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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五章 真相与原谅
    他这一生看清了太多不想看清的东西,现在临死前唯一想要看清的,反而却看不清了。
    慕老太爷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因为五年前的事情,心中对我有怨,如果你想知道当年那个女人是谁,我可以告诉你……”
    慕倾袂霍然抬头,目光宛若实质般盯住了慕老太爷。
    房间的温度仿佛都骤然降低了一些。
    这样的目光,慕老太爷自然是感受到了。
    他有些艰难地咳嗽了几声,正要开口,却听见慕倾袂冷然的声音,“我不必知道。”
    “咳咳……”慕老太爷似乎想笑,可是最后也只是牵出了一串咳嗽,他其实根本不必去管慕倾袂究竟想不想听,这么多年来他行事的风格也一向如此。
    慕老太爷奉行的道理就是,上位者如果做每件事的决策都要全部下属理解,那也就不配作为上位者存在着了。
    “你真的不想知道吗?”慕老太爷轻声问道。
    慕倾袂的脸色有些僵硬,却还是冷声道,“不想。”
    听到这个回答,慕老太爷就知道慕倾袂对他的怨气仍然是没有消。
    但他本身也不奢求慕倾袂能够理解自己,如果这个孙子愿意继续怨,那就怨下去好了。只是他已经没有多长时间好活,恐怕得到入土之后不知多少年,才能等来孙儿的一次祭奠。
    这世间所有的愁与怨,不能立即解开的,也就只能靠时间来淡忘。慕倾袂现在也是一个父亲了,或者在不远的将来,也会因为将心比心而多少理解他一些吧……
    于是他自顾自地说着,“当年你们姐弟负气离开,我虽然没有拦着,但是我还是不希望你们因为那件事就整日陷在仇恨当中,你姐姐过于任性,始终不肯谈婚论嫁,至于你,我知道你也不过就是拿你姐姐当做不肯成婚的借口……”
    慕倾袂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根本没有在听,唇角浮现一抹淡淡的冷笑。
    “当初我的本意是想顺势让柳家长女嫁入慕家的,你母亲与她家交好,我本以为你不会抗拒,可惜……”慕老太爷光彩逐渐湮灭的眸子里闪出回忆的色彩。
    五年前他的身体就已经每况愈下了,一心只想要在临死前看到慕倾袂这个唯一的孙子能够绵延子嗣,于是他安排了柳小妮,但是不知怎么回事,走入那间房间的人最后却变成了陆橘,但是没有办法,就算人忽然换了,但计划还是要进行下去,所以在确定陆橘已经怀了孕之后,他找到了陆橘的父亲,半是威胁半是利诱地要求他让陆橘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
    他到现在为止也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现在,即便是将死之际,他也并不想将真相说出来,来求得慕倾袂的原谅。这世界上有太多的误解与纠缠,长辈能为后辈做的事情也就那么多,对与错,孰是孰非,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轻易说得清楚的。
    慕倾袂从慕老太爷的卧房里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慕凌菲一直都守在门口,连日来的疲惫让她直接靠在墙上打起了瞌睡,直到慕倾袂走出来的声音惊动了她,她才迷迷糊糊地抬起头,“谈完了?”
    “嗯。”慕倾袂淡淡应了一声。
    慕凌菲没能从慕倾袂的脸上窥探到什么信息,她这个弟弟,自从八岁之后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喜怒哀乐全都隐藏在冷冰冰的外表之下,你想靠近,先冻的你一个趔趄。
    于是慕凌菲也就放弃了。
    慕倾袂问道,“医生怎么说?”
    慕凌菲有些诧异他竟然会关心这个问题,但还是回答道,“说是情况很不好,让我们提前做好准备。”
    “……嗯。”
    话已至此,再说什么好像都很无力了。
    “陪我走走吧?”
    慕凌菲拍了拍脸,赶走那些附着在她身上的瞌睡虫,打起精神对慕倾袂道。
    慕倾袂没有拒绝,在慕凌菲率先往前走的时候跟在了她的身后。
    虽然是冬天,但是老宅这里却像是被季节遗忘的一个角落,绿植常青,来往行走保镖女佣穿着都十分单薄,却也并不会感到寒冷。
    这都是因为老宅斥巨资打造的布满整个院落的供暖系统,落雪刚结束不久,地上的积雪就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
    所以,即便是这样的夜晚,‘出去走走’这样的活动也还能正常地进行。
    慕凌菲没问他老头子都跟他说些什么了,她只是单纯地想要跟自己这个弟弟走一走,十几年来,与其说她在慕倾袂这里是一个长姐,倒不如说她扮演得其实是一个严苛教母的角色。
    十数年如一日的严格教导,杜绝了慕倾袂走上任何一条歪路的可能性,让他即便脱离了家族的贵族教学,也依然成长的如此完美,但或许就是因为太过专注于这些方面的完美了,才会在情感的交流上欠缺沟通,养成他如今这样无论任何事都不肯说与外人一力承担的孤僻性格,承担的若只是压力也还好,偏偏胡乱什么都往自己身上背负。
    慕倾袂会任陆泽铭带走陆橘,说不定也是把什么乱七八糟的屎盆子顶在他自己的脑袋上了。
    这个弟弟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她一概不知,也从来不问。
    慕凌菲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她作为一个姐姐而言,其实是很失败的。
    可这世上,又哪来的那么多十全十美呢?
    “喝两盅?”她最后道。
    好像许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静下心来,面对面地喝酒了。
    慕凌菲厌倦透了外面那些规矩如屁多的聚会,到处都是你来我往的假笑,推杯换盏中总是掺杂着交易和目的,把喝酒这样美好的事情都给玷污了。
    最近压力有些大,喝点酒解一解,也是很不错的。
    慕凌菲就知道老宅这边一定‘好货’好不容易从笑面虎关老那里抠来了酒窖的钥匙,却一直都没有时间进去看看,今天算是头一回开荤。
    “好酒!”
    慕凌菲将杯子砸在桌子上,十分痛快地舒出了一口酒气。
    慕倾袂不动声色地离她远了些。
    慕凌菲就像是没看见自家弟弟的嫌弃,一杯接一杯地,由品到灌,全然糟蹋了这些窖藏多年的好酒。
    她的酒量一向都很不错,所以喝到现在也才只是微醺,瞥见慕倾袂只是慢慢酌着,脸上既没有纯粹喝酒时的豪爽或者借酒浇愁时的愁郁,不免叹了一口气。
    这个弟弟,将心思藏的太深了。
    放在一边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慕凌菲扭头看去,在看见来电显示之后,立刻往慕倾袂那边瞥了一眼,刚好跟他的视线对上,慕凌菲淡定地收回目光,满脸毫无愧色,施施然地接了电话。
    开口就是诘问,“喂?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我当然知道,”对面传来林非禹温文尔雅的笑声,“我还知道你此刻并没有睡着。”
    “哼,”慕凌菲抹了抹嘴,“如果你知道我睡着还敢打电话来打扰我,你就死定了!”
    本来她还因为林非禹帮她处理案子的事情感激他,但是自从昨天林非禹将那袋衣服送回来之后,慕凌菲整个人都快要炸了。
    袋子里面还放着一张纸条——原物奉还。
    奉还奉还,双手捧着送还回来吗?!
    这狗贼一定是故意气她的!
    于是慕凌菲在林非禹紧接着打来的电话里痛痛快快地骂了他一顿,林非禹也不反驳,只是笑,间或插两句嘴,也都是调笑说辞,于是慕凌菲骂的更凶了。
    那个电话,慕凌菲骂了林非禹一个钟头。
    今天林非禹又打电话过来,大概就不是特意来找骂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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