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湘受累的时间也不长,小孩子的忘性大,单福才也只是一个三岁的孩子罢了,在熬过了最初那几天后,他的哭声就小了,也没有那么频繁地开始找娘了,从第四天起,他就能安生地回自己的房间,跟单峻河一块睡了。
而单福德和堂弟单福才的情况不一样,他那纯粹就是没心没肺,压根就没在意过隔房的二伯娘不在家的事,每天白天要么找小伙伴玩,要么就玩妹妹,小日子过的轻松滋润。
加上前不久他刚跟着亲爹去了趟县城,村里那么多孩子长这么大连村都没出过,大伙儿都好奇县城里的模样,围着他将他当做了焦点,自认为即将成了村里的孩子头的单福德更加得意骄傲了,沉闷的家里总是不会缺少他活泼高昂地声音。
前几天下了一场雨,今天的日头总算没有热了,蒋婆子和两个媳妇将家里因为前几天受了潮气的被子褥子拿出去晒,一群孩子也聚在堂屋那一块最阴凉的对风口处,大人时不时往他们所在的位置看上一眼。
“锅——”
单福宝现在已经能够爬的很利索了,在家人没注意到时候,她还试着扶墙练习过双腿行走,只不过可能真的因为还没到年纪的缘故,双腿有些软,走个两三步,就坚持不住摔地上了。
好在她往常都是在炕上练习,下面铺着一层厚实的褥子,即便摔了,也不会太疼。
她记得以前看过一些杂志公众号说过,过早让孩子练习走路未必是一件好事,因为那时候孩子的双腿未必已经发育完全,能够支撑得起直立行走的压力,所以练了几次后,单福宝就干脆放弃了,乖乖练习爬行,打算再过几个月,再开始好好练习走路。
此时单福宝就开心地四肢着地冲一旁给姐妹们念故事的堂哥爬去,臭不要脸地要抱抱。
“妹妹——妹妹——”
只可惜她有一个比她更不要脸的哥哥,一听她含着锅锅,就自动带入了自己,看着妹妹朝大堂哥的方向爬行,还怪妹妹爬不准方向,很大度地上前拦住不认路的妹妹,将她紧紧地抱住。
“妹妹,妹妹。”
单福德觉得有一个妹妹实在太好了,软软的,香香的,最主要这个妹妹天生体温低,大夏天抱起来凉丝丝的,还能起到降温的效果,人家家里几百个妹妹,都抵不上他这一个。
五岁的单福德可抱不动已经长成大肉球的妹妹,他所谓的抱,也就是将人搂在怀里,一手环着她的背,一手环着她的脖子,就将人牢牢锁住了。
“噗——脸——”
单福宝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她为什么会有这样厚脸皮的亲大哥,刚刚她那声锅,是在叫他吗?
“妹妹想要亲亲脸吗?”
单福德将单福宝控诉他不要脸当成了要亲亲的恳求,叹了一口气,直叹自己真拿这个爱撒娇的妹妹没办法,嘿嘿笑着在她的脸蛋上亲了好几口。
估计此时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都看出来单福宝的生无可恋了。
从头到尾围观了这一幕的单福宗和梅娘两姐妹忍俊不禁,近日来的郁气都消除了不少,他们家这对堂弟堂妹身上似乎就是有这样的神奇魔力,光是看着,就能让人开怀。
“二哥,我也想,亲妹妹。”
单福才往日里都被王春花拘着不跟大房和三房的堂兄堂弟妹玩,就连两个亲姐姐,他也很陌生,现在王春花不在了,单家其他人当然不会放任这样的情况持续发生。
或许是因为最依赖的娘亲不在身边,单福才格外的黏那个可爱的小堂妹,此刻他嘬着手指头,歪着脑袋看着二堂哥亲妹妹,忍不住开口说道。
“不行,娘说了,妹妹是女孩,男孩子不能随随便便亲妹妹。”
单福德警惕地看向小堂弟,没想到对方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狼子野心,居然想亲他的妹妹,他都没想过要亲两个堂姐的说。
“你也是男孩子。”
单福才吐出手指头,指着小堂妹不满的说道,“我也要亲妹妹。”
一直以来,在二房他都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现在自己的要求被堂哥拒绝了,让单福才别提有多生气了。
“不一样。”
单福德挺起胸膛,将妹妹好生护在身后:“我是哥哥,不是随随便便的男孩子。”
全天下只有两个男人能够亲妹妹,一个是爹爹,一个就是他,这是娘亲说的,单福德也坚信如此。
“我也是哥哥。”单福才撇了撇嘴,他也是堂哥呢,难道就因为有一个堂字,就不能亲妹妹了吗?
“你可以亲大堂姐和二堂姐,你看,你能亲两个姐姐呢,我就一个妹妹。”
单福德看这个没出息的弟弟似乎要哭的样子,一时也有些着急,他算是怕了前些日子对方的魔音灌耳,而且他也怕对方真哭了,将奶奶和娘她们招过来,到时候作为哥哥,惹哭了弟弟,不管什么原因,他总脱不开责骂的。
他挠了挠头,愁的龇牙咧嘴,转动着小脑筋想办法,忽然看到一旁看热闹似的两个堂姐,一下子就找到了理由。
你看,他有两个姐姐呢,他就一个妹妹,他还能好意思和他抢?
虽然单福德坚定的认为,就是一百个堂姐也比不上他的一个妹妹来的可爱。
“可是,可是。”
单福才嘟着嘴,他和两个亲姐姐可一点都不亲,娘亲说了,他是男孩,大姐和二姐没准会嫉妒他,在爹娘看不到的地方打他骂他,虽然从他有记忆以来,就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可娘亲对他那么好,又怎么会骗他呢?
单福才瞅了眼一旁同样朝他看来的两个姐姐,然后低着头掰着沾着口水的手指头数数。
“一个,两个。”他有两个姐姐,然后又掰另一只手的手指头,“一个。”
两只手摆在一块,嘿,还真多出了一根手指头。
梅娘看着弟弟蠢兮兮在那儿数数,嘴角的哈喇子都流到口水垫上了,手指头还脏兮兮的,又想往嘴巴里塞,终究看不下去这样的画面,上前拿出一个三婶给她绣的有一朵小粉花的棉布帕子,帮弟弟擦了擦嘴巴还有沾着口水的手。
“大姐,亲。”
算了算,虽然堂妹很可爱,可是堂妹只有一个,这么一来,好像确实有两个姐姐更占便宜,这么想着,单福才也不委屈了。
梅娘看着这个往日和她一点都不亲,甚至好几次睡觉的时候任性地拿脚踹她和妹妹,拿手拍打她们学着娘亲叫她们赔钱货的弟弟,一时间有些纠结。
“亲。”
单福才那骄纵的脾气一上来,谁都制不住,看大姐似乎不想被他亲的模样,气的他又想拿手拽她的头发了。
“笨蛋。”
单福德鄙夷地看了眼堂弟,“你这样坏,大姐才不让你亲呢,你看看我。”
说着,他轻轻的摸了摸福宝的脑袋,仔细地帮她理了理因为刚刚的爬动有些凌乱地衣襟,然后又帮她擦了擦手心和脚心,作为这一系列动作,才一副讨赏的模样,在福宝的左右脸颊各亲了一下。
福宝也猜到哥哥想要教这个被二伯娘养坏的小堂哥,难得配合的,在他亲完自己以后,又回了一个亲亲在他的脸颊上。
“嘿嘿嘿。”摸着被妹妹亲过的脸颊,单福德觉得自己晚上不能洗脸了。
“啊啊——”单福宝小大人似的抬起爪子拍了拍二哥的肩膀,以前她还觉得二哥就是一个孩子,今天她才发现,原来自家二哥那么聪明,还有一副与他显示出来的性格不同的细腻心思。
不愧是她单福宝的哥哥。
“亲——”
看着三房的堂弟妹的演示,单福才不知道明白了自己的错误没有,毕竟他的年纪也还小呢,此刻他收回了原本要抓姐姐头发的手,然后拖着长音,委屈的冲着姐姐说道。
“大姐,亲。”
单福才张开双手,冲进了大姐的怀里,好在单福宗及时将堂妹护住,不然就单福才这个被养的过于敦实的体型,恐怕都能把梅娘给撞倒了。
血缘的关系还是很奇妙的,明明之前有那么多的不愉快,可是看着此刻弟弟乖巧希冀的表情,梅娘不自觉的,就心软了。
她蹲下身,将脸凑到弟弟面前。
“吧唧”一口,单福才的心愿终于得到了满足。
在一旁玩花花的兰娘看到姐姐和弟弟玩亲亲,也跟着凑热闹上去,冲着弟弟的脸蛋亲了一口,这下子,单福才就跟高兴了。
他得到了两个亲亲。
“我看啊,还得让王春花在她那个娘家多呆上一段时间。”
不远处一直注意着孩子们的蒋婆子看到一群孙子孙女相处和乐的场景,忍不住对着一旁的儿子说道。
“你家那个将福才护的跟眼珠子似的,总担心人家会害他,可仔细想想,都是一家子兄弟姐妹,人家为啥要害福才一个呢,难道真要闹到最后,其他兄弟姐妹其乐融融,就将福才一个排除在外才好?”
蒋婆子指着不远处表情松动,护着弟弟跟堂兄堂妹一块玩耍的梅娘,看着儿子的神情也郑重了几分。
“将来梅娘和兰娘嫁人,最大的依靠就是福才这个亲兄弟,不趁着小时候就让几个孩子处好关系,将来等大些了,各自有了心思,更加不可能靠的住了,不仅如此,如果你真的这辈子就只有福才一个儿子了,将来福宗,福德,就是他的亲哥哥,都是助力,你这个当爹的,也不希望福才被他娘养的,到时候就成了一个孤家寡人吧?”
蒋婆子的话说到了单峻河的心坎里,他也察觉到这些日子以来,儿子对几个兄姐弟妹态度对变化,晚上睡觉的时候,时常会和他说起弟弟妹妹,说起会讲故事的大堂哥,这一切,在王春花在的时候,都是没有发生过的。
那时候,他还只当儿子小,也没对妻子对儿子的过度呵护表示不满,现在看来,这件事里头,他也有错,好在,现在挽回这个错误还不晚。
“嗯,就让她好好待在她那个家吧,总得让她看明白了,她心心念念想着的娘家是个什么东西,吃够了苦头,就该知道以后什么事做不的了。”
单峻河埋头锄着前院的菜地,瓮声瓮气地说道。
原本计划着等王家那边熬出不住了,上门来求饶的时候顺势将王春花给带回来,现在想想,这时间还得再拖长一点,免得没吃够充足的苦头,到时候过了几天舒服日子,就又想着起幺蛾子了。
看儿子没有心软,蒋婆子松了口气。
这件事里,她最担心的就是儿子对王春花还有情,既然儿子都放下了,那她就能放开手干了。
“你们听说了没,前些日子单家老二将他那个媳妇送回娘家去了,好家伙,他那媳妇额头还淌着血呢,哗啦啦的,不知道是不是被单蒋氏那个老刁婆给打的。”
农忙的日子过去了,村里的长嘴妇趁着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忙里偷闲开始八卦起来。
“听说了,就是不知道到底闹了什么事,这都有一些日子了吧,也没见春花回来,单老二那儿更是没有去把人接回来的动静,你们说,该不是单家想要休了王春花这个媳妇吧?”
当初王春花能嫁到单家,是村里人都没有想到的,单家三个儿子,单老二虽然最不起眼,可好歹还是老两口的儿子,那么大的家业,以后肯定还是得有他那一份的。
加上单家三个儿子里,就单峻河最能吃苦,人也最老实踏实,当时可是不少人眼中的佳婿人选,在蒋婆子放出风声来给他挑媳妇后,单家的门都快被踏破了,都是各种拐弯抹角来替自己侄女,外甥女之类探口风来的。
本来想着,蒋婆子怎么都得给儿子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媳妇,结果因为一桩“意外”,居然便宜了王家那一家子落魄户。
想想那时候的王春花,比现在可瘦多了,还因为常年做农活的缘故,长得又黑又瘦的,除非是那些穷到娶不起媳妇的,不然谁能看得上这样的女人啊。
还是嫁来单家以后,日子好过了,养胖了几圈,气色也好了,虽然依旧胖不起来,可好歹多了几分清秀的姿色。
反正王春花嫁进来的方式不光彩,还破坏了村里不少适婚年龄的姑娘的美梦,那段日子,她就没少被人在背后嚼舌头,当初她落水的真正原因,也被传出了各种难听的版本。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这些年她营造出来的小白菜的形象,让人忘了她在出嫁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看着单家另外两个儿媳妇不怎么下地,而王春花却时常扛着锄头去地里,渐渐的,批判王春花的声音少了,批判蒋婆子的声音反倒多了起来。
不过蒋惠兰也不在意这些虚头巴脑的名声,那些人顶多在她背后嘀咕,谁敢到她没钱说三道四的,也不怕她把她脸给抓花了。
“真要休了,不能够吧?”
一个看上去稍微年轻点的妇人不相信地说道:“毕竟还有三个孩子呢。”
村里那么多打媳妇的,偷汉子的,不照样睁只眼闭只眼过日子吗,这年头娶个媳妇多贵啊,再说了,不论男女,成过亲的,想要再找一个好的,总归是难了。
“你还年轻,不记得当初王春花嫁过来的场景。”
一个年长的妇人撇了撇嘴,她可还记得当天王家人那难看的吃相呢,得了单家那么多彩礼,结果就让王春花光溜溜的旧衣服都没带一身就给送过来了,身上穿的那套喜服,还不是单家送过去的那一套,而是王家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来的一套已经洗的褪色的旧喜服,当时都快把蒋婆子气的当场退亲了,要不是单峻河帮着说和,这婚事成不成还真不知道。
最后,单家送去的那套喜服出现在了王春花她小弟成亲的婚礼上,这个还是去邻村参加婚宴的人传来的消息,就不知道真假了。
总之一句话,王家真不是个东西,这样的亲家,找准机会能摆脱了,单家恐怕求之不得。
“我听说啊,王春花被赶回娘家,和她拿婆家的钱接济娘家有关,据说啊,起码这个数。”说话的女人竖起了两枚手指头。
“二、二两?”边上的人不确定地问道。
“二十两。”女人瞪了眼边上接话的人,看着大家伙儿倒吸一口凉气,面露得色。
“你说连单家最不得两个老的看中的二房私底下都能藏那么多钱接济娘家,这单家得有多富咋,别说咱们村还有几个小寡妇了,就是单峻河现在想要再娶一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都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