,但他温柔的亲吻与宣示却让她没有丝毫免疫力。
偏偏这男人像故意似的,吻就吻了,还不抽身离开,那灼热的气息随着他优雅中透露着庸懒的魅惑神情一起拂到她的脸上,麻麻痒痒的她必须极力克制才没有伸出光裸的手臂去抓一抓。
正考虑着要说点什么来打破这僵持暧昧的气氛时,他却主动为她拢了拢被子,痞子味十足的说道:“一定是累坏了,允许你再睡一会儿,醒来之后我们再继续未完的话题。”
说完,也不待她反应,他竟直接开始下床穿衣。
啊啊啊……这个无耻的暴露狂!好歹也提前先给她打一声招呼啊,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在她面前干这种事,还一副坦荡荡的模样。
气愤。白雨馨迅速拉过被子将整颗小脑袋给蒙了个严严实实,脸也估计红成番茄的颜色了吧。
被子外依稀又传来了某男低沉的笑声,他的小玩偶实在很害羞。
*
白雨馨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还未完全的黑。
床头边放着一件雪坊的天蓝色公主洋裙,是那种腰间有个大大的蝴蝶结的腰带裙。很精致,很漂亮。最主要的是它一点也不暴露。
白雨馨微微叹息,某个男人真把她当洋娃娃带了啊。
不过,这裙子的长度,她非常满意。
换上裙装,发现竟惊人的合身。啧啧,就跟量身订做的一样。
灵机一动,白雨馨跑到了衣橱旁,轻轻吸一口气,闭眼,再睁眼,衣橱门被打开。果然,真被她猜中了。
那里面原先的华贵短裙全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素净淡雅的淑女长裙,件件都好梦幻,给人一种公主衣橱的幻觉。
可惜,她不是公主。
抿了抿唇,强迫自己不要留念这些物质上的东西,她将衣橱重新关上,瞟了一眼之前染有部分血泽的白衬衫,呃,那人没问一句关于借穿他衣服的事情,是不是就代表丝毫不介意?
不介意是否代表不用归还?
不用归还是否代表可以直接丢掉?
反正那血泽恐怕很难洗干净了,就算洗干净了那人有洁癖也一定不会再穿。那么,扔掉吧。
打定主意,白雨馨拿起衣服走到垃圾篓面前,正打算扔进去,女管家走了过来:“小姐,少主殿下命你先下楼用餐,然后他在书房等你,说有事要谈。”
看了看手里的白衬衫,白雨馨略有迟疑:“哦,好的,稍等,我马上就来。”
叹了口气,她将白衬衫折叠好,放进了衣橱的一个角落,缓步下楼。
想起早上吃过的西餐,虽然现在肚子很饿,却实在没什么食欲。
似猜透了她的想法,女管家揭开几个盘子上的复碟,瞬间,芳香四溢,竟是清淡可口的家常小菜。
光看,已让人食指大动。
白雨馨望着女管家,感激的笑了笑。她可不认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出自某男人的吩咐。那男人看起来就像可以忽略全世界人的模样,又怎会如此细心。
女管家是个古板的怪人,很不苟言笑,她正色的纠正道:
“小姐,你不用谢我,包括你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少主殿下回来之后又特意重新安排的,甚至衣服的尺寸大小都是他严格报出来的。至于餐饮,其实少主殿下比较偏好西餐,但是他说你或许喜欢口味清淡点的中餐,让主厨做了之后,希望我盯着你多吃一点,他说你太瘦。”
女管家面无表情的陈述着,若是熟悉她的人一定能感应出来,其实她的声音里也隐约透露着笑意。
自从少主殿下从公司回来看了监控录象带之后,根据白小姐日常生活习惯所做出的各种新安排,都充分说明了她在少主殿下心中的特殊地位。而关于这一点,作为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女管家而言,是相当乐见的。
咳咳,可是她的话却让白雨馨被一口粥猛然呛住。
汗颜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雨馨总感觉古板的女管家在说这句话时居然透露着很诡异的暧昧气息,仿佛非常清楚她和某人早已经怎么怎么样了……
羞愧啊,她才是十六岁的女娃啊,经历这样的事情是否该哭天喊地一番。
可是,对于弱者,她不具备这样的权利,惟有坚强的微笑着去接受,并坦然面对。
在女管家的紧迫盯人当中,白雨馨又咽下几口饭菜,示意自己实在吃不下了,才被允许去书房找穆亦城。
她的脚步有些迟缓,因为她知道接下来的交谈绝对轻松不起来了。
该面对的残酷现实与那么多必须解决的问题,都不容逃避啊。
站在他的书房门前,她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终于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里面传来如王者般召唤的散漫声音,低沉而有磁性。
可是,这人怎么如此不懂礼貌呢。
一般人都会说:“请进。”而这人却如此随意且霸道仿佛她就是他随传随到的侍女。
啧啧,跟这人相处脸皮是否要厚点,自尊心是否要薄点。
但是,一想起衣服风格的变幻以及食物的改变,她的心中又涌现出一股少有的暖意,人是霸道独断了一点,可他终究也是有细心的一面吧。
穆亦城自电脑桌前抬头,两手交握成一个全然欣赏的休闲姿势,坐在自动软体滑椅上,看着缓步朝他走来的白雨馨。
随着她清浅的脚步声,他的目光越来越炙热。
眼前的女子过长的乌黑发丝上没有过多的装饰,一条淡蓝色的彩带向上束住部分发丝,有几缕随意的垂落到前襟上,有种出尘的美。
u型的衣领完全衬托出她性感的脖颈。
长长的水蓝色公主蓬蓬裙更显得她腰肢纤细,白皙的两条藕臂温婉的交叠于腰腹的蝴蝶节之间,形成一种纯天然高贵的礼仪,使她整个人看起来如童话王国里走出来的公主。
唔,不得不说,他选的衣服,她穿上去很合身,很有气质。
白雨馨在他三步远的地方站定,静静的看着他,用眼神示意他先开启今晚的谈判话题。
穆亦城俊眉一挑,薄唇轻启:“过来。”
他不喜欢她刻意保持的这几步远的距离。
白雨馨习惯性的抿了抿唇,缄默不语,也停滞不前。她不认为这样的距离有什么不对啊。再上前他旁边又没有位置,难不成要她坐在他的腿上。
光这么想,她的脸又没骨气的红了。
而她越是抗拒,穆亦城就越是有一种想要将她狠狠揉进身体里的冲动。
他的眼光开始危险的眯起,似乎他终于记起来他的玩偶在清醒的时候如一只倔强的小野猫,很不乖,很不听话,需要调教。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无论什么时候的她,总能轻易吸引他的目光。
他邪噬的舔了舔下唇,又用那种并没有抵达眼底的魅惑笑容斜睇着她,低头,再抬头,俊眉轻挑,嘴角的笑痕扩大:“真的不过来?”
白雨馨忍不住紧张的吞了下口水,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戒备。没办法,每当这男人露出这种妖孽般的笑容时,紧接着他就会有出其不意的痞子动作了!
果然,防不胜防……
下一秒,他推开软体滑椅站了起来,白雨馨不明白一个人的动作怎么可以那么快,仿佛训练过的原野里最迅捷的豹,他狂霸的拉她入怀,侵占她的唇!
在她因为惊慌而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那双锐利的双眸直到贴上她的唇瓣那一刻,方才真正染上了笑意。
穆亦城的胸腔里似乎想要发出最满意的叹息,他的唇辗转与她纠缠,肆意品尝着她的甜美味道。
或许,自她穿上他选的蓝色衣裙,如公主般走进来时,他就想这么做了。
白雨馨整个人往后倒,却被他禁锢在怀里,双手只能无力的推拒着他的胸膛。
这个……这个……白雨馨内心里咬牙切齿了一番,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这个人渣和流氓啊,难不成见个女人就习惯扑上来?白雨馨怒了,她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心境究竟是怎么回事,总之一想到这个表面上道貌岸然的英俊男子极有可能是个十足的色狼,见色眼开,她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只是她不知道,向来自控的穆亦城之所以经常如此对她,恰恰是爱极了她在这种时候多变的可爱表情。娇羞的,惊惶的,无措的,甚至是此刻隐怒的,他都好喜欢,感觉逗弄起来有趣极了!而且,他不得不承认,她唇瓣尝起来的滋味,真的很美妙,如罂粟般会让他上瘾。
仅仅只是这样吻着,他已感觉到一阵肿胀难耐。
该死,他着了这小女人的魔。
不知不觉,她的发丝间的淡蓝色彩带松散开来,乌黑的秀发披散下来,更添一抹柔韧的美。
“唔……”乱了,乱了,她快不能呼吸了,而且,身体也好热。
就在穆亦城想要更进一步拥有她时,书房内竟传来轻微的响声。
那声音真的好小好小,小到迷蒙状态的白雨馨根本没有觉察到,可是,穆亦城却听得很清楚。
所有的激情在瞬间冷却,他的眸光冰冷的紧缩,有着被打扰的怒气,还有一股更深一层意义不明的保护欲,仿佛刚才亲密的举动,自己的珍宝被人窥视了一般,他松开了怀里的女子,并为依旧有些迷茫气喘的她整理好衣裙。
见白雨馨脸蛋娇红不已,似彩霞遍布一般,美得让他难以挪开眼,他又懊恼的将她拥进了怀里,将那张引人犯罪的脸完全藏入他的胸膛,然后冷声斥道:“影,你可以出来了。”
刚才的感觉太过美好,以至于他有点忘形,完全忘记了有影这号贴身保镖的存在。
随着穆亦城的冷斥声,不知从书房的什么地方突然出现一个人。
因为被迫埋首在穆亦城的怀里,白雨馨看不到那人的模样。
她只知道一个很温和潜藏着笑意的声音如温暖的棉絮般响起:
“影参见少主殿下。”
真的很好奇拥有这样美好声音的男子是谁,长什么模样。
他的人是不是跟他的声音一样让人温暖呢?
白雨馨试着从穆亦城的怀里探出头来。
觉察到她的意图,穆亦城恼怒地又将她的头按了回去,凶道:
“女人,不准你看他!”
听到他霸道的话语,白雨馨自他怀里嘟起了嘴唇,真想翻一个白眼。
而相反的,身后那道温暖的声音却发出了非常爽朗的笑声。
全世界的男人当中或许只有四个人可以让穆亦城如此失态吧
一个是他那深谋远略、高智商的义父南宫烈;
一个是暗夜组织里最冷、行事作风最诡异、后来却为了老婆毅然决然的退出了组织,迅速成为全球首屈一指的古董鉴定专家的月少月夜澜,咳咳,听说这家伙是从古代穿越而来。
一个是同和他在暗夜组织里办事的冷面阎罗冷少,冷辰熙。
最后一个就是义父安排在他身边常伴左右的保镖护卫,南宫影,也是南宫烈收养的孤儿之一。
前面三人他尚且可以不当一回事,忽略掉。因为自己跟他们是同一类人,都冷。
可是眼前这个笑里藏刀,温暖的笑意几乎可以迷惑任何女人的家伙,他就不太放心让他的女人见到了。
南宫影绝对是义父收养的一个异类。
再苦再难的训练,他依然可以笑到最后,看不出丝毫的伤悲和痛楚。
这个默默接受义父的指令追随自己多年,不像下属,更像兄弟的男子,身上有着他所没有的特质。
那是截然不同的一种明媚的温暖。
即使常年穿着黑色的紧身夜行衣,依旧让人无法颠覆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朝气与阳光。
穆亦城皱眉盯着地上半跪着行礼的家伙,这人数十年如一日,明明关系好如兄弟,非得给他按部就班的行礼。真有些吃不消。
而且,尤其是他现在的笑声,明显已经吸引了怀里女人的注意,这个祸害!
“影,你先出去,从今天起,你保护的人又多了一个,她叫白、雨、馨,在我不在别墅的时候,我不希望再有今天的事情发生。”
南宫影看了看自穆亦城怀抱中露出的浅蓝色裙摆一角,脑海中浮现她刚走进书房的那绝美的令人窒息的一幕,同时也想起了早上在暗处看到她穿着好友的衣服下楼,被一个嚣张的佣人扇了耳光,撞伤了额头的事情。
当时好象这个恬淡美丽的女子隐忍着没有还手。
于是,他收敛起笑容,在白雨馨没看到的情况下,对着穆亦城极其慎重的点了点头。
以后,穆亦城不在别墅的时候,这个叫白雨馨的女子由他守护。
他,记住了。
南宫影最后望了一眼那荡人心弦的淡蓝色裙摆,悄无声息的退下。
自始至终,白雨馨没能见到他的模样,却记住了他温暖的声音以及爽朗的笑声。
那是一个怎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般的人啊。
那样阳光四溢的人一直是她心目中可望而不可及的最美好最柔软的甜美幻想。
白雨馨自穆亦城的怀中挣扎出来,她怔怔的望着这个强势霸道的男子:“我实在很好奇,你刚才在跟谁说话,谁是影?”
花季的女子,终究是可爱而直白的,并不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会直接挑起穆亦城的怒气。
这个该死的女人居然敢在他面前直接问起另一个男人。
“女人,注意你现在的身份,你没资格向我提任何问题。”他冷冷的紧迫盯人,说起话来老实不客气。
真是个变化多端的男人,生起气来毫无预兆。
他这样冷硬的一句话蹦出来,就直接将刚才还亲吻的绮丽温情全部抹杀了,真煞风景。
白雨馨嘟哝起唇瓣,小小声的嘀咕:“不问就不问,凶什么凶。”
“女人你在说什么?”穆亦城的眼眸又危险的眯起,这小女人转瞬之间的表情又是如此娇憨至极,他若不努力强凝心神,估计一时半刻装不出严肃的样子,又被她迷惑了去。
白雨馨微微叹息一声:“我说,你让我来书房,难道不是为了那张卖身契约的事么?我们要一直这样谈论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到什么时候?”她试图将话题引入正轨。
可有些人偏偏喜欢话里挑刺,天生就是来专找她麻烦的。
穆亦城嗖的一下又抬起了她的下颔,逼她与他对视:“女人,你这是在抱怨我?”
他那双明亮深邃如深海里星星一般的眼眸在瞬间迷惑了她的心智,呼吸有那么一下子就停顿了一秒,心脏的跳动也有些失常,似受到了蛊惑,她缓缓的摇头:“没,没有。”
似终于满意了她的态度,他邪魅一笑:“乖,这才听话。我们先不说契约,先说说你之前提过的赌约。”
呃……好想找块豆腐撞死,这妖孽男人刚才明显又用眼神乱放电了。
长得好看就需要这样大肆招摇吗。
穆亦城的书房里有着干净的木质气息。
可是这样的气息仍旧不足以让白雨馨保持清醒。
当他说出:“我们不谈契约,先来谈谈你之前的赌约吧。”
她的心就毫无预警的慌张起来,那赌约她也就当时有勇气说说,完全没把握会赢。
越是跟这男人多相处一秒,她自己的心就沦陷得越快,可是对他的一切仍旧一无所知。
将她无措的样子全数收入眼底,但这个时候怜惜不是他的风格。
他言辞犀利的问她:“你知道你今后留下来的性质是什么吗?”
他习惯了掌控每一件事情,事业,地盘,以及眼前的女人。
白雨馨咬了咬下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胡乱的点了点头。
照他说话的语气,顶多就是情妇吧。早就猜到的不是吗?所以,别去在意心底的那一抹失落是为了什么。
可是,穆亦城接下来的一句反问,再次让她心脏紧缩,每一个字都能让她锥心般的疼。
他说:“你不介意当一辈子的情妇?”
白雨馨努力逼自己直视对方的眼睛,看着他眼眸中那个小小的想挣扎却又狼狈的自己的倒影,她知道传说中冷酷无情的穆亦殿下就是现在这副样子了。
之前他对她的好,只是一时兴起吧。
瞧,他说情妇两个字的时候多么轻巧。
可是,身已交付,现实的境况如此残酷,她的卖身契约还在他的手里,她已别无选择。
无声的,弱势的,再次点头。
呵,情妇,顾名思义是与某种的女人一样见不得光的身份。
她可不可以再次安慰自己,至少她只需要“服务”一个男人,而不是很多可怕的人。
从第一眼见到眼前这个女子的时候,穆亦城就知道她有着倔强的灵魂与一身不知从哪来的傲骨,自尊心很强。
他知道他刚才的话等同于凌迟了她最后的尊严。
看着她眼里逐渐升腾而起的水汽,却固执的不肯让之流下来,除了略微的欣赏之外,他告诉自己,想要更长久的将她留下,不厌倦,就一定要先折断她的翅膀,不能手软。
既然谈话已经拉开了残忍的序幕,那就直达主题吧。
穆亦城进一步吩咐道:
“从今往后,你必须留在这座房子里,一步都不准踏出去。能做得到吗?”
之所以这样要求,是为了保护,也是为了完全的侵占。
保护她的存在不被知晓。
侵占她能永久留在自己身边。
“……可以。”白雨馨皱着眉头,艰难的回答。
“不准交朋友。”
“不准和任何外界人员联系。”
“不准打电话、不准看电视。”
“不准和这间房子里除了女管家以外的任何成员建立交情。”
他一口气说了多少不准,连他自己也记不清。
而她的脸色随着他的无理要求也越来越苍白。
没错,他就是要给她一个孤独的世界。
他要她的人生什么都不剩,只剩下一个名为穆亦城的男人。
他要她离开自己便活不下去。
他要她从此以后身和心都只能走向他,再也没有其他方向可以寻觅。
变态吗?也许。童年的时候,一夕之间,他失去所有的亲人,看着他们倒入血泊里,那种没有什么是永远属于他,没有什么人会永远留在他身边的恐惧不管过去多久都无法释怀。
他害怕失去,所以他习惯掌控每件能掌控的事情。
事业领域他的控制欲极强,强到不需多加表达,手下的人都知道。
他想做的事情一定会达到,他若期待成功,便不会容许失败出现。
而他如今的一个眼神,世界也可以匍匐在他脚下。
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让眼前的女子完完全全属于他。
面对穆亦城诸多的无理要求,白雨馨沉默了良久,终于问道:
“那么,我每天的心情能说给你听吗?不让我和这里的任何人建立友情,总不至于让我当个哑巴,整天不说话。”
他看着她,她的要求并不过分,问题是……
“我不可能每天留在这里。”他说出事实,他一向很忙。
顿了一下,终究怕她太过失落,他又添了一句:
“我在的时候,你可以跟我说话。”
呵,这样的一句话就像莫大的恩赐,她要不要对他的“宽容”说声感谢?
他说完,还慎重的点了点头。
真是个一丝不苟的男人,但这种时候,这种话题上的一丝不苟却让她有扁人的冲动。
可是,那个赌局既然是她提出来,那么她就必须依约迎接挑战。
那时候的白雨馨还没想过,今后她的生活里只要少了眼前的男子,将会陷入无止境的空洞与寂寞。如同一个黑色旋涡,她再难爬出来。
“我要你做的任何事情,不准问原因,只能照做。”他继续要求。
“好。”反正也没什么是可以再失去的了,她盲目的应下来。
“你不准追问我的身分,也不准过问我的任何事情,更不准找人打听我的一切,就算只是好奇也不行。”他必须一次将话全部讲清楚。
“意思是我不准了解你,除了知道你的名字外,关于你的家庭、你的工作是什么,我都不能知道,我只要时刻记住我只是个卑微的情妇就好,我只要有房子住、有饭吃便不用担心了,这是你想要的对不对?”
这一次她自嘲的笑了笑,开始生气了。
气氛在瞬间变得有点僵硬。
白雨馨深刻的意识到,若无重大意外出现,那么自己将是眼前男子的情妇,一辈子。
见不得光无所谓,反正她的世界里一直没有阳光。
缺乏身分无所谓,反正她以前也不过是一介平民。
失去自我更无所谓了,自从她被养父养母卖掉,被扣押进酒店的那一刻,她便彻底了解,自由已不在她的人权范围里。
穆亦城没有忽略她的任何一个细微表情,他这个人一向公正:“好了,现在轮到妳。”
“轮到我?”她不懂他的意思。
“轮到你来提要求,只要不在我刚才所说的范围内,你可以提出任何的要求,我将尽可能的满足你。”
白雨馨嘴角的嘲弄更深,在他那么多的“不准”之后,还有什么事情是她可以来要求的?
想了很久,她眼眸一亮,清澈的眼光中燃起了深切的希望:
“我要念书,我才上高一,你必须供我念完大学。”
可是,她所有的希望被他简短的一句话截断得斩钉截铁,粉碎了一地。
他霸道的宣誓道:“不可能。我说过,你不能走出这个房子一步。”
她凄然一笑:“呵,那还要我提什么要求,似乎情妇已是我能争取到的最高位置。”
除了读书,她什么也不要这点她比什么都坚持。
那样冷艳孤绝的光芒让她性格中倔强的特质完全张显出来,顷刻间有一股无法忽视的美将她整个人环绕起来,穆亦城望着前一刻还无比温顺的她,一下子无法挪开眼。
两个人的对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仿佛可笑到谁先眨眼,谁就输的幼稚程度。
然后,穆亦城终于妥协了,他轻呼一口气:“丫头,我可以给你请最好的家庭教师,但除了学习,你不准和老师太过接近或熟悉。”
*
达成协议之后,接下来的日子里白雨馨认真做到了穆亦城的每一条要求。
但是,虽然她和这间大房子里的每个人都保持着距离,不说话,目不斜视,却总感觉自己的身后有一道阳光般的影子。
这道光影总在她每天六点半早起,从花园散完步,七点钟准时进屋时出现。
然后,一出现就是一整天。
曾经,她很好奇,想试图摆脱这种类似跟踪与监视的错觉。
可是,失败了,她甩不掉。
前些天,她也有频繁的回头查看,却又什么也没有。
那种感觉虽然神秘,却并不恐怖,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暖暖的,像被暗中保护着的,让人依恋的味道。
或许是穆亦城那家伙派来监督她的人吧。
她想起了书房那次,没能见过面的那个“影”。
呃,很可能是他。
不过,既然他无心现身,她也就继续当作不知道。
彼此之间,没有恶意就好,这样的关系于她现在的身份而言,刚刚好。
她现在是真的不想再给自己添麻烦了。
吃饱喝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呵,想到学习,她就笑了,那男人给她找的家庭教师清一色的全是古板严厉的女子。好在,她身边对她严苛的人从来就不在少数,所以她尚且能够应付。
每天的生活穆亦城不在的时候,虽然孤寂,却越来越有规律。
大清早,六点半她会爬起来去花园,修剪花草,喂喂鱼,七点进屋开始晨念,背背英文单词。
可是,今天的晨露似乎有点重,在池塘边丢面屑下去喂鱼的时候脚下一滑。
六点半的清晨,天还不是特别亮。
这个时候,没有人会来池塘边喂鱼或者打扫。
素白的长纱裙随着白雨馨身体的倾斜,在清晨的微风中扬起漂亮的弧度。
如果忽略掉她脸上受惊的表情,那么此刻的她长发飞扬,雪裙飘飘,宛如仙人。
眼看整个人就要朝池塘里载倒,白雨馨想稳住自己的身形已经来不及,她不得不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唉,最近似乎总是在倒霉,中枪,被扇耳光,额头撞伤,现在再来个大清早跌倒。
她从不认为她的世界里会有天神下来拯救她,可是脑海里却自动自发的出现了穆亦城那张冷酷俊逸的脸庞。
呵,想他,几乎就是在这跌倒遇险的瞬间过程中所浮现的念头。
但是想他做什么呢?她只是他偶尔光顾的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鸟,而他现在恐怕不知道在哪里逍遥。
这么早,他一定还在另一个干净整洁的城堡里,陷入晨睡中没有醒来吧。
绝望的闭上眼,准备承受清晨冰冷池水的侵袭,白雨馨却在下一刻被人拉住了手腕,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呃,难道想曹操,曹操就到?
除了穆亦城,她实在想不出还会有谁救自己,那些仆人多半是受到了命令,对她恭敬却也避之惟恐不及,很多时候根本直接绕道走,当她透明。
那么一大清早,他真的恰巧赶回来了吗?
快一个星期没见到他了吧,此时此刻,白雨馨才意识到她竟无耻的有些想念这个男人。
于是,带着一丝期待,她睁开了眼睛。
来人不是穆亦城。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那又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清晨树叶翠绿的色泽完全成了他的点缀。
只一眼就让人认定,他比浓郁的片片绿色更有生命力,更顽强。
万事万物之间,繁花似锦,却也幡然失色,丝毫不及他的明媚。
那一双漆黑如墨,如黑陨石般的眼睛就那样一瞬也不瞬的专注地盯着她,明明是微凉的清晨,白雨馨的心头却不由得一暖。
他穿着一身黑色玄光的紧身衣,伟岸俊朗的完美身段显露无疑,如同西葛拉比神话中走出的天神或王子,那么干净,那么纯粹。
白雨馨看得有些恍神,她并不是花痴,却在这一刻不知道身处何地,更忘记了前一刻她差点掉落池塘里。
因为忘记,所以,她连谢谢也忘了说。
他就那样搂着她纤细的腰肢,两个人的眼神深深交汇,一时之间都没有言语。
微风轻拂,再次扬起她的裙角和长长的秀发。
他腾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轻轻的将她与风共舞的秀发拢到耳后。
那动作,温润如水,如神祗般高贵,也如最亲和的大哥哥,让人沉醉,富有感染力。
他轻柔的动作,红了她的脸,也让白雨馨彻底清醒。
她站好,轻咳,掩饰自己方才的失神:“你是影?”
心里的答案其实很肯定。
现在她终于明白穆亦城为什么反对自己见这个人了。
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的生命里会出现两种极端的人。
他和他,都很优异,仿佛置身云层最顶端,遥不可及。
如说,眼前的南宫影是光明与温暖的代明词,如天神和王子。那么,穆亦城便是代表侵占与毁灭的地狱撒旦与修罗。
两个人的脸都如雕刻般无可挑剔,俊逸到世间少有,散发出的气质却又如此与众不同。
仅仅多看几秒,白雨馨几乎又要被他眼中至深的光芒所牵引。
只听他说:“以后清早来池塘边,路滑,露天池塘没有栏杆,要小心。”
那温暖的声音明明说得轻浅,仿佛只是随意的叮咛,却能轻易的沁入人的内心深处,牢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