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那晔道：“古书上看到的。”
    杨钦道：“你看那些迫不及待冲进去的仙灵，大多突然顿住, 脸色死灰，然后上蹿下跳，想必是里面的情景和我们看到的不一样。如果能出来, 那些人不该顿在原地露出绝望的表情, 继而往里深入。”
    缚那晔道：“恩公所言甚是！”
    镰刹魔神偏过头去, 只觉没眼看了。难道谣言中黑暗之子是为了个什么人才跟主宰决裂一事，是真的？
    万方锥外, 镜面无形, 黑线似乎都处于镂空状态。确实是进去后就出不来了。
    从镂空的黑线间, 能清楚地看到仙灵围着尸璟魔神，却并未进行攻击，隐隐戒备着什么，谁也没有轻举妄动。
    镰刹魔神快要认不出来这位昔日胆小如鼠的后辈了，不由在心里咯噔了下：“那就是尸璟魔神？”
    隐于那里观战的强者议论纷纷，语气很是古怪：“前不久疑似得了大本源法则的尸璟魔神还大杀四方，突然间偃旗息鼓，改口说他并没有得手，只是被操控了。幕后黑手只是以他为诱饵引得众人自相残杀，只是为了一网打尽，让闯入者千万不要上当。”
    “是说哪里不对劲！就算是大本源法则也没办法影响界主级魔神的神智。先前尸璟魔神自杀似的打法，太过猖狂，一下子吸引所有注意力，谁都能猜到大本源法则在他手上，可他这么一说，很有道理，所以究竟是谁干的？”
    身在魔眼万方锥攻击范围内，被困其中的强者各个自身难保，魔神能不是敌人当然最好，但当真不是敌人么？
    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敌人，自然没有一个冷静狡黠的敌人更让人心悸。
    缚那晔喃喃道：“的确是魔眼万方锥，应该就是哪个改口的魔神布下的禁术，他嘴上说不是他，以此冷眼旁观那些强者自相残杀，倒也机灵。”
    镰刹魔神打了个寒颤：“这才是我所熟悉的尸璟魔神，就算胜券在握，也不会露出半分得意之色。能用最小的力气保全自身，宁可假装示弱露怯。”
    若是其他魔神仅凭肉眼做出这等判断，说万方锥是谁布置，他多半不会信，但说这话的缚那晔，那就由不得他不信了！缚那晔便是暗界仅有的那几位能施展完全级魔眼万方锥的巨头之一，对暗界传说中的灭世级禁术魔眼万方锥极其了解，自然能凭借蛛丝马迹判断出谁才是施术者。
    缚那晔道：“想不到这个小小魔神也能学会。既不是主宰，也不是黑暗之子，更不是古老存在，他催动的魔焰还不够凝实，所掌控区域还不够广阔，应该不是老手。”
    袁亦乐道：“这还不够广阔？”
    缚那晔道：“据传魔眼万方锥能涵盖一整块生命大陆，所以这点算什么。”
    袁亦乐看到了了那位全身被魔焰笼罩的魔神，也看到了围攻魔神反遭碾杀的各族生灵，唯独没看到他要找的人，心道：“幸好，吴骇不在里面。”
    可转念一想，如果吴骇动用易容术之类的法门改变容貌，以他们的境界也看不穿。
    话说回来，吴骇从魔眼万方锥中钻了出去。
    其实不是他不留在万方锥里头，实际上是他一时间拿那头魔神没有办法，且别说魔眼万方锥是对方布下的大杀招，若里头的强者死得差不多了，黑色光线一旦不遵循既定规律被用来对付他一个，他就一百条命好像也不够杀！
    他就算藏到体内位面，他那仙皇一星级的体内位面被洞穿，或者在空间绞杀中被碾爆，那才叫得不偿失。
    更不用说，他现正被追杀，凡主对付暗界，连他也遭殃，更不能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所以躲一时风平浪静。
    吴骇出去后发现自己倒站在虚空之下，头顶上方有着一块巨型大陆，脚下虚空却有强大的吸引力让他能稳住身形，但前方却有种灼人的吸力拉扯着他，身体仿佛要被撕裂了般，那种可怖的威力竟比魔眼万方锥不知强悍了多少倍！
    吴骇下意识地蹲下来，护住谢宇策，惊恐地说：“这里不是出口！红鲲，回去！”
    可他回头一看，方才破开的那处镜面竟已经无声融合，他故意探入其中的逆五行禁器另一端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俨然不知来路。
    大陆在燃烧，虚空坍塌后燃烧，形成灼热的火海，滚烫的火海外有着好几道巨人般的黑影来回穿梭。
    谢宇策靠在他身上，眼中叠瞳开启，道：“火焰中有活人，不止一位。”
    吴骇头发衣袍狂舞，身体仿佛要融化，但最令他惊诧的是那火海般的大陆竟然是活着的，张开血盆大口似乎在吞吸些什么，联手攻击它的那几位巨擘，有的使用猩红锁链，有的施展神火，有的以神纹攻击，有的封锁虚空，那颠倒的万有引力便是其中某位或者某几位的杰作，甚至还有一尊金光大佛全部以高深神纹凝聚而成将那头恐怖巨兽镇压，却在左右摇晃，下边半角已经被咬缺了几块……毫无疑问这几位全都是神！
    中间那是什么玩意儿，竟然需要这么多位巨擘联手攻击！
    “你认识吗，那是什么？”吴骇指着那东西说道。
    “不认识，”谢宇策慢吞吞地加了句，“闻所未闻。”
    吴骇情不自禁地说道：“连你都不知道……”多半是新物种。
    “你方才说什么？”谢宇策问。
    “没有，你听错了。”吴骇含糊不清地说。
    那几位巨头听到咔嚓碎裂声，留意到声源处。
    其中竟有面熟之人迅速以混沌雾气遮面，但速度再快也没逃过谢宇策的叠瞳。
    谢宇策道：“佛主也在。”
    吴骇说：“不只佛主！还有道主，灵主，天主，光明之主……”
    吴骇心头一跳：“中间那头火焰巨兽的生命力太过雄厚，对比来看困住它的那些神明就像萤火之光，竟没发现是主宰！”
    谢宇策道：“你认识的主宰倒挺多。”
    吴骇说：“不多不多，也就五六位。只是见过。”
    总共也就九位而已。
    吴骇见势不妙，挡在谢宇策面前，将他藏进自己体内位面。
    这才朝着那边一鞠到底，笑着对那几位注意到这里动静的巨头说：“不好意思，晚辈不幸被魔眼万方锥送到此处，无意打断几位前辈，现在就走。”
    几乎是他行礼拜别调转身形向外走时，一道黑芒破空杀至身后。
    吴骇浑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可几乎是同时，他眉心发光，球形防护罩从内而外冒出，将他、谢宇策、红鲲挡得严严实实，黑色杀光触及防护罩，只是撞得罩面凹陷，并未裂开。
    ……这是他凡主送他去道界时曾在他眉心留下的东西。
    吴骇脸色绷得吓人，方才那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逃过一劫后比起庆幸更多的竟是寒意，他可不能死在这里！
    吴骇猛然顿住，回头笑得如沐春风，朗声喊道：“几位前辈，你们在做什么呢？联手都好像很为难的样子，需不需要我把师父请来帮忙？”
    “给你开了门，不想死就赶紧走。”
    伴随着一道阴冷的声音，面前那宛如坚实土地般的虚空开了个三丈高的小洞——跟后方的庞然大物相比，洞口自然很小，但足以让吴骇和红鲲安然飞出。
    神识探入洞形门户内，正是熟悉的魔眼万方锥里的情景！
    “看来暗主也在。”吴骇不知道此地是何处，但看起来像是在宇宙之中，进暗界的入口没了还能再开，九成可能是暗主在这里。
    吴骇心道：“这么多位主宰都在这里对付这样一头前所未见的火焰巨兽，除了我师父。我刚露面就想杀了我斩草除根，发现杀不了，便送我回去，莫非是这里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需要瞒着师父才能进行？或者这火焰巨兽足够珍贵，几位主宰想瓜分此宝，想瞒着我师父？”
    吴骇也不急着进去，微微眯了下眼睛，朗声喊道：“可是门的对面也是死，我还不如留下看看。另一边逞凶作恶的只是头魔神，但这边好像更更精彩更难得一见，既然我有保命的秘法，不如让我留在这里看看如何？方才我想走的时候，前辈以杀招盛情挽留，我现在痛改前非不走了，以免冒犯了诸位前辈。”
    “放肆！神明所在之地，岂容你小子选择！”那位阴冷威严的声音陡现。
    不远处的虚空中裂开一道门户，走出一位黑发如瀑、身体修长、长约十丈的俊美男子，身形放大如此多倍，他的面容依旧冷峻完美得不可挑剔，没有一丝瑕疵，气势太过瘆人，叫人无端打哆嗦。
    谁？吴骇没见过的主宰也就只有，元主，永恒之主，和暗界主宰。
    这位高约十丈的虚影抬手一挥，却没能捏碎吴骇等人的护身光罩，不由皱眉道：“你师父是他，难怪是说关键时候被不长眼的小辈打断，其他几位怎么不动手。”
    “道友息怒，别伤及自己人，”道主的声音远远传来，“哈哈哈原来是若微小友，你怎会来此地？”
    吴骇说：“道主说我是自己人？”
    道主说：“你不找你师父，你就勉强是自己人，什么事都找师父，多没意思，你迟早都得离开你师父的掌控，早早适应一下独当一面不也挺好么？”
    “道主所言甚是，”吴骇正色说完，又露出好奇之色，“我说了流落此地纯属意外，不过我看这火海生命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道主说：“这里不是你能插手的地方，还是回去吧，以及不要把这里的事情传出去。麻烦道友了。”
    那黑发阴冷男子正要将吴骇记忆抹去，吴骇虽不知道他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但危急关头脑子转得极快，朝他露出笑容：“如果我不把这里的事情传出去，有什么好处？不瞒您说，方才那一瞬间，我已经把我的记忆复制了几百份。”
    “你在跟我们谈条件？”那黑发男子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吴骇隐约已经知道这位是谁了。
    道主好心提醒道：“若微小子，你师父的仇家到处都是，一说你名字，恐怕此地就有道友控制不住想杀人灭口了。你师父抢了你面前这位道友苦心养了无数个宇宙纪的宝贝儿子，抓了你也能和你师父交易，你还是别太任性，该缩还是要缩，这里很危险，让你离开，你不妨顺着台阶下，离开便是。实在不想回暗界，我开道界入口，你去道界做客？”
    不等吴骇开口。黑发男子道：“你就是若微！？你居然送到口中了，让他回暗界去，谁也别抢我的。我倒要看看这小子在他师父心里的分量，究竟及不及我儿分毫！”
    对生灵而言，暗界是块赖以生存的大界，但对主宰而言，这块由他所创的巨型生命大界就如同一个巨大的囚牢，人只要活在里头，随时都能抓出来。
    吴骇道：“暗主大人，您的儿子是黑暗之子吧，您放心，到时候我一定配合。只是原路返回，我也是死路一条，我若死了，那就真是一点价值都没了！魔神太强，我打不过他，回去也是送死。再加上因为师父的原因，暗界各族都要杀我，还不如在这里看看，各大主宰不用理会我，我只是看看，肯定不打扰。”
    吴骇眉心神魂睁开双眸，脑海中后天法则神纹明灭，以烙印了融合大本源法则以及其他后天法则的神魂能看透本质，那些燃烧的火焰、捆绑的猩红锁链，以及身后脚下的虚空，都布满了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神纹。
    吴骇眼里似有星辰闪烁，他境界低微看不懂全部，但能看懂的那一小部分，誊写下来都是天大的收获。
    那位黑发男子眉头皱紧，道：“看主宰战斗都能从中领悟，老凡这个弟子悟性颇高。”
    “人族就会偷师，让他学了还得了。”
    道主问：“这样吧，要怎么样你才肯离开这里，并不把这里的事情告诉你师父。”
    吴骇说：“至少也要让我有了对付那头魔神的底气，而且魔眼万方锥要怎么破，主宰可否指点一下我？”
    “我不会教你怎么破，我可以把你传送到魔眼万方锥外，你才仙皇一星就想对付界主级魔神，未免太不自量力！”
    吴骇说：“也行。”
    那黑发男子道：“跟你一起来暗界的那人族小子呢，把他交给我，我可以给你好处，让你能有机会斩杀魔神。”
    “不知道，分开了，”吴骇说，“怎么扯上别的人，小小凡界人族怎么会入暗主您的法眼？”
    黑发男子见他似乎不像说谎，道：“你不知道你师父和我儿子以一个人族小子为条件，定了魂誓？”
    “魂誓？”吴骇一脸莫名。他只听说过血誓，没听说过魂誓。
    黑发男子见他连“魂誓”都不懂，就更不拿他当回事了，凡主连这点秘辛都没告诉弟子，弟子的死活，凡主怎么会放在眼里，道：“我若不斩断魂魄联系，魂誓就会引火上身，烧到我身上。断了以后，我儿造反，我不得已镇压他，但你师父横插一脚和我儿联手，助他逃出暗界，你师父阴险狡诈，诡计多端，搅得暗界一团糟……你得了你师父的庇佑，有此一劫也是该。”
    “这么说确实是听该的，但是抱歉，跟我同来的人是我朋友，我不能出卖我朋友，而且我目前确实没有他们的消息，”吴骇默了下，道，“您确定是我师父一手造成的？也许是您儿子率先找上我师父，就为了和您决裂，否则他被算计在先，却不怪我师父，突然造什么反……”
    黑发男子道：“你小子倒是会说话，什么有价值的消息都没说，反倒从我嘴里撬出了这么多秘辛。我送你去魔眼万方锥外，这东西给你保命，到时需要你配合，我需要你师父给我个像样的解释，否则他算计我之事，绝不善罢甘休！”
    一朵猩红火焰被黑刀斩下，飘到吴骇面前，可怖的波动让吴骇难以自持，接过这朵猩红火焰，手心仿佛要灼伤一般，这是那火焰巨兽身上的，威力并非他能承受。
    吴骇眼里光芒大盛，以宝物盛之，道了声谢，确认了这次开启的门户确实是在万方锥外，这才命红鲲飞了进去。
    ……就算留在这里看主宰级战斗收获更大，但也要有命观摩，谁知道师父留在他眉心的这道被动防御的护体光环什么时候熄。
    既然主宰都见过了，暗界追杀他的那些也就不算什么。暗界宝物多，他还没待够。
    道主喃喃道：“说他机灵也不是太机灵，进了暗界，岂不就成了暗界主宰的囊中之物了，还不如待在魔眼万方锥里，找另一条出路。运气好还有极小几率能逃出暗界……”
    三天后，谢宇策完全清醒过来时，眼里有一刹那晦暗不清。
    事实上他在赶来的路上，用兽面阴阳石和吴骇交流时，就已经不淡定了。
    世上哪有完全无用的大本源法则！？
    大本源法则当然是越多越好！就算是负面的，也不可能没用。
    更不用说能堵塞经脉、瓦解神魂的脏乱大本源法则，能让人瞬间变蠢、大脑空白的愚蠢大本源法则，以及能让人懒得不想动弹的懒惰大本源法则！
    若能听话，三道大杀器！
    吴骇是因为不创世，再加上某种先天优势，太无知，所以敢在那儿挑三拣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