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修衡知道自己霸道,可他一点也不也觉得自己的霸道是错的,他的人,掉下根头发都是他的,死了,也得等着他一起投胎。
“你看看你把我带到了什么地方?这里连床被子都没有,你还不起来向我请罪吗?”
简修衡歪着头,额头抵着旭温热的脖颈,眸子却冷漠的看着破棚子外边快长到膝盖的野草,“野草都要长到身上来了,是要等它钻进我的骨头缝里你再帮我拔掉好看我的笑话吗?”
简修衡用一双冷清的眸子看着随风而动的野草,一张一阖间的困顿都由额头丝丝缕缕倔强的传给了旭,“别以为朕宠着你就能无法无天对朕撒谎。”
在这个世界上,谁都能骗他,只有旭不能,他想知道的他想问的,旭必须一字不漏掏心掏肺的告诉他。
“臣……”被简修衡压住了半边身子的旭终于在他絮絮叨叨的威胁里醒了过来,他下意识就用自己干哑的嗓子回应简修衡,“……有罪。”
旭的声音难听极了,可简修衡听在耳里却恍如天籁,他的思绪还没有从偏执的疯狂中清醒过来身体就早一步做出了反应。
嘴角的肌肉在放怠的抽搐中以一种蓬勃的弧度缓慢扬起,这是他烙在灵魂深处,用信仰供奉的笑容。
他不顾胸口的上猛然抬头去看旭,看到那双在痛苦中渐渐清明的眸子专注的停留在他身上时,他的眼睛也情难自已的弯了起来。
可是笑着笑着他的眼睛就红了起来,因为疼痛,也因为突然间就剧烈跳动的心脏。
“罪过难书,暂按不罚。”
旭看着简修衡泛红的眼眶,绷成了直线的嘴唇微动,他想说话,可看着这双澄澈透亮的眼睛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简修衡的眼睛很美,尤其当他认真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星光熠熠的眼瞳里仿佛装了大千世界,七界斑斓,一眨眼就能与日月争光。
他拖着身体佝下来俯首磕头,额头点在简修衡的指尖,像朝圣一般虔诚的闭上双眼。
他是他的影卫,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站在他身后,对他行触额半礼的人。
简修衡看着向他行礼的旭,眼里的惊喜与情意慢慢散去,视线缓缓移动,最终落在了被连根斩断的空荡荡的右臂。
“简玉衡背叛了大庸。”
“旭永远不会背叛您。”
简修衡指尖用力抬起旭的额头,“你差一点就背叛我了。”
旭抬眸仰视着简修衡,那双熟悉的眼睛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冰冷与镇定,只有在看向他的时候才会从冰面的裂缝里迸溅出如岩浆般炽热的忠诚与信仰。
“旭没有。”
“你是我的影卫,就算死,都要和我死在一起。”简修衡冷冷说:“你还是我的长明灯,要用身体为我照亮墓室,往生路上,你也要亲眼看着我入了轮回才能魂消忘川。”
旭垂眸,无比忠诚的重新弯下腰去,“旭知道。”
简修衡活着的时候他是他的影卫,简修衡死了之后,他要燃烧自己的躯体为他照亮墓穴与往生的轮回之路,他会陪他走过彼岸花海,送他到忘川,为他接过孟婆汤,亲眼看着他淌过河水往生投胎。
然后他在忘川河边魂飞魄散。
据说每一任影卫都是这样的。他们用一生的时光来辅佐帝王,在轮回交替时,再斩断一切尘缘回到孕育他们的混沌中去。
他的师傅告诉过他,他生来就是要为皇帝而死的,区别只在于他能陪皇帝多久。
“旭想陪着您,久一点,再久一点。”他默默在心里补充:直到您看见我的时候眼睛里不再有星星为止。
简修衡又笑了起来,漂亮的眸子里映着金光璀璨,“过来。”
旭小心在他身边坐下。简修衡惨白着一张脸拉开他完好结实的左臂,腰一软歪歪倒下去,脑袋刚好抵在他的颈窝。
他看着破棚子外的高照艳阳,春天的风卷着流转光华,一路艳艳生辉扑到他的眼里,晃得他突然掉下泪来,“我们在这里住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