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到处看了看,没发现别的异常。
到了楼下,韩惜往自己住的单元走去,到楼下的时候发现身后的人一直没走,跟黏在她身后似的。
她转头:“你不回去吗?”
纪尧单手插兜里,笑了笑:“来都来了,不请同事上去坐坐吗?”
韩惜:“不请。”
这话一般人接不上来,但纪大队长不是一般人,他弯了弯唇角,一双桃花眼漾着无边春色:“我会做饭,你有锅吗?”
韩惜拿出钥匙打开楼道门,灵巧闪进去,转身把门关上:“没有。”说完转身走了。
纪尧站在楼道门外,透过门上的镂空,看见里面的女人上了楼梯。
楼道灯光昏暗,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墙面上,人已经走远了,影子才慢慢消失。
她身上似乎透着无边的孤独,不愿意别人走进来,却又站在不远处,堪堪看着热闹的人群,眼里充满渴求。
他特别想告诉她,这个世界上除了水饺,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比如香蕉牛奶。
他往后退了退,抬头看着402的窗户,很快里面就亮起了灯。
短短一会,天空竟飘起了雨,雨滴不大,不打伞死不了人,却也热乎不了。
纪尧站在楼下自行车棚里躲雨,他的车子停在周通家楼下了。从这边走过去,有点距离。
他看了一眼天色,正准备冲进雨里的时候,一把黑色的伞突然从天而降,落在他脚边。
等他抬头往上看的时候,四楼的窗户已经关上了。
他笑了笑,捡起地上的伞撑开,一股浅淡的柠檬香扑来,给这个雨天平添了些许情趣。
女人她嘴硬心软,像小时候吃过的软心糖,外面包着一层坚硬的壳,你得慢慢把那层壳融化了,才能品到里面的柔软和香甜。也有心急的,直接将壳咬开,咔嚓一声,软的硬的,一同融化在心底。
纪尧舔了下唇,舌尖顶了顶后腮帮,举起伞走进雨里。
他打开车门收起伞,将滴着水的伞放在副驾上,丝毫不介意座椅上的高档皮质被水浸湿。
家里老太太打来电话,劈头就港:“儿子,周末腾出点时间相亲,那什么,你三表姨家的表弟。”
纪尧听完这话差点撞上旁边的花坛:“妈,您儿子是直的,比钢铁还直。”心说老太太已经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了吗。
丧心病狂的老太太赶紧接上:“我还没说完,你三表姨家的表弟的公司的财务总监,女的,我见过一次,一看就跟你有夫妻相。”
纪尧一边开车一边答道:“不去。”
老太太使出杀手锏:“不接受相亲就回家继承家产,你自己选。”又道,“你老娘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在警局待不下去。”
这个纪尧信,但他不妥协:“不去相亲,也不辞职。”又补了句,“铁树就要开花了,心里可能有人了。”说完挂了电话。
纪尧看了一眼副驾上的伞,黑色的伞面被雨水粘得皱成一团,水滴顺着伞尖滴落下来。
她拿着这把伞往楼下扔的时候,抱得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态呢?
他光是这样想着,唇角就已经不自觉地上扬了。
第7章
纪尧开着车子出小区,还没拐进马路,突然一个人跑了过来,他看起来很急,身上穿着保安制服,撑着一把坏了一条伞骨的黑伞,风一吹,整个伞面都翻了过去。
他看起来有点慌张,险些站不稳,差点滑倒在路边。
纪尧看清是这小区的保安,于是降下一点车窗,问道:“小同志,需要帮忙吗?”又补了句,“放心,我是警察,就刚才进去办案的那个。”
小周看清楚人,摆了下手:“不用了,谢谢,我打车吧。”
纪尧:“这下着雨的,车子不好打。”
小周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对纪尧说道:“我去六院,等到地方,我给你打车的钱。”
纪尧笑了笑没说话,抬了抬下巴,让他上车。
小周文化水平不高,家庭条件也不太好,平常的生活就是家里和小区保安亭之间来回切换,没见过什么世面,更没坐过这么好的车。
他有点局促地往后面缩了缩,手上拿着那把破伞,生怕伞上的水滴到椅背上,便往前面举了举,可是这脚垫看起来也很贵。他便将滴水的伞尖对着自己的裤腿。
水滴全滴在他自己身上,不给人添麻烦。
纪尧笑了笑,这孩子也太朴实了点。他办案五年多,接触不少穷凶恶极的罪犯,因此格外尊重和珍惜这世间哪怕极其微小的单纯和善意。
快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小周从口袋里掏出来手机:“警官,我出来得急,没带钱,支付宝给您可以吗,或者微信也行。”
纪尧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他说的是乘车费。
他笑了笑说道:“不用,我正好过来看个人。”赵靖靖的奶奶正好也在这家医院。
小周执意要给钱,他没有占人便宜的习惯。
纪尧问道:“你们小区120号的韩小姐你认识吧,我是她的……”
男朋友?他就算再大脸也不好在刚被人关在楼道外的时候这样说。同事?太生疏了,才不要。
正当纪尧琢磨着该给自己安排一个什么样的暧昧而不生疏的身份时,听见后座的人说道:“您是韩小姐的男朋友吧。”
纪尧:“.…..”行,这可是你说的,我什么都没说。
于是他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唇角不自觉地上扬,眼里闪着机智之光。
他将车子停进医院车库,跟小周一起去了急诊大厅。
“行,你先去忙吧。”
小周往抢救室那边去了,纪尧打了个电话给赵靖靖:“咱奶奶怎么样了,没大碍吧?”
赵靖靖:“嗯,没事,医生给打了石膏,让躺床上休息两个月。”
纪尧:“哪间病房,我现在急诊大厅这边。”
赵靖靖:“没有病房,你沿着急诊大厅往里面走,急救室后面有几排座椅,我们就在那。”市公立三甲医院的病房,不是你想住,想住就能住的。
纪尧很快找到了组织,到打着石膏穿着睡衣的奶奶面前,蹲下来,握着老人的手说道:“老姐姐,您怎么摔了,您这一摔,我都心疼死了。”
赵靖靖家里人都认识纪尧,也都很喜欢他,毕竟嘴甜。这声姐姐,把老人家哄地直乐,笑起来露出两排掉了一半的牙齿,十分可爱。
纪尧站起来对赵靖靖说道:“外头雨下得太大了,咱奶奶腿不方便,刚打上的石膏,别给动坏了,今天就住医院了。”
赵靖靖:“大夫说病房满了。”
一般病房要么就是真满了,要么就是留给更需要的人了。但高级病房绝对有空位。
纪尧转身打了个电话,回来说道:“在这等着,一会会有人过来接。钱的问题不用担心。”说完又到奶奶身边,“不能让美丽的女士受苦。”
这万恶的资产阶级的绅士主义理论,简直就是糖衣蜜蛋攻击。
赵靖靖:“那多不好意思,这不合适。”
纪尧:“这是孝顺美丽的女士的,你以为是为了你啊,脸真大。”
安顿好奶奶,纪尧从病房出来,这才有空跟赵靖靖闲扯淡:“你怎么还穿着警服,这医院人来人往的,吓坏人怎么办。”
赵靖靖解释道:“前面下班的时候不是约好一块去丽竹苑办案吗,我就没换便装,现在也没来得及换。”说完在纪尧身上看了一眼:“好歹比你这件骚气冲天的白衬衫好。”
纪尧:“白衬衫哪里就不好了,男主角标配好吗。你们这些配角是不会懂的。”说完摁了下电梯,“回吧靖靖,不用送了。”
赵靖靖还没来及说出他那句经典台词,纪尧就已经闪进电梯了。
经过急诊大厅的时候,纪尧看见小周蹲在抢救室外面,抱着头,连埋在臂弯里。
他走过去,将小周拉起来,带他坐在旁边座椅上。
“怎么了?”
“我妈肾衰竭,已经查出来半年了,好不容易等到肾.源了,手术费还差一大截。”小周苦笑了一下没再说下去。
他侧过脸看着纪尧说道,“谢谢您,您是好人,跟韩小姐和瑜姐一样,你们都是好人。”
纪尧想到韩惜那张一贯有点清冷的脸,以及不大爱与人交往的性子,怎么会让一个小保安产生好人的感觉的,便问道:“韩小姐,就……我……小惜她怎么好了?”
纪尧一贯知道自己脸皮厚,自己也没想到从这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里说出小惜两个字的时候,竟会有隐隐害羞的感觉,其中还掺杂了一丝甜甜的味道,像是从心底漾开,带着股酥麻劲,冲向他的四肢百骸。
他这还没恋爱,就已经提前体验到了恋爱的滋味。
小周丝毫没注意到这位警官的异常,他答道:“韩小姐,别看她性子看起来冷,人是真好,从我妈查出来这个病开始,就是她帮着联系的医生,是六院这边最好的肾脏科医生,还是个权威专家,对我妈也很照顾,省了不少麻烦。”
她骨子里的善,他看得出来,她不擅与人亲近,他也看出来了。纪尧笑了笑,好像受到表扬的是他自己一般。
“你说的那个瑜姐,又是谁?”
小保安脸上闪现出浓重的悲伤来:“瑜姐没了,上周三走的。”
纪尧拧了下眉:“肖瑜?”
小周点了下头,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位警官曾在肖瑜跳楼现场出现过。
纪尧记得这个跳楼自杀的女人,对她的丈夫也是印象深刻:“能跟我讲讲这位瑜姐的事吗?”
小周:“瑜姐以前不住丽竹苑,去年跟孙寻海结婚之后,才到这住的。瑜姐平常喜欢做烘焙,经常做一些饼干甜品送到保安室分给我们,她还建议我去报个成教大学,将来某个薪水高的工作,我妈生病后,瑜姐经常去看望,还塞过几回钱。”他沉默了一下,抬头说道,“警官,你说,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要去死呢?”
纪尧非常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小保安的用词,他对韩惜称呼韩小姐,对肖瑜称呼瑜姐,对孙寻海则是直呼其名。
“他们夫妻关系怎么样?”
小周握了下拳头,眼里闪现出一丝愤怒:“孙寻海就是个人渣,他经常打瑜姐,好几回我接到邻居举报赶过去,他,他还污蔑我们……。其实谁不知道,他自己才是在外面养小三的人。”
这个孙寻海是个人渣,纪尧早就见识过了。
他突然问道:“昨天晚上,八点半到九点之间,你在哪?”
小周答道:“昨天我值白班,下了班就回家了,怎么了?”他说完才反应过来:“警官,您指的应该是周伯被杀的事吧,我有不在场证明的,我吃好晚饭,出门去了趟药店,工作人员应该能证明。”
纪尧心说,这小伙还真是,刑侦片看多了吧,也好,省的他再问了。
“瑜姐和周伯,他们认识吗?”
小周仔细回忆了一下:“应该不认识吧,没见过两人有过什么交集,本来也不是一类人。瑜姐人特别好,周伯就……不是那么讨人喜欢了。”
没有任何交集,可能真是他想多了吧,这两起案子的发生纯粹就是偶然。纪尧站起来:“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说完报了一串电话号码。
小周记下来:“今天谢谢您了,您开车注意安全,雨大。”
纪尧点了下头,转身往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