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兄弟,哪里用得着这么客气。”
那高壮汉子也知道单家这是要处理自己的家事,也没说着要去帮忙的话,十分识趣的朝着单家人点点头当作打招呼,然后退回去,将房门关上。
“爹,娘,大嫂,那个女人,应该就住在那个院子里了。”
单峻海回头,对着身后的家人说道。
“走,我倒想去看看,哪个不要脸的敢勾引我儿子。”
蒋婆子气自己的儿子蠢,气他没脑子,而且她心里也明白,有些事要不是男人有心,女人就算用尽手段也勾引不到他,这不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吗,但是谁让单峻山是她儿子呢,同样是气,她不可避免的,就更气那个女人几分。
单峻河这次过来,就是来冲场面顺带当车夫的,他的心思分出了一部分在单峻海这个弟弟身上。
刚刚那个汉子看起来有些凶厉相,自己弟弟和这样的人称兄道弟隐隐让单峻河有些不安。
不过他心里清楚,自己这个弟弟一向比他机灵,也比他有远见,他看得明白的问题,对方肯定也能明白,或许那个人,并不像他外表那样是个混不吝的。
压下心底的担忧,单峻河赶紧跟上爹娘的步伐,往那个挂着福字红结的地方走去。
“刚刚那个成子是我的朋友,你放心,他就是长得凶狠了些,实际上性子比谁都憨实。”
单峻海凑到儿媳耳边小声地解释到,估计他也见惯了旁人因为庄成的长相就对他近而远之的现状,为此在苏湘见到他这个朋友后,特地又向她解释了一遍,生怕媳妇以为他以往成天往镇上县城里跑,为的就是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一块。
“你放心,我又不是不了解你,只要你的朋友不是哥女的,我就不会有芥蒂。”
自从单峻山搞出了这么一桩事,苏湘隔三差五就得提点单峻海一句,偏偏单峻海也不生气,还觉得这是媳妇在意他的表现,夫妻俩的感情还因此更升华了一下。
听着媳妇的话,单峻海摸了摸鼻子,他这个媳妇还是单纯了些,都不知道在小倌馆里,可都是男人和男人搞一块的。
不过这话可不能和媳妇说,不然她反问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些那可咋办啊,以前她就是防女人,现在连男人都防,倒霉的还是他。
“啊啊——”被两人挤在中间的单福宝忍不住抗议,挥了挥小拳头,让娘亲赶紧跟上去。
今天她能一块来县里,完全只是个意外。
之前大伯娘和大伯在院子里吵闹的事终究还是传了出去,村里人说什么的都有,要是今天一大家子浩浩荡荡来县城,恐怕流言会传的更加离谱。
好在马上就到她周岁礼的重要日子了,以此为借口全家来县城,虽然也挺奇怪的,却不至于让人没来由的怀疑,毕竟单家人对这个小孙女的疼爱是众人皆知的,从她之前的洗三礼和满月礼就能看出来这一点。
村里可没有哪户人家对闺女那样好的,可想而知在她将来出嫁后,单家会给出多少嫁妆了,因此她虽然还是个没满周岁的奶娃娃,却已经是不少人家心目中好儿媳妇的人选了。
“咱们福宝也不知道随了谁的性子,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挤,好像听得懂似的。”看着焦急的闺女,苏湘无意识的嘀咕了一句。
原本焦心大伯娘的单福宝差点没被小娘亲这句话给吓死,暗恼自己这些日子似乎真的露出了太多马脚。
“啊啊——”
她装作听不懂娘亲的话,依旧探着身体一个劲儿的往爷奶离去的方向招手,小腿蹬地格外有劲儿,苏湘都快抱不住她。
单峻海将闺女从媳妇怀里接过,然后稀罕地在胖女儿脸上亲了好几下。
“孩子不都这样,哪里有声响,就往哪里去,再说了,福宝可是我和你的闺女,再聪明都是应该的,就算能够隐约理解咱们大人的话,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单峻海无所谓的说道,伸手点了点闺女的小鼻子,看着她将眼睛往他手指的方向聚,将自己弄成了一个小斗鸡眼,笑的乐不可支。
“你可别逗她了,要是福宝的眼睛长坏了,看你怎么赔。”
苏湘刚刚也就随口一提,此刻看着男人逗着闺女,重重在他手臂上一拍,让他别祸害女儿了。
看着爹娘停止了对她过分聪慧这一点的交谈,福宝在心里隐隐松了口气,也意识到以后要更加注意别让自己显露出过分异常的行为了。
“谁啊,是山哥吗?”
蒋婆子“啪啪”敲着那个院子的门,不久后,门内就传来了一阵较轻的脚步声,然后一个女人,站在门后头,捏着嗓音,娇娇弱弱地问道。
“我是单峻山他老娘。”
蒋婆子一听这矫揉造作的声音就恶心,捶门的声音就更响了。
一听来人说她是单峻山的娘,门内的卢安娘忍不住心中一喜。
她一直想要和单家人接触,只可惜单峻山却一直避讳着这件事,两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她见到的单峻山的家人,也就只有他那个不怀好心的弟弟。
不过惊喜过后,她也有一些顾虑,因为听着这个敲门声,对方似乎来者不善的样子。
卢安娘咬着唇,低头摸了摸自己已经有些显怀,微微凸起的肚子,心里顿时就多了一分笃定。
同样是农家出来的姑娘,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乡下那些婆子的性子。
自古以来,婆媳就是天敌,没有一个婆婆会喜欢和自己抢儿子的女人,尤其许多女人自己都是从媳妇熬过来的,好不容易熬出头了,能够摆婆婆的威风了,又怎么会让那些个成了她儿媳妇的女人好过,起码得让对方将她这些年吃过的苦头再吃一遍。
而且世人都讲究多子多福,山野乡村的婆子多数又粗鄙愚昧,卢安娘小时候生活的那个村庄,就有男人因为妻子只生了一个病弱的儿子,就偷偷养了两个丫鬟给他生孩子,那个男人之所以这样,也只是因为他三十多亩田地,算是当地少有的富裕人家。
因为没有纳妾文书,这也不算触犯律法,加上山高皇帝远的,谁会在意一个小地主呢。
卢安娘为数不多的记忆只知道那个小地主家的两个名义上为丫鬟的女人过的很不错,在她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还能吃上细面的馍馍,尤其其中一个女人给那个小地主生了两个儿子,在家里反而比那个正妻更有脸面。
她受了那么多罪,吃了那么多苦,不想余生再找一个没本事的男人,吃糠咽菜,因此单峻山这样颇有资产,又出生乡下的男人,反而成了她最好的选择。
卢安娘想了想之前她托人调查的单家的信息,单家老两口重视老大疼爱老小,其中单老头没什么存在感,蒋婆子倒是出了名的泼辣刁钻,这样的婆婆和儿媳妇怎么可能相处的好,想来龃龉很多,有她插入的机会。
而单吕氏,虽然是秀才家的姑娘,却大字不识一个,身材肥胖敦实,再加上为人小气精明,单峻山对她早就没有了感情。
这个男人,就像是量身为她订造的,卢安娘不知道错过了对方,她还能不能找到比他更适合自己的对象。
收敛了一下神色,卢安娘拿出她那些年在妓馆里学来的本事,换了一张温婉贤惠的面孔,然后将门栓子放下,将门打开。
开门的瞬间,率先冲进去的不是刚刚敲门的蒋婆子,而是早就憋着一股邪火,快把自己憋炸的吕秀菊。
她一进门,想也不想的,对着门里站着的那个女人就是一通挥拳,每一拳,都是冲着对方的肚子去的。
“啊,大、凉,不——不——”
看着这一幕,单福宝急了,她也不喜欢那种破坏人家家庭幸福的女人,可大伯娘这样的做法,短暂性的让自己爽了一通,可从长远看,反而对她是不利的。
首先,卢安娘是个赎身的妓女,从户籍上而言,她已经重新回到了正常的良民,大伯娘这样毒打对方,要是对方咬定这一点,去公堂状告大伯娘的话,恐怕大伯娘还真得遭点罪。
其次就是女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那个孩子绝对不能死在大伯娘的手里,除非她想明白不和大伯过了,不然中间卡着这么一根刺,只是折磨了她自己。
单福宝知道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但是为了那个孩子着想,就他这么尴尬的出生,与其生下来以后受罪,还不如在没有成型的时候就被打掉,只是打掉这个孩子的人不能是大伯娘,只能是她爷奶。
就连单福宝都想明白的事,吕秀菊不蠢,又怎么会看不透。
来之前,她就告诫自己要忍,要等着公婆出头,可是等真的见到了那个女人,她才发现自己呀更久忍不住,尤其是看着对方微凸的肚子,她简直就要疯了。
“峻河峻海,赶紧把你们大嫂给拉开。”
蒋婆子皱着眉,刚刚大儿媳妇冲进去,差点就将原本站在门口的她撞倒,好在身后的老头子扶了她一把,不然她这把老骨头,还不知道要怎样呢。
知道这件事里面最委屈的是大儿媳妇,刚刚那一出,也不是她故意而为,蒋婆子就暂且将这件事忘到了脑后,专心处理眼前的乱局。
此时院子的大门已经被机灵的单峻海关上,还拴上了门闩,即便到时候闹的再过,也没人能进来。
“你个千人骑万人垮的婊子,我让你勾引人家的男人,我让你怀了肚子里的贱种。”
吕秀菊癫狂地朝被她压在地上的女人踢踹,或许是因为愤怒爆发了潜力的缘故,单峻山和单峻海两个大男人,反而还奈何不了她,
至于被一通好打的卢安娘则是懵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开个门,迎来的居然是单峻海的原配发妻。
“娘——”
她咬牙忍住疼痛,自然地流出了两行泪,泪眼婆娑地看向了一旁的蒋婆子,自然地唤起了娘来。
“我肚子里怀的可是山哥的骨肉啊。”
不看僧面看佛面,单家人似乎已经知道她妓馆出生的身份了,眼前这个老太婆也因此对她不满,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对方未必会乐意看到她那个儿媳妇,当着她的面害死她未出世的孙子。
“我们单家,可不会有妓子生的贱种,再说了,你有那么多男人,我怎么知道你肚子里的,是不是我儿子的孩子。”
蒋婆子看着那个装可怜的女人就一阵腻歪,难道他儿子就是被对方的这幅模样给勾引的?
听着蒋婆子的贬低,卢安娘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我也只是个可怜人,难道在年幼时被狠心的爹娘卖入妓院,受了那么多苦楚,还是我的罪孽不成?”
卢安娘的眼底含着盈盈的一汪泪,换做一个心软点的男人在这儿,恐怕看着就心疼不已了。
只可惜现在在场的三个男人,一个单老头,早就过了怜香惜玉的年纪,还有一个单峻山,不解风情,对着他装可怜,那就是演习给瞎子看。
还有单峻海,看到那个女人矫揉造作的模样,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边上的媳妇闺女,洗了洗眼睛。
“放你娘的狗屁!”
蒋婆子呸了她一口:“你爹娘对不起你,那你找你爹娘去啊,和着咱们八杆子打不到一块的,就要为你爹娘赎罪啊,我家儿媳妇是刨了你家祖坟,还是当过你的恩客啊,你非得抢她男人,怎么滴了,就因为你可怜,你委屈,人家好端端的,就要把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家庭贡献出来,请你回去舒舒服服将你供着啊?”
她就不明白对方这脑子是怎么长的了,天下的可怜人多了去了,难不成那些可怜人都抢人家男人了?
她能从妓馆赎身出来,说明也是个有点本事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如果真心想过踏实日子,找一个家境贫寒娶不起媳妇,人却踏实老实不嫌弃她出身的男人并不难,可她偏偏盯着有妻有子的她家大儿子,还不是盯上了他们单家的家底。
“我的话摆在这儿了,我只承认一个儿媳妇,我那儿子我已经教了,他要是不听劝,我就干脆当没生过,大儿媳妇依旧是我的大儿媳妇,大孙子还是咱们单家的长孙,你要是纯粹喜欢那个男人,你就接着和他过日子。”
蒋婆子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个女人:“不过,这么多年我也不能白养他,福宗也是他儿子,这份关系不能断,他每个月赚的钱,都得当作孝敬我们二老的养老钱以及福宗那个孩子的养育费,你不是图他那个人吗,那你就好好和他一块过日子吧。”
没有钱,蒋婆子就不信这个女人还能和她儿子在一块。
卢安娘设想了很多她和单峻山的爹娘见面的场景,可怎么都没想过,蒋婆子一个乡下老太婆,居然会是这样干脆利落的反应。
她难道不心疼儿子吗?她难道不想要多几个孙子孙女吗?
哪有婆婆帮儿媳妇出头的?眼前这个老太婆是疯了吗?
卢安娘咬紧牙关,告诫自己要冷静,或许这只是对方的考验,还正有拗地过儿子的爹娘吗,对方这番狠话,坚持不了多久的。
正当她想说好的时候,吕秀菊突然挣脱了两个小叔子的桎梏,冲过来,撕扯卢安娘的衣服,并且一圈圈用力的拳打卢安娘的肚子。
她绝对不会允许那个孽子的降生,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多一个野种弟妹。
卢安娘抵死反抗,可她哪里挣脱的开吕秀菊这样常年端着几十斤的猪食的女人呢。
“撕拉”一身,她的衣襟被撕开,在场的男人都下意识地背过身去,正当蒋婆子和苏湘要上前阻止的时候,所有人的脚步都顿了顿,看向了那个从卢安娘怀中滑落的垫包,以及她一下子平坦的小腹。
同样看到这一幕的卢安娘脸都白了。
完了!
所有被卖进妓馆都姑娘,从小就会被喂食避孕的药物,喂食的时间长了,就能减少怀孕的几率,卢安娘也不例外,喝了那么多年的苦渣子,她早就绝了当娘的心。
前几个月,在她和单峻山在一块后,她吃坏了东西,饮食不调,隐隐有了些怀孕的征兆,她还以为老天爷没有薄待她,加上那时候月事推迟,在还没来得及找大夫确认的时候,就告诉了单峻山自己怀孕的消息,加重她的筹码。
谁知道,没过几天,她的月事就来了,她赶忙找了大夫,也知道自己闹了一处乌龙。
可是她没打算告诉单峻山这件事,只打算将计就计,妓馆里姑娘的勾心斗角一点都不比深宅大院里来的少,她想到了一个能够离间单峻山和他原配妻子的毒计,靠的就是她这个假孕的肚子。
可是现在她还没进单家,还没实施这个计划,假孕的消息就被戳破了,纵然卢安娘精明聪慧,一时间也想不出解释的理由来。
这样的神转折真是单家人都没想到的,就连吕秀菊都愣住了,然后下一秒,她忽然开始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