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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林深青走进报告厅,一眼看见航大那两个男生游蛇一样溜到前排,正跟一对女孩商量换座位。
    结果当然马到成功。
    就像她上台时,底下起了窸窣赞叹一样——漂亮的脸蛋总是这个世界的通行证。
    第五排的贺星原也跟众人一样看了看她,可隔着六七米距离,只勉强分清个鼻子嘴巴。他很快低头,解锁手机。
    右手边,陈驰拿手肘撞了撞他,贼兮兮地说:“这实训课翘得值啊,你小子,放着娇滴滴的学妹不要,原来好这口?”
    贺星原刚要开口解释,手心一震,手机屏幕弹出一条短信:「跟那女人碰上面了吗?」
    他看一眼台上的林深青,收起手机,支肘撑着脑袋闭上了眼:“听着点啊,散场前叫我。”
    “成,”陈驰应下,“你记得晚上请我去南街喝酒就行。”
    贺星原说了句“知道”就睡起觉来,再睁眼,演讲已经顺利结束。
    林深青走下台,被孙敬和另外几个老师迎出去。
    宋小蓓替她撑着阳伞,等她和人话别后,陪她往报告厅外的主干道走,刚到车前,忽然被身后一声“老师”叫住。
    林深青脚步一顿,认出了这个声音。
    宋小蓓回头看了看,在她耳边压低了声:“姐,这次的‘鸡崽子’一条街就追上你了呀。”
    第2章
    林深青笑着不说话。
    眼看贺星原来到她面前,还没开口就先滞住,她脸上笑意更浓,就像面对自发落入陷阱,却激不起她食欲的猎物。
    似乎是计划中的台词出了错,贺星原半天没讲话。
    林深青耐心地等,等他终于皱着眉头开口:“你是不是……”
    “跟你在哪见过?”她提前接上他的话。
    贺星原眼底异色刚涌上来,却听她继续笑着说:“小弟弟,二十一世纪了,该换点新鲜的搭讪词了。”说完点点头示意告辞,转身上车。
    贺星原望着宾利离开的方向愣了愣。
    身后陈驰推了推他:“犯什么傻啊?”
    他不答反问:“刚才课上有没有介绍这个酿酒师的本名?”
    “只说英文名叫selene。怎么了?”
    贺星原拿出手机,打开网页搜索,过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没怎么,认错了。”
    林深青并不知道身后这茬,正在车里听张随讲话:“姐,刚才你接不着电话,徐姨打我这儿来了,说林爷爷康复期没结束就嚷着出院,她劝不住。”
    徐姨是林家保姆,这阵子在本市一院照顾脑溢血的林爷爷。
    林深青“哦”了声:“这时候记起我姓林了呀。”
    这话一出,车里气温像连降了两度。张随小心翼翼看了眼后视镜:“那我和小蓓送你回家?”
    她没作声,直到十字路口的红灯跳绿,才没所谓地笑起来:“得了,去医院呗,我可不是姓林嘛。”
    车在下个路口改道,到了一院,林深青独自朝住院部走,进电梯前接到朋友的电话。
    苏滟打来的:“你在哪啊?”
    “医院,怎么了?”
    “看心理医生?”
    “我看起来有病?”
    “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在你家门口呢。”
    林深青看了眼医院大厅的挂钟,不确定地说:“七点?八点?”
    “那我先回店里了,晚上等你来南街喝酒?”
    “成呀。”
    林深青挂断电话进电梯,到了七楼,一眼看见走廊里的徐姨。
    老阿姨满脸焦色,指指病房方向:“深青啊,老爷子午睡做噩梦,梦到乡下酒窖的藏酒全给人撬了,醒来气都急了,说不放心,一定要回去瞧瞧,你看这……”
    她好笑地摇摇头,推门进去。
    *
    从医院出来已经晚了,助理早被打发走,林深青打了个车,碰上黄金时间一路堵。
    接连一月没几个安稳觉,身体机能全线崩盘,她在后座坐得发晕反胃,最后一公里路干脆用走的。
    这一走,九点多才到南街。
    这儿距离下午的工大不远,是名副其实的酒吧一条街,街头到巷尾,霓虹闪烁,烟熏雾绕。
    这个点街上人影幢幢,她走进巷子,反胃劲过了,背脊却莫名发起寒。
    苏滟在这开了间清吧,林深青与她相交多年,是这条街的常客,对这种喧嚣的气氛非常熟悉,偏偏今晚觉得不舒服。
    她停下来回头望,还没看清什么,先听见个熟悉的女声:“杵这儿干嘛?进来呀。”
    林深青转过眼,看见头顶“水色”两字招牌,苏滟正倚着玻璃门朝她招呼。
    已经到了。
    她跟着苏滟进门,走木梯上了一层半的散台。
    这里视野好,能看到底下的全貌。一层零零散散扎着几堆男女,驻唱台的歌手正唱着朴素的民谣。
    苏滟叫人拿了一排精酿啤酒,推给她一瓶:“去看你爷爷了?”
    林深青讲了经过,把酒瓶往桌沿轻轻一磕,开了盖:“好说好歹才劝住。”
    “你们家老爷子也真行,几坛酒而已,撬了又怎么?”
    “你别说,真要出了这事啊,他能把人腿打折。”林深青喝了口酒,想起什么似的,忽然笑了。
    “笑什么?”苏滟问。
    “早时候我家隔壁有个小屁孩,老爱黏我,有次跟我捉迷藏,躲进我家酒窖,撬了坛十年陈酒,被我爷爷拿鸡毛掸子追得满院子跑……他连小孩都不放过呢。”
    苏滟“啧”一声:“还健在吗,那小屁孩?”
    “这不有我拼命护着吗?”林深青说到这里笑意减淡,“倒是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我念五年级那年,他们好像举家搬去港城了吧。”
    提到港城,气氛陡转。
    两人都想起那场空难事故。
    沉默片刻,苏滟问:“你真不看医生?”
    “一天问两遍,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妈了?”
    “我昨晚在店里碰见个心理医生,问了问你失眠多梦的情况,她怀疑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听不懂,说人话。”
    “自杀率百分之十九,这下听明白没?”
    林深青举着酒瓶笑:“才十九呀。”
    苏滟被她气乐。
    “得了吧,”林深青看她一眼,“失眠嘛,就是精力过剩闹的。”
    “那你倒是听我的,试试睡前运动,酣畅淋漓一场,保你沾枕不省人事。”
    “你以为我是你,艺高人胆大,赵钱孙李轮着睡?”
    苏滟笑笑:“哪还赵钱孙李,我这都该到‘陈’了。”
    这按照百家姓顺序收集炮友的癖好真是……
    “恶趣味。”林深青评价。
    苏滟耸肩:“本来是要金盆洗手了,谁知道这阵刚好有个姓陈的航大学生,隔三差五来我店里,这不天意难违么?”
    林深青晃酒的手一顿,眉梢微微扬起来。
    苏滟突然“呀”了声,盯住了一层的玻璃门:“说曹操,曹操到啊。”
    林深青跟着望下去。
    底下进来五个男人,或者说是男孩——穿衣打扮稚气未脱,看着像大学生。
    她在昏黄的光线下眯起眼,盯着中间那个有点眼熟的人笑了笑:“哪个姓陈呀?”
    “黑色卫衣那个。”
    有两个穿黑色卫衣的,刚巧就是她在工大见过的两位。
    “有两个呢。”林深青示意她讲明白。
    苏滟面露稀奇:“怎么,你瞧上哪个了?”
    林深青看着在一层卡座坐下的几人,摇摇头。
    “那你管是哪个?”苏滟觑她一眼。
    她仰头喝酒,过了会儿说:“今天被人搭讪了。”
    “这不是你林大小姐的家常便饭么?”
    “在我讲堂上睡了五十分钟觉,企图吸引我的注意力。”
    “老套。”
    “但手段不错,刚才我就觉着后背凉,敢情是被盯了。”
    苏滟反应过来,看向贺星原和陈驰的方向:“你说哪个?”
    “黑色卫衣那个。”
    “有两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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