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果再细心一点儿,可能完全避免这件事…… 但,老天不会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
我的心里很清楚,如果绑架我的人是王涛的话,那么他是因为什么事情绑架我的。
就是因为那批水杉木,因为我亲自给公司送上了那份足以让王涛坐牢一辈子的资料,所以,他才会怀恨在心。
我紧紧咬着嘴唇,拼命压抑住心里的恐惧,让自己尽量用平静的语调开口说话,“王涛,你知道你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
王涛面对着我的身体一阵僵硬,随后他自嘲地笑了笑,走到墙角边,‘悉悉索索’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只能听见他比我还要平静的声音传过来,“知道,绑架嘛。有什么的。”
轻飘飘一句,有什么的。
我打了个寒战。
他的语气,并不是那种残忍的味道,而是充满着绝望。
让人遍体生寒的绝望。
这才是最让我害怕的。
当一个人没有了求生的欲望,那么,他想要做任何的事情,都不会有人能够阻止。
他‘悉悉索索’弄完了以后,才转过身来,我看清楚他的手中抓了一桶泡面,另一只手还提着一个小水壶。
他带着这些东西坐在了我的对面,当着我的面无所顾忌地倒水,泡面,然后平静的盖上盖子。
水蒸气带着泡面的香味钻入我的鼻孔,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这种诱人的香味,竟然有让人作呕的感觉。
“举报你的那一份资料,并不是我准备的,你如果要报仇,要找的人不该是我。”
我安耐着自己心里的害怕,试图跟他交涉。
王涛听见我的话,抬头瞥了我一眼,冷笑,“我知道,你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查这么多的事情。”
“那你为什么要绑架我?”我不解。
“叶知微,不知道你活了这么久,能不能明白一件事情,叫做蚍蜉撼树。是,我知道这件事是沈东白想要搞死我,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我能抓到沈东白吗?他身边暗处那么多的保镖,我连他的手指头都碰不到一下,所以,只好委屈你了。”
他怂了耸肩膀。
我的身体一阵恶寒。
今天我要是死在这里,我也无话可说。
可是,如果是作为沈东白的替罪羊死的,那真的是太不值得了。
我摇了摇头,“就算绑架了我,沈东白也不会来救我,我跟他没什么关系。”
“他不救就算了,我就当拉了一个替死鬼,挺值。”王涛似乎也很清楚,沈东白不是那种意气用事的人,所以一点儿都没有情绪的波动。
那种完全没有求生欲的感觉,让我的心越来越凉。
“再说了,叶知微,要不是你多管闲事,去南山调查这件事情,会有我的今天吗?你看见这里的东西了没?看见这泡面了没?我在这里吃了整整一个礼拜的泡面!躲了整整一个礼拜,我不敢出去,不敢回家,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的多管闲事!”
王涛的情绪终于有那么一丝起伏。
但是这个起伏,对于我来说很是不利。
我抬头看向他,才发现,他虽然打着精致的领带,但下巴上黑黝黝的胡须已经很久没有刮过了。
衣服上也避免不了有着很多的污渍跟褶皱,只不过刚才太过于慌乱,没有能够发现而已。
我在脑海里仔仔细细翻阅着关于自己所知道的有关于王涛的事情。
才灵光一闪,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你要是死了,你的妻子怎么办?”
我记得,曾经在查王涛的时候,查到过他的家庭,他结婚七年,有一个相濡以沫的妻子,不过并没有孩子。
而就在三年前,他的妻子患上了不治之症,也恰恰是这个时候,王涛才开始频繁的帮沈言池报账。
这些经过他的手的账目,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
但即使有问题,他也多数可能是为了给他的妻子治病。
虽然做法不对,但法外不离人情。
这也是我当时犹豫的一个原因。
我在提到他的妻子以后,王涛的手明显晃动了一下,他有些烦躁的掀开泡面的盖子,在查看了面并没有好以后,又合上。
这一个动作,他重复了三次。
最终,他才开口,“我不过是早一步去下面等她,反正结果都一样。”
“不一样!一点儿也不一样,她可以不用死。”我急急忙忙出口。
“癌症,怎么不会死?你在骗我。”王涛的眼睛里,在阴暗的灯光下,全都是灰败的样子。
一点儿都没有希望。
“你知道的,现在只要手里有钱的人,都可以去做什么基因检测,从源头上根治自己身体的疾病。我记得你的妻子只是早期而已,没关系的,可以去尝试一下,万一可以呢?她还那么年轻,身体自有的修复力全都是可以的。”
我在脑海里思索着所有有关于曾经听何舒白打电话所听见的内容。
尽量把这些可能性平凑在一起。
“你不要忽悠我了,基因检测,需要多少钱?我根本就没有这么多钱,就算是水杉木的那么多钱,也根本就不够做一个检测治疗,不是吗?”
“不是。只要你放了我,并且好好配合警方工作,我可以跟你保证,我能够带你的妻子去做这个检测,我有一个朋友,何舒白,你应该听过的,他是国际知名的医生,他可以帮我,你好好想一想,王涛,你跟你的妻子在一起七年了,你那么爱她,你愿意留下她一个人孤独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你说的是真的?”他丢下了手里的泡面,眼睛里亮起了光芒,“只要她可以活下去,我死了也无所谓。”
我慎重地点了点头,“真的,她可以活下去!而你也不会死。我保证,我会跟警察说,你并没有绑架我,我们是朋友而已,我是来劝你自首的。这样子的话,只需要你配合,可以减轻你的刑罚,你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都推到沈言池的身上,我敢保证,你坐个几年就可以出狱了,到时候你妻子的病也治好了,你们可以重新在一起,还可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王涛的整个身体都僵硬住了。
大概是我所提出的话,诱惑力太大。
我想,任何一个相濡以沫七年的夫妻,都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一下子从一个逃犯,变成可以拥有自己的家庭,对于他的诱惑来说,是致命的。
我从他的眼里看见了希望,也找到了自己的生机。
正当我准备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忽然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沈言池?不,水杉木不是沈言池让我做的,那些账本都不是沈言池让我做的。我不能推到他的身上,警察会知道我在说谎。”
我的心忽然猛的一惊。
“不是沈言池,那是谁?”
怎么可能?
王涛是沈言池手下的老人,他的所作所为,几乎就可以代表着沈言池的利益。
如果王涛不是沈言池的人,以沈言池的精明,他怎么会任凭别的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
“你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不能告诉你,她会杀了我的妻子,我不能说。”王涛一个劲儿的摇头,整个人的情绪都有些失控,他一边抓挠着头发,一边在楼道里来回地走动着。
像一只找不到目的地的蚂蚁。
我压下心底的震惊,循循善诱他,“不管是谁,只要你把那个人说出来,只要你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那个人就会承担他该承担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