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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十九年前
    强者的威慑,都是来自灵魂,而非筋骨。
    她即便千锤百炼,在倪蓝面前,总是不堪一击。
    斯须她只觉得心脏会骤然停止跳动。
    外面的空气也缄默。
    少焉的功夫,慕瑾寒雅致的语声挈携傲倪,缓缓道来,“怎么说?”
    “寒儿。”倪蓝话腔绻着柔意:“妈妈也年轻过,懂得小姑娘们都喜欢往身上抹着香味儿重的东西。”
    楚颜觉得自己死了。
    她身体乳的味道不小,很香而且不腻。
    想给自己多添点女人味。
    外面慕瑾寒听此没有答言,他掬着笑,静静望着他的母亲。
    倪蓝扬着下巴,美艳的长眸弯起,眼角显露几条淡淡的皱纹。
    “妈知道……”她又徐徐开腔:“你的性子,怎么可能浪费时间找什么陌生女孩儿,除非你知根知底。那丫头来了咱家也八年了,你也是看着她长大的,聿儿单纯,那孩子跟着他,肯定干净。”
    “小时候妈妈给聿儿买了什么玩具,他总是第一个分享给你。一个丫头而已,你乐于分享给你,你们一起玩,妈也管不了……”
    话到这里,倪蓝轻笑了两声,傲慢而辱蔑。
    楚颜的手缓缓紧握,指甲陷进了肉里,这话多让人伤心。
    倪蓝什么意思,她……是她两个儿子的玩具?
    眸子泛红,她将唇咬的殷红,她想到了古时候的通房丫头。
    “妈,您对我说这些合适?”
    慕瑾寒应了话,语气淡然,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倪蓝依旧在笑:“你是儿子怕什么,妈妈生了你们三个欺负人的,心安的不得了,若是三个女儿,妈迟早把这心给操碎了。”
    楚颜觉得自己偶尔挺坚强,却不想却被倪蓝这两句,狠狠捅出了眼泪。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很多时候不单单是指无依无靠,另一层意义来说,当父母不再是依靠,那便任人随意践踏。
    有些自卑,不单单来自于身份,是来自于自己背后……一无所有。
    如同站在悬崖峭壁旁,生活是张开腿的恶魔,你要想顺遂的过,就得蹲下身子,从它胯下走。
    “您说正事。”慕瑾寒忽略了她的那番话。
    倪蓝叹了口气:“你们去日本的时候,我问了南城警局,楚颜的户口迁到了锦城,成了独立户,今天妈想让你再办件事。”
    “您说。”
    “去楚家,再给他们点钱,让他们找个理由,断绝了和阿颜的关系,理由随便找,比如她是抱的,或者收养的,随他们编。”
    慕瑾寒轻笑了一声:“楚颜怎么也是亲生。”
    “在孩子没用的时候,上赶着卖了出去,都不敢来锦城看看她,这不就是觉得她家女儿不值那个钱,卖了她是大赚么!”
    “他们看轻自己的孩子,未来也就没资格对孩子索要什么。”
    “阿颜在你们兄弟间受点委屈,那也就受了,在外,妈妈也不会允许她有什么难堪,人要想被旁人看得起,首先得有自知之明。”
    “乞丐承认自己是乞丐,才能讨要到东西,一个道理而已。”
    “您真过分。”慕瑾寒笑意里带着调侃,“买了人家的女儿,还这么讽刺?”
    “跟我儿子学的,恶趣味。”
    “我没您这么恶趣味。”
    “事情就这么定了。”倪蓝忽而严肃了不少,“等楚家一发声,阿颜的户口先上到念儿的户口上,聿儿性情稳定了,让他带个什么姑娘露露脸,破了和阿颜的婚约,宣称阿颜是你们的亲堂妹,这事儿就成了。”
    “亲堂妹?”
    慕瑾寒复述出这三个字,倪蓝接而立马轻笑起来:“寒儿,阿颜许是在咱家呆久了,妈妈怎么看,都觉得和你们长的像了。”
    楚颜听到这里时,才深觉倪蓝的可怕。
    她利用一个看不起她楚家,怕她亲生父母从她身上索取的理由,听起来就像为她这个被父母抛弃的人在打抱不平,实则……
    让她彻底脱离楚家是假,她真正的目的,是怕她和慕瑾寒真有什么。
    如果她真的以慕唯念亲妹妹的身份示人,未来和慕瑾寒曝光了关系,哪怕只是恋爱,那已成近亲,是真正的乱伦。
    真正的钉在了耻辱柱上。
    而她若是能成了慕唯念的亲妹妹,无疑是跃上枝头成金凤凰,以后若是和望月那样的家族联姻,更为体面。
    楚颜抹了把泪,脸埋在枕头里,浑身剧烈的抖着,不知是哭的更凶,还是魔怔的在笑。
    “您可想仔细,我让楚颜负责加国的生意,是想让慕氏不被政府束缚,你确定要让楚颜和唯念挂钩?”
    在慕瑾寒不缓不慢,从容自若的话传到楚颜耳朵里后,她身子不抖了。
    外面倪蓝没有作声,她被岁月洗涤出精明的眼眸里,闪过了一抹捉摸不住的深意。
    “看来我寒儿,想的比妈妈透,我真老了。”
    “您永远年轻。”
    慕瑾寒的话谦虚温雅,“您的交代,我先做一半,楚颜过户的事情,未来视情况而定。”
    倪蓝没说什么,她站起身,转头看了眼背后的窗户,外面明媚的晨光,将天空衬的更为净碧。
    她再转过头时,迈开了脚步,疑是要走,但却又幽幽的对慕瑾寒扔了句意味不明的话:“昨夜晴,今日雨,出门带件衣服。”
    倪蓝走出门的那一瞬,慕瑾寒眸光里难挡算计成的得意。
    让楚颜彻底和楚家断绝关系,他蓄谋已久。
    运筹帷幄,有时不如顺水推舟。
    ……
    在听不到话语声时,楚颜钻进了被子里,生怕慕瑾寒发现她醒了。
    但数分钟后,他并没回卧室,而是给她打了个电话。
    楚颜故作惊醒接了起来,只听到他平静的对她道:“上午不用去公司,再睡会儿起来吃饭。”
    楚颜顿了顿,唇角淌过一抹无谓的温柔笑意,并故作开心的回答,“好!”
    上午快十一点的时候,天气突然闷热不已,碧空如洗的天布了层层阴云。
    就如倪蓝所说,似乎要下雨。
    一上午楚颜没出自己的房间,留在卫生间洗东西,午饭十分去了餐厅,慕瑾寒坐在他惯坐的地方,翻看杂志,倪蓝不在。
    偌大的餐厅就男人一个时,楚颜蹑手蹑脚从门口绕到他身后,本想吓他一跳,手在快落到他肩上时,他低沉慵懒的声线传来:“来觅食了?”
    楚颜也没放弃自己的恶作剧,她索性从他背后环住了他的脖子,头探过去,笑嘻嘻的说:“我这么小心,你都能发现我,是不是现在你的眼里心里哪哪都是我了?”
    “这么自信,是后续的工作,都准备好了?”
    楚颜抽回了手,有些小扫兴:“您这行为,就像小时候上学春游时,老师突然布置作业一样。”
    顿了顿,她坐到他旁边,手托着腮瞧着他,话说的很讨好:“假如二哥是布置作业的老师,那我就是主动在别人开心的时候说‘老师,您还没布置作业呢’那个让谁讨厌,都不会让老师失望的学生。”
    慕瑾寒完全不为所动,他翻着书页,淡淡道:“卖乖没用,拿出成绩。”
    楚颜觉得这哥真不给面儿,就又起身闹别扭的坐的离他更远了些。
    后来吃饭的时候,外面乍响雷声,下起雨来。
    楚颜不讨厌下雨,但却讨厌雷阵雨,这措不及防没有预兆的事情,让人很不舒服。
    甚至这雨一来,还越来越大,黑云压城阴鹜到让人窒息,闪电频繁,有些致郁。
    下午两点,慕瑾寒的豪车行驶在锦城的街道上,楚颜透过雨洗刷着车窗,看着外面人行道上打伞来往的行人,有的人的雨伞,被风吹的变了模样。
    旁边的男人在不断的打电话,似乎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能成为他心情的阻碍。
    车匀速行驶在哪哪都被淋湿的世界,看不到一点与晴天有关的东西,但就在车拐过一条街走了没几米远时,堵车了。
    透过被雨水模糊的车窗看了看,便见不远处的居民楼最高一层在雨中冒着滚滚黑烟与暴雨都扑不灭的火光,地面聚集了一堆人,不见消防车。
    该是突然燃起的大火,消防官兵还未来。
    忽而天空又乍亮一道闪电,便见那与黑云似乎成为一体的黑烟里,有个孩子两只手攀着窗边,稍有不慎就会掉下来。
    慕瑾寒瞄到那个孩子时,眉目稍有变化,但随后便被电话那头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隔了数秒时,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道孩童尖锐的哭喊:“哥哥!哥哥救我!”
    霎时,打电话的男人手一顿。
    楚颜也被那明显的哭喊惊了惊,她见下面围观的人毫无动作,她的手按出了车载雨伞,语调忽然焦急:“那孩子快坚持不住了,二哥我……”
    她话说到一半,被慕瑾寒突然的动作打断了。
    只见慕瑾寒突然扔掉了打到一半的电话,打开了车门,以她反应不及的速度冲下车,朝着那大楼下奔去了。
    楚颜懵然,但动作很快抽出车载雨伞,从她那边也下了车,紧追着慕瑾寒,但她有些疑惑。
    二哥完全不是见义勇为的那类人,他怎么这次那么冲动。
    快要掉下来的孩子,哭喊的声线里带着绝望:“哥哥,哥哥你在哪儿?”
    听着这样的哭喊,慕瑾寒跑的更快,可意外总让人招架不住,他还未到,那孩子坚持不住,掉了下来。
    随着孩子掉下来的,还有窗户的铁护栏……
    那无情的护栏吓退了不少人,唯恐砸到自己,唯有那突然冲出去的男人还在冒然往前。
    慕瑾寒像是拼尽全力冲了过去,千钧一发,他接到了快要落地的孩子,而人也被……
    “二哥!”
    雨声里,传来了楚颜尖锐的喊声。
    ……
    有件事。
    是尘封在记忆深处的自责。
    “哥哥,哥哥救我!”
    “哥哥你在哪儿,爸爸妈妈都不要我了,你也不理我了吗!”
    “慕瑾寒你在哪儿,哥哥我怕,哥哥你快来陪我,这里好黑,这里有好多血,哥哥你快来救我!”
    若是他的脑海里,有稚嫩的孩童叫哥哥,是聿儿的声音。
    十九年前。
    一座无名的女人坟,一间黑屋子。
    女人坟前的黑屋子。
    里面腥气冲天,屋子脚下一片渗进泥地的污血,只是站在屋子外,就会被熏到作呕。
    屋子的屋顶是木板所制,故意透着几处缝隙,有吊车停在屋子后,吊着一桶动物血,慢慢的往屋子里流。
    那年他九岁,终于找到失踪数月的聿儿时,就是那种场景。
    他不知道淋满血的屋子内有可怕,他只知道,他的亲弟弟关在里面。
    年仅七岁的慕瑾聿。
    他扯着嗓子哭喊,从外公外婆,哭喊到爸爸妈妈,最后哭喊到他。
    他还未跑过去,就被看守那里的保镖拉住,还捂住了他的嘴。
    他明明已经在场,却回应不了,听着聿儿的哭喊越来越绝望,到没了声音。
    他最后被弄昏送回了家。
    他不知道聿儿怎么会被关在了那里,但过了三天,倪蓝让他去接聿儿。
    那日,在聿儿从那幽闭的屋子里走出来时,他瞬间僵住了身子,全身冰凉。
    聿儿头发被深红色凝固成结,从头到脚,一片血液凝固的痕迹,浑身散发着腥臭的味道,从他的裤腿里,跑出了两只老鼠。
    他被吓到大脑一片空白,迟迟迈不开步子。
    聿儿后来被人用水冲洗,那张被血染红的小脸慢慢露出了他白嫩漂亮的脸,但那双流着泪的眼睛,看他的时候……是无尽的疏离。
    对于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被吓到是正常反应,可对于聿儿最信任的哥哥来说,他刚出现的退却,给敏感的聿儿造成的是伤害。
    在聿儿身上的脏衣服被脱掉,他跑过去时,被聿儿推开了。
    回家的路上,聿儿抱着自己一味的哭,没说一句话,后来也很少和他说话。
    聿儿因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很受宠爱,聿儿很依赖人,也怕不少东西,像个小女孩儿。
    聿儿比起大他五岁的瑾深,从小更喜欢和他玩,喜欢腻着他。
    聿儿四五岁不缠着倪蓝了,总跑到他房间和他睡。
    小时候与聿儿坐在院子看星星,他给他指星座,聿儿就会像个小姑娘一样,抱住他,很崇拜的说:“哇哥哥你知道的真多呀,你再教给我一点东西好不好?”
    从那一天起,从聿儿经历了那件事后,一切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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