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西学过钢琴,这会儿正坐在钢琴前弹得兴致昂扬。
沈奕走近,他停下来,让了一半的位置给她,“我们先配合弹一遍?”
沈奕微笑点头,“好。”
《月光奏鸣曲》,即《升c小调钢琴奏鸣曲》,共三个乐章。
或许是因为这首曲子的创作时间太特殊,献给的人也带了些爱情的旖旎,所以许多艺术批评家和作家对它的解析一直存在异议。
华夏人最熟悉的,应该是教科书《语文》六年级上册课本中的《月光曲》,虽然它讲的是一个动人的故事,但实际上,它只是一个以“月光曲”为标题杜撰的故事,并不是名字的真相。
其真正的来源,只是因为德国一位诗人听了以后说:“这首作品的第一乐章,使我想起了琉森湖湖面上水波荡漾的皎洁月光。”,然后,这首曲子就和月光紧紧勾连,关于作曲家在月光下即兴演奏的种种传说也就流行了起来。
但其实触动贝多芬创作的不是月光,而是贝多芬与朱丽叶塔·琪查尔迪被迫分手后的痛苦心情。
这是广泛且为大众所接受的解说,但实际上,他于1801年创作这首曲子的时候,正和伯爵小姐处于热恋期。
大家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真正细究起来,这复杂的创作背景大概只有贝多芬本人才最清楚。
沈奕拿到这首剧本的时候就发现编剧是想要避免这个坑的,因为这首曲子的演奏安排得很巧妙,在梦里,由朱丽叶·琪查尔迪穿着白色的婚纱,和他四手联弹。
编剧不想把曲子单纯的表达成失恋,他希望曲子表达的是一个悲剧。
爱情的悲剧,战火的悲剧,命运的悲剧,都在梦里凝结,再由他亲手打破。
毕竟,贝多芬有一双勇于扼住命运的咽喉的手。
因为时长原因,沈奕和德西弹奏的并不是完整的曲子。三个乐章都经过了裁剪再连接,沈奕陪他演奏的只有第一乐章,全长一分钟不到。
两个人都是熟手,曲子熟悉,配合也搭得上,对手戏过的很顺溜。
德西弹完了两遍就不想再弹了,他歪着头看着沈奕,“你真是我见过最美丽的东方人了。”
沈奕想让自己提前入戏,一边慢慢弹奏,一边给了她一个温柔又饱含爱意的微笑,“谢谢。”
德西被笑容击中,陶醉捧胸,“还很努力。”
“你接下来有什么工作计划?有没有考虑过来德国发展?我罩你啊。”
沈奕:“暂时没有安排,但或许未来会。”
这一段时间接触下来,沈奕基本已经摸清了德西的性子,他喜欢美人,有事没事就爱口花花,听说还受过情伤,伤他的是个东方人,所以他多少有些对东方美人情有独钟的意思。他的演技很棒,工作态度也认真,在不打扰双方双方私生活的前提下,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德西立马像得到了承诺似的应下来,“如果你想来德国一定要和我说哦,我介绍导演给你。”
沈奕朝他笑了笑,“也欢迎你去华夏。”
“时间到,各机位准备。”导演大喊,“沈奕,到门外去。”
沈奕站起来走到门外,仔细听导演的安排。
一声“进”,沈奕提着蓬松华丽的裙摆缓缓从拐角走出来。
屋外阳光明媚,但房间里并不明亮,甚至还有些阴暗,窗户是支开的,沿着窗摆着一架钢琴,钢琴前坐了一个神色颓靡的男人,他似乎听到了声音,于是慢慢转过头来看她。
阳光很刺眼,晃得人几欲掉泪,他眯着眼睛,只看到那一簇簇随着走动而接连断裂的光线,而在那光明里裹着一个窈窕的女人。
她逆着光,在让人目眩的明亮里一步一步走进这间逼仄的小屋,洁白的裙摆拖过沉暗的地板,白纱手套紧紧贴合着纤长秀美的十指,纤细的腰被勒得盈盈不足一握,雪白的肌肤,修长的脖颈,还有那张深切爱着他的美丽的脸庞。
他呆呆看着她,看着她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然后站定,低垂了眸子对着他笑。
她笑得温柔而专注,那双美艳明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让他有一瞬间以为他就是她的全世界。
他贪恋的看着她,然后红着眼站起来,邀请她在钢琴前坐下。
他牵着她的手放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她歪着头,用一种了然而又嗔怪的眼神看着他。
似乎在说,我穿着婚纱来找你,你却用钢琴来打发我。可是我又明白,你爱钢琴,而我爱着那个爱钢琴的你,你就是仗着我的爱,对我予取予求,偏偏我甘之如饴。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似乎在邀请,似乎在恳求,又似乎现在是多一眼都是奢求的贪婪。
他的喉咙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她轻笑垂眸,在琴键上扣击出他们此刻心照不宣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